諸夏對於信仰歷來就是一個泛信的環境,什麼都能信奉,可是轉眼之間又可以不信了。
中原王朝的最高統治者,一開始就是以“天子”爲稱號,寓意是上天之子,代天行狩、牧民等等的意思。
到後面之後,天子逐漸甩開了老天,一代又一代的變革下來,天子被塑造成爲了神明,其中最有代表性的就是擁有封神的權力,更包括了宣告某位神靈爲僞神的權力,甚至是能對神靈進行封殺。
縱觀世界各國的歷史,會發現也就中原王朝的最高統治者擁有封神和封殺神的權柄,相當多的國家反過來最高統治者是神靈來冊封,或是需要得到神靈的承認才能坐穩那張統治者的寶座。
羅馬自君士坦丁一世扶持基督教之後,又歷經了三個共治者的內戰,基督教爲統治者進行加冕的儀式就傳承了下去。
君士坦提烏斯二世成爲羅馬唯一的奧古斯都,就是歷經了加冕的儀式,由此拉開了羅馬歷代奧古斯都必須接受加冕纔算合法的繼位程序。
到後面這種風潮更是在整個歐羅巴盛行,哪個民族或是國家的統治者要是沒有歷經神靈加冕的儀式,就屬於是草頭王的那種,需要得到神靈的承認纔算是名正言順成了必要的步驟。
“所以,大秦人根本就繞不開基督教。”蔡勉對羅馬的研究一直都沒有停止,肯定地說:“從君士坦丁一世扶持基督教的開始,大秦人註定就離不開基督教了。”
必須要說的是,當前的基督教和現代的基督教,雖然是同一個名字,可是核心與教義是一再發生改變,行事作爲和理想倒是保持着一致。
基督教被羅馬統治者扶持起來的那一刻起,他們就是抱着“解放全人類”的想法。他們的解放可不是救苦救難,是讓所有的人類一起成爲“主”的羔羊,從信仰的角度達到世界大同。
傳播信仰在很多時候比國家進行擴張可要兇猛得多,甚至可以說在血腥程度上更爲嚴重。
國家與國家之間的戰爭,基本上是以佔領對方疆土爲目標,土地佔領下來,土地上的人不鬧事並不會被怎麼樣;宗教信仰之間的較量,土地當然是要獲得,強迫改信更是必然,遭到拒絕動輒獻祭,手段和花樣還多到嚇人,對於異教徒絕對不存在任何的仁慈。
“大秦與波斯就在進行關於信仰的戰爭。”王猛是一路從波斯薩珊到了羅馬這一邊,人在中東的時候可沒少看見血腥遺址或是親眼看到殺戮:“信仰的戰爭遠比國戰更加血腥,至少國戰對於戰敗者至少會留下小孩和婦孺。”
王猛說的對,現如今關於宗教的戰爭着實是太殘酷了,他們在伊拉克和敘利亞見識到的墳場太多太多,規模最大的墳場屍骨超過三萬,得知那是信仰不同殺光了不分年齡的男人和女人。
民族與民族,國家與國家,勝利的一方就是再喪心病狂也不會無差別地進行殺戮,相比起乾淨利索的殺戮更喜歡壓榨出剩餘價值,例如充爲奴隸。
“猛有幸聽過天子的一些話。”王猛仔細回憶了一下,說道:“一神教相較於多神教的侵略性更強。一神教不會放棄對信仰的掠奪,他們的真理就是使信仰一致,爲了達到這個目標願意做任何事情。”
劉彥還有一點沒說的,一神教的信徒也遠比多神教的信徒偏執和瘋狂,要是拿雙方的信徒來比較,多神教信徒遠遠比一神教信徒溫和。
鬥阿關心的是:“他們會繼續挑釁?”
那是必然的事情,羅馬怎麼樣根本不是基督教最在乎的事情,基督教在乎的就是發起神戰。
漢國的天子是神明,還是活生生存在於世的神明,基督教從知道的那一刻起就註定產生敵意。
很簡單的道理,基督教一開始也是擁有活生生的在世神子,可惜的不是神明本身。後面神子歸於“主”的懷抱,人間只剩下了“主”的代言人。沒有什麼比俺們的神在天國,漢人的神卻在人間,此等“不公平”的事情了。
對於基督教來講,任何的其餘宗教都是敵人,知曉漢國的那一刻起,尤其是漢國的天子就是神,漢國理所當然就成爲首要之敵。那麼就沒有比抱定將漢國天子收爲麾下,或是將漢國天子掀翻落地,對基督教更有吸引力的事情了。
沒任何的口胡,自從中原王朝進入到歐羅巴人的視野,其餘的歐羅巴人對於中原王朝有什麼看法和想法是一回事,歐羅巴的那些一神教只有一個主張,那就是讓中原王朝的天子成爲“自己人”,要是不能成爲“自己人”就必須給予消滅。這種態度從誕生的那一刻起,一直延續下去,矢志不渝到可能會延續直至天長地久。
有一件史實,歷史上的霓虹國(也稱腳盆雞),他們被黑船敲開國門之後,西方的宗教立刻就撲了上去,前仆後繼地要摧毀霓虹國的信仰體系,蠻幹不行就利誘,霓虹國想要與國際接軌,他們後面也的確一度達到了目標,問題是霓虹國發現自己掉進了天坑,及時地進行了改正。
歐羅巴的宗教當然也不會放過“我大清”,就是“我大清”與霓虹怎麼能一樣呢?在這麼一件事情上“我大清”可謂是頑抗到底,就是因爲武力上的不足,導致非常多的作爲方面成了愚昧博物館。其實要是“我大清”依然作爲天朝上國,那就是另外的結果了。
歐羅巴從宗教信仰方面入侵東方是在隋唐就已經展開的事業,最成功的一次還站穩了腳跟,也就是“景教”。
“景教”是基督教聶斯脫裡派,也就是東方亞述教會。它在中原這一邊一度得到上層社會的接納,也發展了衆多的信徒,甚至在唐玄宗李隆基當政的時候,還發生過五位親王前往禮拜的盛會。
李隆基扶持“景教”並不是沒有得到回報,就是在這個時期“景教”進行了改革,例如引入諸夏先賢,等於是自己打破了一神教的界限。再來就是“安史之亂”期間的“景教”是站在朝廷這一邊,與之相對比的是一度興盛的佛教沒搞幺蛾子就算慶幸,一直被李唐皇室扶持的道教則是做了純粹的看客。
理所當然的是,無論是“景教”還是哪個宗教,在諸夏這麼一片土地上是生是死,繁榮與衰敗,等等都是取決於朝廷有什麼看法,唐武宗發動的“滅佛”浪潮中,主要是針對佛教,問題是讓所有的宗教一起遭了殃,其中就包括“景教”被波及得一蹶不振。
在現如今的歲月,漢人那邊並沒有一家獨大的宗教。硬要說點什麼的話,“儒教”也是在浩劫中元氣大傷。
有一點在漢人這裡是沒有變化的,那就是宗教戰爭什麼的根本不好玩,甭管哪個宗教殺過來,敢讓俺們不能再祭拜先祖,絕大多數的俺們就敢跟丫拼了。這個往正經來說,不就是在捍衛自己的信仰嗎?
“我們都是抱定了將‘唯一’次序傳播爲真理的目標。”鬥阿所說的“唯一”就是讓所有人歸於天子(主)統治:“戰爭的到來是或遲或早,無法避免。”
還真別說,只要是擴張時期的中原王朝,都是抱着讓所有人共浴天子隆恩的想法,堅持認爲只有一塊來接受天子的恩澤纔是人間真理。
有擴張期,那也就有保守期。保守期的王朝精英,他們的想法挺簡單的,不願意將天子的恩澤分給更多的人,甚至都不認爲中國之外的那些傢伙是人,只當成會兩條腿走路的動物。那麼憑什麼跟俺們一樣能享受來自天子的恩澤?
“大漢不畏懼戰爭,也不害怕戰爭。”王猛現在是天使,有足夠的資格來說這一句話。他卻是皺着眉頭,繼續說道:“大漢渴望戰爭,只是……現在不是與大秦開戰的時間。”
漢國的內部還有一大幫爛攤子沒有收拾,就算是解決了那些國內的爛攤子,隨之而來的就是阿三大陸和西域的新問題。
“中樞有詳細的規劃,戰而勝之消化阿三至少需要二十年。”王猛甚至覺得二十年都算短了,他又說到另一邊:“光復西域,接下來面臨的是與波斯薩珊怎麼相處。繼續向西進軍會與波斯薩珊的關係降溫乃至於陷入冰點,停止腳步則不符合大漢的利益。”
其實在他們過來之前,漢國抱着的想法是加深與羅馬的關係,好在未來形成將波斯薩珊包夾在中間的戰略態勢。他們相信羅馬人也是相同的態度,就是少算了基督教這麼一個存在。
漢人想要與羅馬在一段時間之內愉快地玩耍,卻不會在任何事情上存在忍讓,平等交流已經是最大的妥協。
準備好的衆人出發前往競技場,路上並沒有發生什麼意外。
尤利安得知王猛等人過來現身親自迎接,很特意地觀察王猛都帶了什麼人過來,主要是找一找有沒有一看就是勇士的猛人。
隨同尤利安一塊出來迎接的還有海倫娜,她特意穿上了蜀錦製作的裙子,色彩之豐富和鮮豔爲當場之最,言行舉止的各個方面也是在盡力地展現自己。
發生了那麼多事情之後,海倫娜其實是一點都不知情,她還抱着前往漢國當天子妃子的美夢,導致在接待王猛方面既是熱情也是有點當家主導的意圖。
王猛等人一下子就看出了海倫娜在幹什麼,不過聯姻還沒有公開化,倒是沒有什麼怪異的反應,只當是接受了一次熱情到有些過份的接待。
在場的羅馬人,他們很快就發現了海倫娜的不同,再看漢人沒有排斥,一直在傳的小道消息似乎是得到了證實,不知道有多少人感到歡欣鼓舞。
一直是到室內的大廳,迎接的人換成了君士坦提烏斯二世,過程中是海倫娜引領漢人見禮,雙方互相問候之後,王猛卻是命人擡出一口箱子。
君士坦提烏斯二世本來還挺期待,以爲漢人是要送自己禮物,結果禮物竟然是送給了一直沒什麼存在感的海琳娜。
那一刻,海倫娜瞬間就鐵青了臉,尤利安是狠狠地鬆了一口,君士坦提烏斯二世臉色不斷變換,海琳娜是徹底傻了,其餘人臉上的表情和腦海思想都足夠豐富。
再接下來,王猛又命人擡出幾口箱子,除了海倫娜之外的皇室成員都收到了禮物,尤其是沒少了在場的凱撒(加盧斯)。
這一下除了海倫娜繼續鐵青着臉並且肢體僵硬,其餘收到禮物的人都是喜笑顏開,一個個迫不及待地打開箱子。
箱子並不算小,比較可惜的是並非人人都獲得了蜀錦,瓷器和茶葉倒是人手一套,其餘就是一些充滿諸夏特色的藝術品,如青銅器和畫作之類。
海琳娜本來是不想打開箱子,不過所有收到禮物的人都打開了,她也只能打開。
箱子被打開的瞬間,現場就是一陣驚呼,擺在箱子第一層的是一件珠光寶色的衣服,瞅着布料是絲綢無疑,問題是外層佈滿了珍珠和各種各樣顏色的寶石。
王猛示意海琳娜再看一看,下面的幾層全是款式不同的蜀錦,要是以一匹十萬枚金幣定價,不算最上面的那一件裙子,被拿出來的蜀錦的價值就達到了五十萬枚金幣,再算其餘瞧着就名貴非常的禮物,要說總價值超過兩百萬枚金幣也能使人信服。
“這是什麼?”君士坦提烏斯二世看到楊箱底是一件件瞧着普普通通的衣服,不是絲綢更不是蜀錦,納悶道:“衣服款式的墊底布料?”
那是帛料製成的套裝,主裙顏色主體爲赤紅色,有黑色的條紋,又有其餘的配件,的確是算不上華麗,相反看着非常的樸實。
“海琳娜。”尤利安已經顧不得是什麼場合,連勝催促:“立刻、馬上,當即……找個地方換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