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五章 百感交集
那麼多的好弟兄,就是因爲自己犯下的這些過錯,才長眠在這裡,那麼多的家庭,就將因此而家破人亡,從此陷入悲慘的境地。一念及此,凱文的心就痛得厲害,痛徹心扉肝腸寸斷的那一種。
就在這一瞬間,凱文想到了很多,他還想到了自己遠方的親人,想到了不能替白髮蒼蒼的老人送終,想到了不能庇護可愛的孩兒成長,想到了不能讓摯愛的妻子有所依靠......
事已至此,不死何爲?
傭兵團長的眼眶都紅了,淚水充盈着雙眼,他打心裡頭認爲,自己唯有以死明志,以死謝罪了。
帶着必死的覺悟,儘管魁梧的身軀已有些搖搖欲墜,傭兵團長仍然努力挺直了腰板,劍上火光搖曳着,既弱且黯,一副隨時可能熄滅的樣子,凱文雙手緊緊握住劍柄,舉劍過頭,做好了一生之中,最後一次劈砍的準備。
“來吧!”
無聲的吶喊着,凱文用心感受着敵人的方位,然後迅速扭胯、擡腳、轉身,尚未完全轉過身子,便已目光如炬,死死盯住向他疾衝過來的敵人。
這最後一劍,是他作爲一名團長,一名戰士最後的尊嚴,也算是他最後一個願望。
問題是,帕森斯很不願意滿足凱文的這個願望。
爲達目的不擇手段,乃是他的一貫作風,特別是在獲取金錢和女人方面,絕對是千方百計,無所不用其極,什麼事情都敢做,什麼手段都敢用,時間長了,也就有了“錢得了,怕甚事?”的諧音綽號。
可帕森斯聽到了,不但不以爲恥,反倒引以爲榮,沾沾自喜於自己“務實”的優點,得到了社會各界的廣泛“認可”。
試想這樣的男人,怎麼會爲了所謂的戰士榮譽,完全不值錢的戰士榮譽,而承接傭兵團長的最後一擊,萬一受傷了咋辦,劃傷了用來泡妞的英俊面孔咋辦?
擺出了長劍刺出的架勢,在兩人即將接戰的一剎那間,帕森斯突然舉起手臂,寒光一閃,一根閃爍着藍色光芒的弩箭對準傭兵團長的下身射出,同時鬥氣一吐,劍尖前頭的鬥氣多出了半截,筆直刺向凱文的頸部。
至於腳上的力道,則是很誠實的變前衝爲剎車,儘快停止了前衝的勢頭,僅僅是把長劍遞了過去。
他纔不願意和傭兵團長有任何身體接觸呢,黑大個又不是大美女,換成光着身子的萊德侯爵夫人投懷送抱還差不多,你這渾身臭烘烘的死傭兵就免了吧!
“無恥!”
凱文團長氣壞了,距離如此之近,事起倉促,他又是重傷底下,實在是避得了上頭刺向脖子的一劍,就避不了下頭的冷箭。
無可奈何之下,傭兵團長很自然的選擇了兩害取其輕的做法,懷着恨意,雙臂使勁朝前一揮,灌注着剩餘火系鬥氣的大劍呼嘯着,直奔敵人劈去,藉着劈砍之勢,腰身儘可能一扭,原本立定了的雙腿開始提起來移動。
能避多少就多少吧,反正是冰系鬥氣,以自己偏火性的身體,多少還是能扛得住的......吧?
凱文安慰自己道。
大腿上一股鑽心的刺痛,讓激戰中熱血沸騰的傭兵團長打了個冷戰,他一劍重重的劈砍,將帕森斯迫離身前,卻也僅此而已了,還沒來得及咒罵眼前英俊帥氣的盜賊沒點男人氣概,到了這個時候還要靠暗算,那股刺痛感就忽然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種酸痠麻麻的感覺,然後頃刻之間,痠麻感蔓延到身體上頭,於是整個人就恍惚起來。
天旋地轉中,四周圍的廝殺聲、吶喊聲、慘叫聲什麼的,通通變得虛無縹緲起來,彷彿距離十分遙遠,而腳下那堅實的大地,忽然就猛烈的搖晃起來,連站都站不穩。
“卑......鄙!”
凱文張口罵道,強烈的虛弱感底下,連怒斥聲都斷斷續續的,顯得是那樣的無力。
這時候他終於回過神來,認識到他被修煉冰系鬥氣帕森斯欺騙了,裹在弩箭上面的,根本就不是什麼冰系鬥氣,而是毒藥!
藉助上一根弩箭附帶着冰系鬥氣作爲掩護,後頭射中他大腿的這根弩箭,箭矢上頭閃耀的藍色光芒,其實是藥效很猛的毒藥,他是被那標誌性的藍色光芒給騙了!到了察覺不對之時,毒素順着他高速流動的血液,已然遍佈全身各處,麻痹了大小神經,癱瘓了整個中樞系統。
魁梧的身軀失去了控制,傭兵團長雙膝一軟,再也支撐不了強壯的軀體,“撲通”一下跪在了地上。
他最後時刻使勁張開的大嘴,“呵呵”作響,只是再也吸不進一口新鮮的空氣,悲憤、無力、心酸、自責等情緒,一時間亂如麻,一齊涌上心頭,一顆晶瑩的淚珠,從黑大個的眼角滲將出來,順着佈滿灰塵的臉頰緩緩流下,這道淚痕,顯得是那樣的明顯,也是那樣的刺眼。
有心殺賊,無力迴天啊。
帕森斯和哈爾登不由得開懷大笑,彼此對視了一眼,向着同伴豎起了大拇指,祝賀計劃實施成功,兩人邊看着跪在地上掙扎的凱文,邊咧開大嘴放聲大笑,笑容是那樣的舒暢,神情是那樣的囂張!
若不是略施小計,配合默契,又怎能如此輕易戰勝七級巔峰的戰兵?雖說凱文早已身上帶傷,然而境界、戰技就是比他們倆略高,抱着必死信念孤注一擲的話,還真不好對付,更別說要有驚無險的將他拿下。
眼下要做的,就是上前一刀割下傭兵團長的首級,屆時舉起他的頭顱登高一呼,宣告敵酋授首的事實,相信整支車隊的士氣都會在一瞬間崩潰。
“真是笨蛋!”
見到凱文被人如此算計,輸得如此“乾淨利落”,普利坦德搖搖頭,實在看不下去了,他擡杖一指,對準傭兵團長的後背遙遙點了一點,輕輕咕噥一聲,道:“驅離。”
極其微弱的光芒在凱文壯實的後背上忽閃了一下,就這麼一剎那,原本已經全身痠麻,連呼吸都很困難,幾乎就要窒息而死的凱文,身體從上到下、從內到外的發生了極大的變化!
明明只是眨了眨眼,僵直失去控制的身軀,突然間就恢復了知覺,各處關節的痠麻滋味,彷彿從來沒有存在過那樣,消失得無影無蹤,隨即喉嚨一陣急癢,凱文下意識地便拼命咳嗽起來,這一用力吐氣,“呼”的一股隱隱透着黑灰色的濁氣,便被傭兵團長噴到了地上。
原本即便是深秋季節,也依然頑強生長着的幾株野草,一被這股濁氣籠罩,便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發黃、枯萎,僅僅幾息之間,就徹底失去了生機,乾枯萎縮成一小條一小條灰色的扭曲狀細屑之物。不親眼目睹全過程,根本認不出那是什麼東西,尤其是風一吹,化爲了粉末飄散之後。
被濁氣波及的地面,也逃脫不了遭殃的結果,整個表層都出現一層詭異的墨綠色,像青苔又不是青苔,熟知毒性藥性的高手見了,必定知曉,這一小片地面,已經成了寸草不生的毒地,少說幾十上百年的時間裡,也別想再長出一株正常的植物來。
盜賊團的帕森斯副團長纔沒那閒功夫,去觀察地面與植被,反映在他眼裡,就是從滿臉蒼白已經迅速轉成鐵青色的敵人,莫名其妙的就恢復成正常人狀態的臉色!
這太沒道理了!
帕森斯狠狠眨了眨眼,接着立時瞪大了眼珠子,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這邊還在猶豫是該安全起見再等一等,等凱文徹底毒發身亡了之後,再去收割敵人的腦袋,或者是現在就去下手,那頭凱文就完全擺脫了中毒的跡象!
另一端的哈爾登見到同伴表情不對,便向他靠攏,同時關心道:“怎麼了?”
順着同伴見了鬼一樣的眼神看過去,絡腮鬍子也開始不淡定了。
奇蹟還在繼續出現,繼續無情的打擊着自以爲勝出的盜賊們。
隨着魔法杖杖頭再一次指向身受重傷的凱文,普利坦德法師輕輕說了一聲:“痊癒。”
一道微弱的青光籠罩了目標的全身。
跪在地上的傭兵團長緩緩擡起了頭,深邃的雙眼閃爍着逼人的光芒,無法言喻和形容的暖流從他腹部涌現,僅僅經歷了一個呼吸,磅礴的力量便隨着這股暖流高速涌向四肢,所到之處,無論是疼痛不已的受傷臟器,還是痠麻無力的經絡和肌肉,盡數在這股暖流的滋養下,恢復了應有的知覺。
不僅如此,隨着暖流到來的,還有遠比平時磅礴的火系鬥氣,那種充盈渾厚的旺盛感覺,竟讓全身的肌肉、血管和經脈都有種難以具體描述的痠痛腫脹感,那是體內蘊藏的力量太過充沛,肉體已然承受不住即將滿溢而出,期待盡情宣泄的徵兆。
簡而言之,在鬥氣、力量、精力乃至感知等任何一個方面,都超出了凱文原有的極限,這是以往根本不曾有過的經歷!
不需浪費時間內省身軀,凱文都相當確定,原有的沉重傷勢、瀕死的狀態,早已在突如其來的神奇變化之下蕩然無存,驚喜萬分的他很有一種衝動,一種他站起身來,長嘯一聲的衝動,不如此,實在不足以抒發他此刻的激動心情。
要知道,他強壯頎長的雙臂,都控制不住般的顫抖了起來,什麼叫做死而復生之下的狂喜?這就是了。
僅僅動了個念頭,傭兵團長的雙腿便已發力,小腿輕輕一彈,人便緩緩站直了身子,單手提着厚重的雙手大劍,竟覺得輕飄飄的,如同無物。隨着鬥氣外放的念頭下達,心隨意動中,磅礴的火系鬥氣轟的一聲綻放四周,液態狀的熊熊烈火席捲了凱文的全身,給他魁梧健碩的身軀包裹上一層光輝奪目的火焰戰甲,再過一剎那,流淌的火焰又給火神侍衛下凡般的他,多增添了一件獵獵舞動的戰袍!
“嘎啦嘎啦”朝着兩側活動了一下脖子,然後是全身上下骨節一陣脆響,完成了熱身準備動作的凱文,看了看面前的帕森斯,又看了看帥哥身旁的哈爾登,大嘴一咧,滿口白牙在他黝黑的臉部皮膚襯托下,對比是那樣的明顯,使得凱文臉上的笑容顯得更加有誠意,他滿懷真摯地說道:“剛纔你們倆玩得很開心,是吧?我想這一回,該輪到我玩玩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