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2章 諸神的斷頭臺
穿過一層薄膜般的阻礙，洛恩彷彿經過一場深潛，從海洋中猛地浮上水面，眼前的景色隨之煥然一新。
晴朗的天空雲高日澈，腥鹹的海風徐徐吹拂，腳下的細沙傳來柔軟的觸感，遠處的海水堆砌出雪白的波濤……
一切的一切，視覺、嗅覺、味覺、觸覺、聽覺幾乎都和真實的世界別無二致。
這夢境也太真實了吧？
站在海灘前的洛恩，從腳下捧起摻雜着細沙的海水，看了又看，始終分不出真假，心中頓感不可思議。
只不過，費盡心思去營造這些，有什麼用呢？
正當洛恩心中困惑之際，原本晴空萬里的海面上瞬間烏雲密佈。
“吼！！！”
伴隨着聲震雲霄的怒吼，海水劇烈翻涌，一顆顆或如獅、或如豹、或如牛、或如野豬的頭顱在濃墨色的烏雲中浮現，掀起凜冽的狂風和波濤。
洛恩看向海面上那遮天蔽日的恐怖陰影，心臟狂跳。
堤豐？
這玩意怎麼也在！
涌動的烏雲中，百獸雲集，窮形盡相。而隨着嘶吼聲加劇千萬條以太所化的毒蛇在一顆顆猙獰獸首的周圍蟠回，遮蔽整片天空。同時，那下半條蛇身從海中朝着陸地遊動。
所過之處，巨浪翻騰，地陷成沮。滴落的毒涎，催折樹木，熔穿堅石，幾座島嶼上的山峰被濺得一片污穢，並隨着山體的坍塌破碎，噴涌出滾滾濃煙和火光。
猶如實質的神威傳來壓制到極點的窒息感，洛恩的心跳不由慢了半拍，額前冒出一片冷汗。
好像，是真的？
“小夥子，颱風快來了，在海邊愣着做什麼，還不趕快跟我回城裡避一避！”
正當洛恩心緒雜亂之際，一位漁民打扮的老人走上前拍了拍他的肩膀，好心提醒。
“颱風？”
洛恩一愣，擡手指向海中那長着百米蛇軀，並頂着百十顆怪物腦袋的恐怖魔祖，一臉錯愕地詢問。
“你說這玩意？”
“對啊。你長這麼大，難道連臺風都沒見過吧？”
老人同樣詫異地瞥了一眼面前的洛恩，隨即發現翻涌的海水已經快要淹沒自己的膝蓋，顧不得多說，一把拽起對方的手臂，直奔向遠處一座城市。
“別說這麼多了，先跟我進城躲躲！”
洛恩被稀裡糊塗拽着跑了一路，終於趕在城門關閉之前跟隨着四面八方的人流共同用入了城市內部。
有了高牆的保護，那從海面上吹來的狂風被輕鬆拒之於外。
“這幾天的天氣真是怪，不是打雷就是下雨。”
“颱風也多了不少，都沒辦法出海打漁。”
“山上也不安生，要麼火山噴發，要麼山體滑坡。”
“還有更離奇的，走着走着地面突然就裂了，都不知道怎麼回事……”
嘈雜的議論從四周傳來，涌進城中躲避颱風的人們忍不住連聲抱怨，某種灰黑色的氣息從他們身上逸散，匯聚在城市上空。
但隨即，一隻只金黑色的蝴蝶從雲端飛落，振翅掠過城市上空，灑下成片的斑斕磷粉。
頓時，原本情緒有些躁動不安的人們，重新平靜了下來，臉上洋溢着樂觀豁達的笑容。
“田裡剛好缺水，下雨是好事！”
“颱風而已沒什麼大不了的。”
“火山噴發是常有的事，等噴發停了，那些火山灰剛好用來堆肥。”
在一片積極向上的氛圍中，洛恩望着那一張張笑容燦爛的臉頰，不由想起了愛麗舍園中的那些居民。
現在，他大概明白那些居民臉上的笑容從何而來了。
但在夢境中還要始終維持他們的積極飽滿的情緒，到底是爲了什麼呢？“吼~~”
此時，海面上傳來了一聲不甘的怒吼，大片的烏雲逐漸散去，藏匿在其中的堤豐暴露在陽光下，居然如泡沫般解離消散，化爲無形。
看到眼前的一幕，洛恩若有所思，目光隨即被城外的羣山和平原吸引。
這些區塊很奇怪，就像一個個長滿了荒草，被埋在土裡，陷入沉睡的巨人。
洛恩目光掃過那片有着巨人外形的山脈，裝作漫不經心地樣子向身旁的幾人詢問。
“那山怎麼跟人一樣？好奇怪啊。”
“你說伊阿帕託斯山？它一直都是這個樣子。”
夢境的居民隨口回答，一臉理所當然。
洛恩聞言，目光幽幽閃爍。
伊阿帕託斯，十二泰坦中的靈魂與預言泰坦，上次神戰中的失敗者，二代神王克洛諾斯在塔爾塔羅斯地獄的獄友。
隨即，洛恩眺望向遠處幾個類人的區域，繼續追問。
“哪是什麼地方？”
“克洛諾斯之丘很適合種莊稼。”
“前面呢？”
“克利俄斯荒原。”
聽着幾名夢境居民們不假思索的回答，洛恩暗自嘀咕。
好吧，看來另外一起兩位蹲號子的泰坦神也找到了。
隨後，洛恩通過不斷的旁敲側擊，又從身邊的夢境居民口中得到諸如科俄斯星域、瑞亞平原、泰西斯之海等等名詞。
閒談結束，望着一個個笑容洋溢的夢境居民，走出城邦，繼續享受着各自的生活，站在大街上的洛恩目光閃爍。
進入這場夢境的所見所聞，讓他想起了一個名爲《千貓之夢》的故事。
故事講述了一隻純種的暹羅貓，在各處召集衆多的貓進行演講。它與一隻野貓生下了很多小貓，這些雜種的小貓被它的男主人裝入袋子扔到了湖裡淹死了。這隻暹羅貓感到困惑和恐懼，然後它就進入了夢鄉。
睡夢中這隻暹羅貓進入了夢境之主墨菲斯的洞穴，墨菲斯告訴它，原本世界是由體型巨大的貓統治的，人類會服務於貓，很多貓也獵取人類爲食。
結果，有一天，處於下位的人類背叛了貓，他們知道所有的人都做同一個夢就能改變現實。於是人類都做了同一個夢，那就是人類處於統治地位的現實，於是世界變成了人類處於統治地位，而貓則變成了人類的寵物。
這隻暹羅貓到處講演的目的就是讓所有的貓都做貓統治世界的夢，奪回被人類改變的現實。
千貓之夢中的“千貓”代表了豐富多彩、形態各異的貓咪。每一隻貓都有其獨特的特徵和性格，這象徵着世界上的每一個個體都是獨一無二的，具有無限的可能性。而“夢”則代表了人們對於未知世界的好奇和探索，以及對於未來的無限遐想。
如果一千隻貓做同一個夢，它們共同的意識就能塑造出自己的神靈，甚至改變現實，讓貓來統治人。
在這個故事中，全宇宙有知覺生命的集體信仰/意識造就了“存在”。
——我思故我在。
那麼，假如讓一羣純淨無暇，精神力更強的半神、寧芙、人類，去共同做一個某些神靈不存在的夢呢？
答案就是，這些神靈會被【遺忘】和【抹除】。
誠然，神王和主神具備不朽性，無法被輕易殺死，囚禁在塔爾塔羅斯也只能將他門困住。
可如果這個時候，用羣體共同編織的【真實之夢】否定他們的存在，他們的自我的意識會逐漸被羣體意識塑造的新概念消磨殆盡，最後只留下【不朽】的身軀，填充入世界的法則之中。
這就是，諸神的【永眠】。
當年的提坦之戰，奧林匹斯衆神就是依靠着信仰之力，獲得了新的神職，擊敗了古老的舊神。
如今，愛麗舍樂園中這份用夢境共同捏造的【真實】，同樣可以成爲那些舊神的斷頭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