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6章 慘烈如斯

擒賊先擒王,射人先射馬,這個並不是一首詩簡單的句子,是諸夏長久的戰爭史總結起來的經驗。

戰馬的體積遠比人大,人會做出一些躲避或格擋射來箭矢的動作,沒有多少智慧的馬會存在一些躲避危險的本能,可是它們身上有着枷鎖,再來是一些本能隨着長久的訓練已經被麻木,面對射來的箭矢其實並不會有什麼反應,是被動地挨射。

箭陣這東西其實並不是什麼太高大上的東西,只不過是成規模的弓箭手或是弩手各自組成隊形,多支遠程部隊進行合理的距離安置,再按照口令向某個區域進行覆蓋式的射擊。

說不是什麼高大上的陣型,是擺佈起來沒難度,但具體操作起來的難度卻是無比之大。弓箭手或是弩手必須是經過嚴格的訓練,什麼樣的口令應該將弓或弩擡到什麼樣的角度,任何一點失誤射空倒是其次,造成誤傷那個才叫悲劇。

冷兵器的軍事歷史中,遠程部隊訓練的難度要高於近戰部隊,作爲弓箭手或是弩手可不是會射箭就算完事,會射箭和射得精準卻自由散漫的人適合去打獵,懂得聽從口令以及令行禁止纔是其中的關鍵。

上述的後面一點,對於任何軍人都是共同點,只是遠程部隊要是失誤的後果更傷士氣,畢竟人在前面拼殺,後面卻有自己人射來了要命的箭矢,誰遇上都會心理崩潰。

箭陣極度依賴觀察手,在這個數學僅是初步階段的年代,標尺、間距、預判移動位置……有太多的東西沒有系統化的歸納,就是再聰明的人也能被搞暈。

沒有搞出簡單明瞭的科學體系支撐環境下,箭陣的觀察手就需要是經驗異常豐富,能夠判斷箭陣與所要射擊敵軍的距離,再按照指揮兵種的武器,給出究竟是要仰角多少度的射擊口令。

漢軍箭陣之中不斷有口令被呼喝出來,一隊又一隊的弓弩手在口令聲中反覆射箭,他們中的某些部分能射上五輪,少的也就是三輪,隨後就再沒有聽到射箭的口令。

吉塔拿多的戰車兵顯然沒有遭遇過這種科學方式的狙擊,他們拉動戰車的馬匹也沒有披甲,不下於百輛戰車是在衝鋒過程中拉車馬匹中箭倒斃,每一輛戰車的顛覆都是鬧出很大的動靜。

倒在前面的戰車成了後方馳騁而來友軍前進的障礙,更多的戰車撞上了車體殘骸,每一次又都會發生側翻,結果是他們發起衝鋒還沒有進入衝撞階段,至少有一百五十輛左右的戰車倒在了衝鋒的半途。

一百五十輛的數目對吉塔拿多出戰的戰車僅是十分之一多一點點,問題是他們真沒有遭遇過類似的情況,要說對軍心士氣沒有影響,那是完全沒可能。

最爲直接的體現就是,原本鼓譟的吉塔拿多步兵停止了呼喊,倒是漢軍的歸附軍在向左右兩翼移動時爆發出了歡呼。

漢軍組織的箭陣沒有可能攔下所有正在衝鋒的吉塔拿多戰車兵,奔在第一排的吉塔拿多戰車兵已經衝鋒得足夠遠,很快就要與出戰的漢軍塔盾兵發生接觸。

塔盾兵在漢軍體系中的存在感一直很強,他們是步軍最堅實的“盾”,屢次組成軍陣防禦或是推進都擔當着無可或缺的角色,與遠程部隊一起構成諸夏軍隊最強的“盾”和“矛”,不管是對上騎兵或是步兵,總是能夠步步爲營以遠少於敵軍的損失取得勝利。

戰車早就消失在諸夏的戰場之上,要說漢軍塔盾兵有對付戰車的經驗根本就是胡扯,他們受命脫離本部向前,得到的命令就是用自己的身軀去支撐盾牌,製造出讓戰車顛覆的人工斜坡。

知道該做什麼是一回事,真要做起來又是另外一回事,每一隊塔盾兵的什長都是眼觀六路耳聽八方,身爲什長在這一場針對敵軍戰車的交戰中,責任和壓力遠超之前的任何一次。

林曲發現了奔馳而來的戰車,大聲呼喝着袍澤趕緊組成隊形,由於太過緊張導致喊話有些歇斯底里,幸虧是袍澤都能理解。

他們的做法是有人在最前方傾斜盾牌,後面的人依次將盾牌構成一個斜坡,成斜坡的盾牆再用人頂住。

車輪滾滾而來的戰車,車體上的阿三馭手看到前方的情況很努力想要控制戰馬做出方向微調,可戰車的構造決定了一點,沒有車軸的前提下,戰馬拽着車體做出幅度太大的轉彎會直接讓戰車側倒,他們就直接在轉彎的過程中自己顛覆。

林曲是聽到戰車猛砸向地面的動靜才從側面伸出腦袋觀看,看到自己要對付的目標自己翻倒,要說的是內心無比慶幸。

他們真沒有對付過戰車,上面說組織傾斜盾牆會讓戰車發生側翻,可實際上誰心裡都沒有譜,下令的人下完命令就算完事,執行命令的人卻是性命攸關。

林曲慶幸完繼續觀察戰場,恰好就看到了一幕。

那是有其它小隊的袍澤在組織傾斜盾牆,沒有完成傾斜盾牆的舉動,敵軍戰車在轟隆作響的車輪聲中衝撞上去。

那是慘烈的一幕,身上綁着利刃的戰馬最先與擋路的人發生碰撞,利刃在穿刺以及劃過時帶起了殷紅的血花,戰馬的衝撞使人體被撞得倒飛出去,隨後是車體衝撞,車輪的碾壓。

等待戰車繼續向前之後,想要構建傾斜盾牆的小隊早就支離破碎,鮮活的生命變成了倒臥的屍體,屍體有被利刃切得半腰而斷,又有被車輪碾壓致使身軀凹陷,唯一倖存的一名漢軍單膝跪倒在地,臉上滿滿都是極度的恐懼,褲襠那裡正在向下滴水。

在戰場上被嚇尿了並不是一件丟人的事情,就是百戰老兵都有作戰時被嚇尿的情況,新兵第一次上戰場被嚇尿則是再正常不過的事情。

要說上戰場的人不心懷畏懼幾乎是不可能,差別是能不能控制住恐懼感。

再有就是一件更不丟人的事情,沒人是不怕死的,生者對死亡的恐懼乃是天性,只是表現出來和隱藏起來,克服了對死亡的恐懼去完成自己身爲軍人的職責。

林曲沒有過多的時間去進行思考或者畏懼,他的眼角捕捉到有一輛戰車向着組織傾斜盾牆的位置馳騁而來,下意識大吼:“頂住!”,人也縮了進去。

下一個的時刻,一陣馬蹄重踏在盾牌上的動靜發出,盾牆之下的任何一人,他們在感受頂方重量的同時,右側的人看到的是一匹馬那張開嘴巴的馬頭,畫面彷彿是被放慢,馬嘴裡的唾液在飛濺,還能分辨出唾液有些成了白沫。

畫面的“播放”速度恢復正常,車輪碾在了盾面,沒有踐踏盾牆的戰馬向一側倒去,隨後就是發生顛覆的車體傾斜砸向地面。

在盾牆之下的漢軍,他們基本就沒有一個能站住,前面的人是直接倒在了地面,甚至有人明明是大腿向前跪倒的姿勢可腰卻向後折。

衝撞力度,再加上馬和戰車的重量,那真的就不是馬和戰車停止不動時該有的總重量,要再乘上數倍。

成功顛覆了一輛戰車,林曲卻是腦子懵掉了,他回過神來的時候要擡動手臂卻發現不聽使喚,也看到了袍澤的慘樣。

直接被巨力壓掉腰的人就有兩個,他們的身軀被折斷,人在彌留之際口、鼻、耳不斷涌出鮮血。

最前方的那名漢軍士卒,他是直接被盾牌壓住,看身軀明顯是骨架完全崩潰,四肢呈現扭曲狀態,身軀主幹的厚度縮小,沒有被盾牌遮擋的部分竟然能看到肋骨刺出來。

“能動彈的,拉上不能動彈的。”林曲感覺自己的嘴巴有點甜,腥味也是十足,他知道自己不光手臂脫臼,內附肯定也是受傷:“撤,撤離這裡。”

成功組織傾斜盾牆攔截了一輛敵軍戰車,那輛戰車也的確是顛覆報廢,可十一個人當場犧牲了三人,另外的人多多少少是受傷,能動彈的人拉着或是扛着失去行動能力的袍澤聽從什長的命令向本方軍陣的側翼移動。

李均站在臨時搭建起來的高臺,他通過望遠鏡看到了慘烈的一幕幕,多數的小隊是沒能組織傾斜盾牆直接報銷,一些組成傾斜盾牆完成的也沒好到哪去。

事實上就算是組成傾斜盾牆,可未必位置正確,扛住盾牌的人也不是無敵鐵金剛,大多數是直接被壓得盾牆崩潰,他們的犧牲是成功地搞癱敵軍一輛戰車。

“要不是……算了。”李均的情緒波動是有,可要說失去方寸並沒有,他見識過太多慘烈的交戰場面了:“對付戰車需要提前做好防禦工事,依靠臨時阻擊的代價太大了。”

之所以是說代價,是任何一個成功或是失敗的小隊,他們發揮了自己的作用,或是用戰車的殘骸,又或是堆疊而起的屍體,成功地製造出了對戰車前進的障礙體,致使戰車能夠通過的空間不斷減小。

戰爭就沒有不死人的,犧牲只分爲有價值或是沒有價值,出戰的塔盾兵體現了自己的價值,他們的努力和犧牲是讓大多數敵軍戰車無法穿過戰場直接撞向本陣。

少量能夠衝鋒而上的吉塔拿多戰車,他們發現自己周邊的友軍數量之稀少,拉動戰車的馬當然不會有什麼思想,車體上的人卻是慌了。

沒有剎車裝置的戰車,馭手就算是想停車也需要緩衝的時間,高速馳騁下的戰車想要停下,至少是需要一百米來作爲降低速度的緩衝,他們卻是沒有那麼大的距離了。

“衝,加快速度衝!”

科薩·艾西亞滿臉的死灰,有自己所率戰車部隊竟然大部分沒衝過來,更多的是前方有一片長矛組成的尖刺之林。

這一場戰爭不但是漢軍覺得陌生,其實吉塔拿多這邊對交戰之後的情況也完全是始料未及。

在阿三這一片土地上,對付戰車的就是戰車和騎兵,就是閱歷再豐富的人,也從來沒有見過或是聽過有步兵,敢主動去阻擋奔馳中的戰車。

別說是主動出擊去對付衝鋒而來的戰車,就算是在原地組織陣型要阻擋戰車,阿三這片也只是在有拒馬等一些工具的前提下才會幹,人和人站成密集方陣去硬抗也是屬於傳說。

今天的科薩·艾西亞要不是親眼看到,他完全不相信誰有那個膽量,滿腦子發懵的同時,只剩下感慨漢人怎麼能有那麼大的勇氣和不怕死的精神。

還是那句話,沒人是不怕死的,只不過軍人……任何一國的軍人有紀律約束,再來就是使命感或者榮譽感,使他們壓制了對死亡的恐懼。

科薩·艾西亞眼見離尖刺之林越來越近,滿臉猙獰地搶過馭手的繮繩,沒命地驅趕拉車的馬匹加速再加速。他眼角發現有另外一輛戰車將要撞上去,注意力被拉了過去。

高速奔馳之下的戰車,沒有減震裝置這玩意,速度所帶來的顛簸感更爲明顯,拉車的馬匹嘴巴里的白沫四濺,車上的人不得不把住車壁控制身軀的平衡。

那一瞬間,只要是條件允許,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那一輛將要撞上長矛兵組成陣型的戰車。

他們看到的是,拉動戰車的馬匹衝撞而上,尖刺之林瞬間就凹下去一片,長矛穿刺到馬匹的身軀,可長矛手也被一股巨力推得向後倒去。

拉車的馬匹在碰撞的第一時間就死去,車體是被一種慣性拉着向前,它上面的人被甩向天空,人在半空中手舞足蹈。

組成長方形長矛陣的軍陣,凹下去的那一片哀嚎聲不斷,左右兩邊的長矛尖刺之林也在瓦解。

車體隨着慣性撞進去,是推着死去的馬匹向前,車輪在撞擊力道下崩掉,車底再一路犁田一樣地犁過去,不但推起了土壤,還鏟着陣亡或受傷的漢軍長矛手往前。

“嘶!!!”

李均的牙齒隨着吸氣在泛酸,眼睛也是瞪得賊大。他能第一時間判斷出來,就是那麼一撞,那輛戰車固然是完蛋,可至少也帶走了一二十個漢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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