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當兩人閒聊之際,一陣微風拂過院落,洛恩似有所感地轉頭看向門外,玩味一笑。
“好像來客人了?”
“那你慢慢玩,我先睡了。”
魔法陣圖另一端的雅典娜會意點頭,擡手解除了聯繫。
“嗤嗤嗤嗤!”
與此同時,數十支光狀箭矢從牆外激射,徑直朝着庭院中的石桌飛去。
洛恩頭也不擡,隨手灑出杯中的半盞殘酒,凝而不散的酒液在神意的催動下,自動勾勒爲一道道赫密斯文,精準地將飛來的光矢湮滅。
眼見一擊未果,一團團水銀狀的液體穿過門縫和地面,在庭院的陰影中匯聚成人形的輪廓。
洛恩放下酒杯看向四周數了數。
大概有二十多個。
他們全身由青銅鎧甲覆蓋,關節呈現出明顯的金屬光澤,手中持有劍盾弓槍各種武器,分成四組立於庭院的四角,隱約散發着洶涌的以太波動。
而每一支小隊前方,各自佇立着一位身着金白紅三配色鎧甲,手持金屬劍盾的重型戰士,似乎負責指揮和調度。
“來的還真不少。”
洛恩搖頭嗤笑,慵懶地從石桌前起身,前腳跨出一步,發散的神意自動將整個庭院化作封閉的【迷宮】,以免接下來的戰鬥餘波,將凱妮斯家的房子給掀飛了。
與此同時,場上二十幾名不速之客展開攻擊態勢,以生硬的音節和腔調,齊聲頌唱,
“以吾神之名,予生以死,予罪以罰——神罰之劍!”
伴隨着魔力因子的匯聚,四位領隊的重鎧戰士向前砸下那燃起猩紅光焰的金屬長劍,涌動的魔力流宛如奔騰的赤雷,直奔中央的目標而來。
洛恩不閃不避,向前跨出第二步。
轟轟轟轟!
洶涌的神力沖刷向四周,爆鳴聲此起彼伏,劇烈震盪的煙塵中,二十多名訪客齊齊倒飛出去,撞在牆壁和花壇上,留下清晰的凹痕。
這就是亞特蘭蒂斯的機兵?也不怎麼樣啊……
洛恩右手摩挲着下巴,有些索然無謂地搖了搖頭。
“嗡!”
然而,隨着詭異的震顫律動迴盪,那些撞入花壇中的奇怪士兵,在沉悶的機械摩擦音下緩緩站起,眸中重新泛起猩紅光芒,被撕開的鎧甲缺口隨着水銀液體的流動,眨眼間彌合。
捱上這一發重擊,居然還能活動如常?
會自我修復?是因爲外殼中摻了植入記憶術式的秘銀?
嗯,開始有點意思了。
洛恩擡手隔空勾勒,一道道赫密斯文接連成型,如流星急雨般向前激射,專找那些奇怪士兵身上的鎧甲防禦薄弱處下手。
一時間,剛起身的二十幾名奇怪士兵,被貫穿腦顱和關節,仰面栽到創口處噴濺出藍色的機液,身體在爆出一團火花後,抽搐了幾下,便徹底癱瘓。
洛恩剛想上前查看,然而地上的二十幾名奇怪士兵自動分解,重新聚合爲一大團水滴狀的水銀色液體,朝着門外飛去,試圖逃離。
想跑?
洛恩目露冷笑,伸手向前虛空一握,瞬間將半空中直徑數米的銀色水滴擠爆。
銀色的雨點淅淅瀝瀝落下,洛恩伸手接過其中的一滴,將神意滲入其中,不由看到了那渺小如光塵卻結構有序的金屬粒子,以及銘刻在其中的一道道微型術式。
乖,讓我看看藏在背後的是誰。
洛恩戲笑着共鳴神意,以手中的銀色雨滴爲媒介,尋找附近和這東西同頻的個體。
與此同時,城北某處密林中,某位站在高處眺望的紅髮少女似有所感般,臉色劇變。
該死!
伴隨着一句暗罵,少女金色的眼瞳中炸裂開數道光紋,一對緋紅的金屬羽翼隨即在背後張開,急速扇動之下,她的身影轉眼消失在原地。
與此同時,庭院中的洛恩睜開眸子,看了一眼手上失去光澤的銀色液體,遺憾搖頭。
跑得真快。
不過,就算沒直接抓個現行,這背後的答案也不難猜。
洛恩甩開手上那滴失去活性的金屬液,嗤笑搖頭。
海神殿的那幾位還是年輕,一夜都沒撐住,就偷偷上門試探。
顯然對面急了,他們多半沒能在色薩利王身上打開局面。
稍加思索,洛恩就將對方的處境和目的猜了個七七八八,同時也基本確認了海神殿三人的身份。
那對冒用神名的奇怪男女,應該就是機神阿芙洛狄忒和機神阿瑞斯,而那隊伍中的最後一個稱王后阿爾刻提斯爲“侄女”。
也就是說,他和伊俄爾科斯國王珀利阿斯一樣,都是波塞冬兒子輩。
而整個海神殿中,能讓兩位機神充當隨從,並且掌握機神控制權的波塞冬之子,想想看,恐怕也只有那麼一位了。
——特里同王子,咱們又見面了?
洛恩戲笑着道破那位人魚王子的身份,閃爍的眸子泛起陣陣玩味。
你們在特洛曾城玩不過雅典娜,以爲在這裡能玩得過我嗎?
行吧,我這局儘量爭點氣。
洛恩戲謔一笑,重新坐回石桌前,一邊繼續自飲自酌,一邊思索着色薩利眼下的局面。
巨靈一族自烏拉諾斯的血液中誕生,屬於泰坦舊神一系,這個時候冒出來搞事,而且變換了行動風格,多半背後有人指點。
按照處理阿卡迪亞獸災的經驗,隱藏在幕後的BOSS恐怕和塔爾塔羅斯里的幾位泰坦主神脫不了干係,八九成是上代神王克洛諾斯。
嘖嘖,又是上門的債主。
洛恩調侃了一句眼眸微微眯起,神色多了幾分鄭重。
魔祖堤豐的復甦可是惹出了不小的麻煩,即便化身已經被斬殺,但它釀造的獸災卻荼毒各地,貽害無窮。
而克洛諾斯代表舊神一派恐怕也不是什麼省油的燈,雖然不清楚對方跟巨靈一族勾搭在一起,背地裡搞些什麼名堂,但據他所知,希臘神代的第三次諸神之戰,就是由巨靈一族挑起的。
當時,不僅是奧林匹斯的十二主神全都參與了對抗巨靈一族的戰爭,甚至連赫拉克勒斯之類的神裔也被徵召到奧林匹斯助戰。
如今在自己的策劃下,奧林匹斯體系已經分崩離析,倘若巨靈之戰如約上演,那絕對是相當棘手的麻煩。
所以,這次的色薩利危機,最好小心一點應對。
洛恩暗自思索着,隨即想到了決定這場神戰的某位天命之子,搖頭嘀咕。
巨靈一族已經現身,那小子還沒影子,也不知道現在具體怎麼樣了。
說起來,他的名字還是我取的呢……
~~
色薩利邊界,一位披着頭紗的老婦人背靠着湍急的河流,向後挪動。
而在她的身前數只魔狼從密林中走出,磨着森白的犬牙,低嗚着靠近。
正當幾隻惡獸按捺不住,一躍而起之際,河對岸傳來驚雷般的呼嘯。
“噗噗噗噗!”
一柄似劍似斧的巨型石制武器飛旋而來,帶着尖銳的風壓,將半空中的數頭魔狼盡數斬成兩段。
猩紅的血雨混合着面目全非的狼屍灑落向地面,解除危機之餘,在現場留下了一副血腥的塗鴉。
隨即,一位身高超過2.5米,筋骨隆起的壯漢輕鬆越過數十米寬的河流,隨手拔出了插在樹幹上的無名斧劍,回頭關切看向受驚的老婦人。
“老人家,您沒事吧?”
皎潔的月光之下,來者的軀體超過了人的姿態,外觀猶如由神打造的雕像,肌肉與血液中都滿溢着應稱爲神氣的純粹魔力,只憑無意間釋放的氣息便能支配當場,僅僅數秒的舉止就能讓見者感到莊嚴。
“還好……”
老婦人淡淡回答,雖然被這位壯漢從危險中解救了出來,態度卻莫名有些冷淡。
壯漢不以爲意,隨手擦去無名斧劍上沾染的血跡,爽朗大笑。
“老人家,最近魔獸鬧得兇,這麼晚的天,最好還是別往林子跑,您住哪?我送您回去。”
“不用。”
老婦人搖了搖頭,打量了眼前的壯漢一眼,悠然詢問。
“你叫什麼名字?”
“赫拉克勒斯。”
壯漢坦率回答,將無名斧劍背在身後。
老婦人微微一愣,面露詫異。
“赫拉克勒斯?赫拉給予榮光之人?爲什麼起這個名字?”
“是我母親的意思。她說我的生命因天后赫拉的仁慈而得到救濟,是那位天后將我從荒野中撿回來,讓我免於一死,所以要我以此爲名,永遠記住這份恩德。”
壯漢朗笑着解釋,隨後從懷中掏出一枚青銅徽章,指着刻在背面的一串字符,繼續補充道。
“您瞧,爲了讓我記住這些,母親還特意讓我帶着這枚刻有我名字的徽章。”
老婦人瞥了一眼徽章上蛇髮女妖的浮雕,臉色莫名一黑。
什麼母親的教導,分明是某個小混蛋出的主意。
赫拉給予榮光之人?哼,我有這麼小氣嗎?
老婦人輕哼一聲,再度看向眼前的壯漢,眼眸之中不知不覺流露出絲絲溫和,沉聲詢問。
“小子,你有什麼想要的?看在剛纔的份上,我可以滿足你。”
“我救您是因爲您需要幫忙,而不是爲了什麼回報。”
赫拉克勒斯朗笑搖頭,隨即拍了拍身上的泥土,準備起身離開。
敢孤身一人來到這密林之中,而且面對滿地的血腥面不改色,這位老婦人或許不是什麼簡單的角色。
倒是自己多事了。
“既然你不選,那就送你一句忠告好了:命運的禮物從來都附帶有昂貴的價格,唯有歷經十二道通往榮光的試煉方能成就不朽偉業……”
老婦人頓了頓,擡頭看向河對岸傳來沙沙聲的樹林,眼眸一眯,沉聲補充。
“另外,不要輕信身邊的人,如果遇到自己解決不了的麻煩,可以拿着這枚象徽去戰神山找一個名叫洛恩的神靈。”
赫拉克勒斯聞言,微微一愣,
“那位傳說中的塵世牧者?”
“嗯……”
老婦人點了點頭,臉上泛起一絲戲謔,悠然開口。
“從某種意義來說,他或許是另一個層面上的——父親。”
“?”
這突如其來的父子關係,讓赫拉克勒斯一陣錯愕,剛想開口詢問,卻發現那位老婦人不知何時已經不見了蹤影。
“出什麼事了?”
此時一位有着紫色長髮的俊美青年從密林中走出,看着滿地的狼屍,皺眉詢問。
“沒什麼,只是遇上些擋路的魔獸。”赫拉赫勒斯搖了搖頭,隨即看向前方的色薩利諸城沉聲道,“老師,我們快些趕路吧,別讓我的那兩位老朋友等急了。”
紫發青年微微頷首,隨即加快腳步,跟着自己的這位弟子朝着遠處的城市行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