甭管是看着多麼愚蠢的行爲,它只要有用就是一個好的辦法。
得益於遠程兵器的優勢,其實相對重要的還有不會斷層的物資補給,漢軍箭陣在當今之世可謂獨步天下,一路過來就是作戰時利用箭陣配合各兵種作戰。就是這麼一招鮮想要破解也不會顯得容易,除非是列國的遠程攻擊武器比漢軍遠,要不只能是拼着巨大損失死衝,衝了還不一定有用。
強弓勁弩離得遠了對具裝重步兵的殺傷力有限,對身穿皮甲乃至於是沒有着甲的士兵來講則會是噩夢,石虎肯定也是知道這一點,要不然不會派遣龍騰衛士過來。
要真實且明白地知道一點,偌大一個石碣趙國也就武裝出三千甲騎具裝的鐵騎和八千的具裝重步兵而已,還是長年累月纔有的底蘊,李菟一下子得到一千甲騎具裝和兩千具裝重步兵,充分說明石虎對棘津戰場的重視。
三處橋樑之上的情勢已經發生變化,盾牆互相推擠的角力使得左右兩側的士卒有不少人掉到了滾滾河水之中,再來是龍騰衛士的盾牆沒有互扣和門栓之類的裝置,理所當然是龍騰衛士的盾牆率先開裂。
場面依然是人擠着人,失去盾牆掩護的龍騰衛士開始儘可能地揮擊手中的武器猛砸漢軍盾牆,一聲又一聲沉悶的響聲充斥着戰場,漢軍盾陣之內卻是突然傳出大吼,那是一聲聲的“刺!”,每一聲伴隨着不知道多少鋒利的長槍從盾牌孔洞中捅出。
盾陣之內,抵着盾牆的士卒儘可能地側身,他們後面是兩名士卒一塊操作長槍,軍官每喊一聲“刺”,兩人合力控制的長槍就是往前猛刺,刺出的槍頭次次都能感受到阻力,槍頭捅出去還是白色,被收回之後必然是帶着血跡。
從盾陣之外的視野看,兩軍的最前方位置,漢軍的長槍不斷來回伸縮,處於前排的龍騰衛士哪怕是看到有槍頭捅來也根本沒地方躲,導致的是龍騰衛士這邊前方不斷有人倒下,可是後方的龍騰衛士依然還會是往前推擠,很快地面鋪滿了屍體,由人體流出的鮮血染紅了橋面,血液順着低窪的區域流去,順着排水孔落入到河中。
其實河裡面現在已經滿滿都是人體,有早先死掉已經被泡得膨脹的屍體,也有剛剛掉下去的人。剛剛掉下去的那些,身穿重甲落水連撲騰的機會都沒有就是直接沉下去,可還能看到一些沒死的人死死抓住可以借力的地方被河水沖刷着苦苦掙扎。
“笨是笨了點,勝在穩重。”李壇也不知道哪裡來的感慨,放下單筒望遠鏡,說道:“每前進一步都是帶着鮮血,都已經將河水染紅了。未來的很長一段時間裡,大河的水肯定是不能飲取,要是不收拾河裡的屍體……很可能會爆發瘟疫。”
“……”冉閔根本就沒有想過那些,他滿是無所謂地說:“有次與王上閒聊,似乎是身毒還是什麼國家,他們那邊的人死掉是進行水葬,導致最重要的城市河流裡面滿滿都是各種屍體,活人還會生飲河水,會在裡面洗澡。所以很難想象他們怎麼沒有爆發瘟疫。”
“還有這樣的國家?”李壇覺得難以想象:“該不是他們壓根就不會染上瘟疫這種病吧!”
冉閔搖了搖頭,注意力再次轉向戰場。
已經有兩座橋樑上的漢軍開始穩健向前推進,那是一種不斷捅出長槍的盾牆殺着人在前移,行進的速度看上去非常緩慢。
“有些推不動了啊!”小七能夠感受到龐大的阻力,他與處於第一排的袍澤都快將吃奶的力氣給使出來,盾牆卻是依然只能稍微挪動,不由向後面喊:“地上的屍體太多了!”
立刻就有軍官下令:“前排換人,力竭的人到後面休息。”
那已經不是換不換人的問題,是盾牆前面的屍體真實太多,尤其是盾牆已經往前推了一段距離,層層的屍體堆起來的阻力更大,甚至是捅出的長槍基本是鞭屍行爲,活着的龍騰衛士還刻意將戰死同伴的屍體在堆疊。
身在後方的李均得到彙報,請示了一下才向本部下達新的命令。
差不多是李均傳達新軍令的同時,最後一處的龍騰衛士盾牆也是開裂,然後就像是另外兩處那樣上演一邊倒的屠殺。
換作是其它石碣趙軍面對只能被屠宰而無法有效還手的遭遇,估計是早該掉頭跑掉,可龍騰衛士雖然是沒有什麼有效反擊手段還是堅韌承受,甚至是一邊給漢軍的推進造成阻礙還會有兇狠的人攀上屍體堆嘗試進攻。
場面看着挺激烈和殘酷,可實際上雙方第一線接觸的空間太小,屍體是堆成了堆看去很恐怖,死掉的人卻可能只有數百。
“木排造多少了?”冉閔的視線沒有轉移,問的人是張石:“什麼時候數量能累積足夠?”
漢軍的行軍長史身負出謀劃策的責任,管的還有軍紀和後勤,張石還沒有出謀劃策過,軍紀插手也比較少,後勤方面倒是盡心盡力,聽到問話立刻答道:“已經造出兩千二百個,最遲明天就能達到數量要求。”
艦隊先是被堵在棘津戰場下游,後面更是乾脆被調去它用,比如徐正率軍北上,還會有更多的部隊需要經由艦隊運輸到北岸,壓根就沒有抵達棘津戰場的打算。
冉閔不能因爲艦隊不來就死盯着橋樑,他專門勘探過附近的水域,古人選擇在該河段造橋不會是沒有道理,不說已經造橋的河段水流,附近的河面也不會缺少水流平緩的區域,那除了強攻橋樑怎麼也該嘗試建設浮橋渡河。
正副主將目前是處於只能觀察戰場的空閒時間,應該做什麼幹什麼更多是基層軍官以及士卒的事,主將和副將有一句沒一句搭着話,交戰第一線得到新的命令已經在執行。
“開!”
陣陣的吼聲中,撤掉互扣的盾牌在金屬的摩擦聲中裂開,下一刻是有屍體滾動着傾斜而來,處於第一排的漢軍士卒只能是紮下馬步承受。
盾牆裂開的瞬間,漢軍的具裝重步兵不是立刻向前推進,是抓緊時間將擋路的屍體丟下河去,以至於從外圍看去是一幕不斷有屍體從高處落下砸在河裡泛起一陣陣的水浪。
龍騰衛士的反應並不慢,他們發現漢軍自行裂開盾牆是狂喜,不用有誰下令身在第一排的人就是吼叫着撲上去。
說是撲,身穿重甲還能靈便到哪去,無非就是踩着沉重步伐向前,不小心還要被屍體絆倒,倒下去的人也別想爬起來,不是因爲身上甲冑的重量就是被後面的人踩踏。
攀過屍體堆的龍騰衛士每個的面甲之下都是滿腹猙獰,他們止於目前爲止根本就沒有得到後撤的命令,實際上體力的消耗完全是到了極限,但每個都還保持着足夠的兇狠。他們吼叫着前進,面對的卻是一排又一排刺出來的長槍,那是漢軍撤掉了盾牆之後由手持長槍的士卒處於第一線。
此時此刻的李菟臉上表情無比陰沉,他對龍騰衛士的期待感十足,交戰後的情況卻是沒有朝期待的方向發展。
剛剛抵達的石碣趙國中軍將軍張春是與李菟並排而站。張春是石勒時期的老臣了,石虎幹掉自己的侄子篡位後,張春因爲在其中出了力得到獎賞成了中軍將軍。
“漢軍已經從陽平、頓丘等郡渡河北上。”張春並沒有帶援軍過來,來向李菟通報新情況的同時,是作爲副將就待在棘津。他是蹙眉在觀看橋樑的戰況,憂慮地說:“十幾萬的部隊圍攻朝歌的漢軍,那麼多天過去連第一道營盤都沒能攻下,陛下那邊……有打算撤往鄴城。”
“大河這道天險對漢軍根本造不成阻礙,大軍輜重一天比一天見底……”李菟瞭解石碣趙國的實際情況,苦笑說:“現在根本就是硬撐着,撐到燕軍抵達,與斌王子合力擊敗冀州的漢軍。現在要是撤往鄴城……國就將不國了。”
有些話是不能明白說,石碣的高層對石虎越老越殘暴和糊塗只能是在心裡面想想,比如地石虎將破局的希望擺在慕容燕國身上就感覺荒謬。
“是誰向陛下建議撤往鄴城,難道沒想過可能造成全面崩盤?”李菟已經不止是苦笑,完全就是呈現滿臉的鐵青:“一旦大河邊上再無軍隊,不是任由漢軍全面北上?大河沿線都擋不住漢軍,還能期望能夠在鄴城擋住?鄴城還是擋不住,下一步是撤向哪?”
張春默然無語,他還有些話沒有向李菟提起,比如朝中已經有了多種吵鬧,主流的意見是鼓動漢境之類的地方豪強作亂,逼迫漢軍不得不撤軍平叛,要是在不行就割讓幽州給慕容鮮卑換取全面的支援,甚至是出現了應該撤往幷州一線的聲音。
“漢國擴張速度快,對地方也不是我們的管理方式。”李菟看着戰場上的漢軍推進雖然緩慢卻是穩健,口中說道:“現在只能是硬撐下來,加緊鼓動那些人在漢境腹地暴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