第5章 硬了,拳頭硬了(4k)
夜色如水,一道暗沉的流星劃過天際,悄然降落在命運三女神的宮殿之中。
隨着閃爍的雷光墜地,居住在其中的命運三女神相繼睜開眸子,深邃的眼瞳燦如星海。
她們是原初之神中黑暗之神厄瑞玻斯與黑夜女神尼克斯的女兒們,負責紡造和編織諸神乃至世界的命運。
大姐克洛斯是命運的紡織者,是執掌人們出生時命運的女神。她的神職是親手將人們的命運絲線從命運的紡織車中拿出來交給他的二妹拉刻西斯。
這位命運的決策女神會以尺子丈量命運的絲線,並將長短不一的命運事件交給最小的妹妹——即命運的終結女神阿克波洛斯。
最後,女神阿克波洛斯會以鋒利的命運剪刀,剪斷命運的絲線,完成一個生靈命運的制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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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些若隱若現的命運絲線在星光輝映的神殿穹頂交織纏繞,勾勒出一個無比複雜的網絡,聯結着世界萬物的開端和終末。
一眼望去,即便是貴爲神王的宙斯,面對那龐大浩瀚的信息和晦澀的神威,也不免有些心神搖曳。
“克洛諾斯之子,你不在奧林匹斯穩固你的神權,深夜到訪我們的神殿,有何要事?”
黑暗中或蒼老或年幼的聲音整齊劃一地傳來,星光下的命運三女神俯視着這位希臘神代的掌權者。
身爲神王的宙斯並無不愉,反倒謙卑地微微彎腰撫胸,沉聲詢問。
“尊敬的命運三女神,我想知道,泰坦的詛咒是否依舊存在?”
“你不止一次向我們發起過提問,但無論重複多少次,答案依舊一樣。”
三道或蒼老或年幼的聲音平靜地整齊迴應,三張從青澀到成熟,再到衰老的臉上,沒有絲毫的波瀾。
“克洛諾斯之子,即便是伱也無法根除這份血脈中的詛咒,不要將精力放在這注定無意義的事情上了。”
宙斯聞言,臉色不由一沉。
泰坦的由來,是天父烏拉諾斯爲他的那些子嗣們所取的諢名,其意爲“惶恐者”和“反叛者”,因爲他們命中註定會向父輩揮起屠刀,以反叛完成神權的更替。
這份詛咒,祖父烏拉諾斯沒有逃脫,父親克洛諾斯同樣也沒有逃脫。
而現在,就剩下了自己了。
宙斯臉色陰晴不定,目光閃爍。
“但,你是天命的王,必將引領這個世界走向輝煌的榮光!”
或蒼老或年幼的合聲肅然宣告,六條手臂撥弄着命運的絲線,在穹頂勾勒出宛若王冠的模樣。
“遵從命運的安排,它不會成爲你的阻礙。”
宙斯輕輕點頭,準備轉身離去的剎那,似乎又不經意地想起了什麼,回頭看向星光下的命運三女神,開口詢問。
“對了,忒拜的公主塞墨勒,我的愛,她剛懷了我的血種,我想知悉她們的命運。”
“她們的命運…她們的…命運…命運…”
原本整齊的合聲出現了些許的不協調,不斷重複着問題,彷彿陷入了某種死機的狀態。
等卡殼了好一會兒,命運三女神才從虛空中牽動着兩條命運絲線斷裂的殘影,緩緩作答。
“她們,已經死去……”
驚聞噩耗,宙斯臉色一變,當即化作雷光衝出命運三女神的宮殿,飛馳向忒拜城所在的方向,盡顯作爲丈夫和父親的驚慌。
然而,在飛出命運神殿一段距離之後,這位神王卻是直接掉頭,飛向奧林匹斯。
空曠的大神殿中,聖火已經熄滅。
喧囂不復存在,一切塵埃落定。
站在門前的宙斯,遙望了一眼那獨屬於自己的巍峨神座,緊繃的臉上逐漸舒展開來,隨手關上了神殿大門,起身返回自己的寢宮。
咿呀~~
一陣微風透過門扉的縫隙,涌入室內,火炬中灰白的餘燼剝落,下面閃爍着絲絲暗紅。
噗嗤~~
一簇火苗跳動升騰,死灰在黑暗中復燃。
與此同時,瀰漫着死亡的荒野之上,臉蒙面紗的紫發女神似有所感般揚起薄薄的櫻脣。
“比起一成不變的命運,勝負難料的博弈的確更加有趣,遊戲,就要有輸有贏……”
白皙如玉的五指鬆落,十二面蛇紋岩骰子在半空劃出優美的弧線,墜向地面。
~~
斗轉星移,日月輪換,一晃十六年。
俄刻阿諾斯之海,艾尤島上。
腥鹹的海風拂過山坳處鬱鬱蔥蔥的密林,蒼翠的枝葉沙沙作響,三隻黑色和青綠色的猙獰腦袋下意識地停止對獵物的撕咬,猛地擡頭張望,一對對有着蛇類特徵的豎瞳,警惕地打量起四周。
“咩~~”
地上垂死的兩隻山羊因爲吃痛,在怪物的巨爪下哀鳴掙扎,鮮血隨之從深可見骨的傷口中噴濺。
濃郁的血腥味瞬間重新吸引來了湖畔怪物們的注意力,迴轉的腦袋們相互碰撞低吼,分食着地上的獵物,慘叫聲很快戛然而止。
體型似龍而略小,長度爲10-20米之間,僅具雙足,爪趾如飛禽,雙翼披鱗帶羽,尾生倒刺,有着巨龍龍和獅鷲的雙重血統。
——看來是純種的雙足飛龍。
密林的陰翳中,一雙紫色的眸子透過枝葉的間隙,幽幽凝視着湖畔旁逐漸放下警惕的三頭下位龍種,隨着時間的推移,逐漸翹起脣角。
“啪!”
兩刻鐘後,伴着一聲清脆的響指,湖畔旁搖搖欲墜的雙足飛龍,口中吐着白色的沫子,轟然倒地。
一具具龐大的身軀如同被剝了皮的青蛙般,不受控制地抽搐着雙足和翅膀。
“嗯,曼陀羅草的麻痹和致幻效果很不錯,能夠有效延緩目標的反應時間,但毒芹鹼的劑量看樣子不太夠,有點低估了雙足飛龍的毒抗,早知道就應該給這兩頭羊多喂點藥了……”
伴隨着一陣空氣的扭曲蠕動,低沉的喃語傳來,某位銀髮紫眸的俊逸少年邊閒庭信步地走向案發現場,邊在本子上記錄着。
那筆畫之間的痕跡,方方正正,和希臘的線形字母似乎截然不同。
“吼~!”
不速之客突然出現在自己的領地內,三頭雙足飛龍心中本能地生出警覺,昂起昏昏沉沉的腦袋,張口噴吐出一團團墨綠色的毒涎。
一般來說,作爲混血的亞種,雙足飛龍自然沒辦法和純血的上位龍種一樣,使用威力強大的龍息,但卻可以通過自身的生物特性,噴吐極具腐蝕性的毒液。
團團墨綠色的毒汁灑落向前方,噼裡啪啦地打在了附近的灌木和草地上,滋啦作響,留下大片焦黑和枯萎的痕跡。
而那道首當其衝的身影,更是千瘡百孔,直接崩解消散。
虛相!
恍惚間,三頭雙足飛龍望着眼前支離破碎的一團濃霧,昏昏沉沉的腦袋一個機靈,猛地驚覺不對。
“噗!噗!噗!”
但不等它們反應,一道耀眼的紫色光弧炸開,劇烈的刺痛便從後頸處傳來,三顆青黑色的腦袋只覺一陣天旋地轉,咕嚕滾落到了地上,至死眸中都掛着濃濃的迷茫和憤怒。 “卑鄙”,或許是它們此刻腦內唯一能想到的形容詞。
隨着龐大的身軀失去支撐,轟然倒向地面,金紅的鮮血從斷頸中噴涌,而猩紅的【雨滴】洋洋灑落,空氣中一個近乎透明的人形輪廓由虛化實。
搞定。
望着滿地分頭行動的雙足飛龍,俊美的銀髮少年,或者說長大之後的洛恩臉上露出一絲滿意的笑容,隨即反握手中的青銅短劍,挨個對着雙足飛龍的腦門捅進去,乾淨利落地補刀。
雙足飛龍有着蛇的特性,而蛇類魔獸向來以頑強的生命力著稱,即便是在被斬首之後,蛇頭仍然保持一定程度的活性,能夠以極低的新陳代謝率存活一段時間,並保持咬合能力。
相比冷不防被地上的這些腦袋跳起來咬上幾口,拉着墊背,還是提前多捅幾刀,比較穩妥。
確認三頭雙足飛龍徹已經死的不能再死,銀髮紫眸的俊美少年這才放下心來,雙目放光地看向這趟狩獵的收穫。
龍牙可以充當巫術和鍊金的材料,龍鱗可以做防具,毒囊的藥用和毒用價值不言而喻,更加珍貴的龍之心臟和龍晶是相當珍貴的魔力結晶和上好的祭品……總之這玩意一身是寶。
不得不說,作爲龍之家族的一員,即便是亞種,也有不菲的價值。
當然,前提是你能確定自己是吃席的,而不是送菜的。
簡單平復了下心中的雜念,洛恩提着手中的青銅短劍剛想上前收集一下三頭雙足飛龍爆的稀有材料,頭頂的天空猛地暗沉了下來,周圍原本和煦的微風瞬間被猛烈吹刮的氣流取代。
還有?!
洛恩紫色的瞳孔猛地收縮,頭也不擡地縱身後躍數十米。
“轟!”
剎那間,原本所在的區域如同被高速墜落的隕石擊中般,濺起濃密的煙塵。
而與此同時,成功落地的洛恩,毫不猶豫地甩手投擲,掌中的青銅短劍裹挾着紫紅色的弧光,激射向出現在煙塵中的龐大身影。
“咔嚓——!”
但隨之而來的,卻是一陣清脆的金屬碎裂聲。
好硬!
洛恩意識到自己的攻擊似乎沒有破防,心中一沉,當即擡起右手,咬破食指指尖,接連在半空勾勒出道道鮮紅的赫密斯文。
頓時,空氣中的以太魔力在洛恩的身前匯聚,化作一柄柄血色的長槍,以迅雷不掩之速,激射向前方的那片塵埃。
“砰砰砰砰!”
然而,空氣中接連傳來陣陣尖銳的碎裂聲,那龐大的身影隨之衝出煙塵,在陽光下展現出完整的輪廓。
鱗片…犄角…有翼…四足……
——上位巨龍!
“轟隆!”
遮天蔽日的陰影急墜而下,地面劇烈晃動。
首當其衝的洛恩被一雙暗紅色的巨爪按在了數米的深坑中,無法動彈分毫。
而一顆猙獰的頭顱,則一寸寸垂向爪下掙脫不得的獵物,血盆大口隨之張開。
但即將被吞入腹中的獵物,皺眉吸了吸鼻子,卻翻起白眼,沒好氣地輕哼。
“玩夠了嗎?老師……”
頓時,那顆腦袋愣在了半空,眨巴着碩大的眼睛。
“明明我的變形術已經很完美了,怎麼每次你都能一眼拆穿?”
清脆悅耳的女性聲腔,從巨龍的口中吐出,透着濃濃的困惑和好奇。
——以及,某種強烈的違和感。
“腦子,用腦子啊!紅龍是獨居,有很強的領地意識,喜歡炎熱的環境,怎麼可能窩在潮溼的海島上,跟一羣雙足飛龍做鄰居?”
地上的洛恩一邊掰開那雙按在自己胸口的爪子,一邊沒好氣地補刀。
“再說了,誰家的魔獸身上會有這麼濃重的薰香和草藥味?”
隨着雙方身體的接觸,原本威嚴兇惡的巨龍,如泡影般破碎瓦解,龐大的體型急劇縮水,化作一位有着尖尖耳朵,粉紅色長髮,彩虹般瞳孔,後背鷹翼,身材嬌小的少女。
鷹之魔女喀耳刻,司掌月與愛的半神,也是艾尤島的統治者。
——以及,十六年前將洛恩從沙灘上撿回家,並撫育長大的養母和老師。
此刻,在弟子接連的數落下,喀耳刻臉上的面子明顯有些掛不住,當即將雙手抱在胸前,昂頭冷哼。
“嘁,一點點小聰明有什麼好得意的!如果剛纔是真正的巨龍,你早就被撕的稀巴爛了,這次考試不合格,0分!”
“啊,對對對。”
面對明顯端起老師架子的喀耳刻,洛恩一副擺爛的鹹魚姿態,很是敷衍地連連點頭,幽幽看向壓在自己身上的負擔。
“所以,現在能從我身上起來了嗎,老師?”
不知有意無意,解除變形術後,岔開腿的魔女剛好落坐在了洛恩的肚子上。
光陰荏苒,匆匆十六年間,曾經的嬰兒早已長大成人。
而如今的身高仍舊穩定保持在一米五以下的大魔女喀耳刻,在一米七五的洛恩面前,難免有種強烈的反差感。
那模樣,不像是在教育弟子的老師,更像是一個向“父親”撒嬌的“女兒”。
後知後覺的喀耳刻,意識到場面的違和,訕訕起身,將頭一扭,輕哼吩咐。
“行了,這些在島上築巢的雙足飛龍已經解決了,我們回去吧。”
洛恩從地上爬起,邊揉着小腹邊吐槽。
“不過老師,能不能提個建議?”
“什麼?”
喀耳刻下意識地止步回頭,歪着腦袋看向身後。
某位弟子低下頭,嫌棄的目光落在了那片貧瘠且杯傷的【土地】上,隨即耷拉下眼皮,語重心長地勸告。
“剛纔硌得我全身痛,以後還是多吃點,長長肉吧……”
“……”
片刻的沉默後,回過味來的大魔女猛地擡頭,望着那逆徒逃之夭夭的背影,表情逐漸陰森而扭曲,袖子裡傳來一陣噼啪的脆響。
硬了,拳頭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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