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蹄奔騰,塵煙起。三千騎士再加近萬戰馬,他們筆直地向着突然遇敵而慌亂的兩千多人踏蹄而去。
毫無疑問,三千騎兵就是桓溫所率的漢軍,那些在慌亂的士兵是來自於牛牘召集起來的人手。
石碣趙國允許擁有私兵,並且不在私兵上做限制,等於是能養多少私兵純粹看個人實力。但有一點是很嚴格的,那就是一旦石虎下令,擁有私兵的人就必須率兵聽從命令,不然等着圍剿吧。
另外還有一點必須說明,公元342年之前,石碣趙國下令在民間徵兵只會是對胡人(含雜胡),一般是五抽一,晉人沒有被抽丁入軍的資格,晉人只能是投靠乞活軍才能參與征戰;公元342年之後,石虎的徵兵纔將晉人算到中樞體系,更狠的是由之前的十抽一或五抽一變成三抽一或五抽三。
石虎在公元342年的年初下令全國徵兵,各州郡徵兵之後是留在原地,需要得到命令才向指定地點開拔。造成的事實情況就是,得到命令的各州郡都有足夠的軍隊,是比平時膨脹至少二十五倍左右。
牛牘派出來做誘餌的部隊,兩千餘人來自於晉人和雜胡,操練程度堪憂,兵甲器械……不提也罷。
轟鳴的馬蹄聲很大,桓溫是衝鋒在前,他的身軀隨着戰馬的顛簸在搖晃着,手裡的斬馬刀已經向側邊橫出去。
前方的石碣趙軍在胡亂逃竄,誰都沒有想過要用血肉之軀去阻擋高速衝鋒而來的騎兵。
桓溫第一個殺進去,隨後是不斷奔騰而過的突騎兵,其餘的輕騎和輔助騎手從兩翼插進去,三千多騎兵連帶近萬馬匹就淹沒了石碣趙軍。
沒有抵抗,就是一場一面倒的屠殺罷了。
說屠殺,那是因爲面對騎兵高速馳騁衝鋒的時候,舉起雙手投降也不會有用,畢竟騎兵可不會爲了一個降兵就停下來,甚至是不會改變戰馬的方向而失去速度。
一次鑿穿之後又是一次,僅僅是兩次就殲滅了大部分的石碣趙軍,做完這些的桓溫根本就不想在戰場停留,是下令向東移動,準備趁着士氣大振的時候再擊敗東面的那支石碣趙軍。
騎軍離去之時,僥倖沒死的石碣趙軍皆是一臉呆滯地看着遠去的漢軍,不少人“哇”的一聲就哭了出來。
桓溫需要的就是擊潰,不需要什麼全殲。他就是需要親眼看一看率領的這支漢軍騎兵究竟怎麼樣,一次集團衝鋒下來有了更直觀的印象。
“元子,我們有大概兩刻鐘的時間差。”
“知曉。”
脫離了敵軍潰兵的視野,桓溫下令全軍停下,他們需要更換備用的戰馬,沒有多久又繼續出發,只是行軍的速度並不是全力馳騁,是一種讓戰馬熱身式的奔跑以及適應馬背上有了騎士。
行軍期間,漢軍騎士會進行水份或是食物補充,就是直接在馬背上補充。
“剛纔損失多少,大概有多少戰果?”
“全軍無損,戰果該是造成敵軍一千左右的傷亡。”
桓溫滿意地笑了,無損是一部分,最主要的還是軍隊能夠如臂使指。
石碣趙軍想要設計陷阱,桓溫就率軍踏入陷阱,他認爲所率的漢軍哪怕是身處陷阱,石碣趙軍也沒有好的牙口吞下,石碣趙軍反而會崩掉自己的牙。
那不是盲目的自信,是一種力量的對比之後,再結合一些其餘的東西來印證,最直接的判斷就是隻要沒有昏了頭腦,平原地形之上突圍還是能夠辦到。
牛牘沒有接到誘餌部隊被擊潰的消息,他看到出現的漢軍時,第一個判斷是漢軍沒有去攻擊誘餌部隊,是直接向着他們而來。
“點燃狼煙!”
狼煙是什麼玩意?其實就是胡楊、紅柳、羅布麻、芨芨草、白茨、駱駝草、甘草、旱蘆葦、梭梭等東西燃燒的柴薪,也可以加入狼糞或是馬糞。狼糞燒起來就像是燒羊毛氈,冒出的煙是淺棕色的。馬糞燒起來與乾草差不多,顏色則是會比狼糞淡一些。另外不得不提的是,狼這食肉動物不管是在草原或是中原,實際上數量從來都不少,它們的糞便不難收集。
粗大顯示爲淺棕色的狼煙緩緩地飄向了天空,要是視線沒有被遮攔住的話,哪怕是二三十里外都能清晰可見。
王基騎在高頭大馬之上眯着眼睛看全出飄然升起的狼煙,僅有一炷代表牛牘被漢軍突擊,誘餌部隊則是屬於狀態未知的狀況。
大約四千左右的騎兵就待在王基的身後,那是一些看去服色雜亂的輕騎,可別只看服色,要看的是騎兵的體質和精神狀態,認真觀察會發現一個個有些健壯和剽悍。他們是石遵的私兵,是從各個家族或部落挑選出來的勇士。
“軍主?”
“唔……”
王基在思考一個問題,桓溫無論是不是直接撲向牛牘,都代表漢軍發現了有埋伏,偏偏漢軍明知道有陷阱還進來,那意味着什麼。
必須得說的是,王基這支騎兵原先不被計算在戰力裡面,他是後面率軍趕過來。
屬於石遵私兵的四千左右步騎,這支部隊纔是石遵最先投入的部隊,亦是被漢軍發現的部隊。王基後面帶來的四千輕騎一直待在戰場三十里之外,連夜趕到斥候的偵查距離之外就貓在山地,按照道理是沒有被發現。
“主上,我們進軍嗎?”
“不。”
對於王基而言,牛牘這種層次的貨色死了也就死了,甚至是另一支屬於石遵的私兵部隊被滅也無所謂,他們會一直隱蔽下去,直至認爲機會出現了纔會現身。至於是什麼時候纔算是時機到了,那得由王基說了算。
“我聽聞鄧家在分家?”
“回主上,是的。”
“哦……”
會稱呼主上,代表是王家人。
對話中的鄧家,所指是鄧恆的那個家族。鄧恆敗亡,受到了石虎的懲罰,家族中的那些人基本是被罷官,個別人甚至是被算老賬,分家看上去是逼不得已的開枝散葉,可近乎於所有達到一定程度的晉人都不會往簡單的方向看。
“我們多方注意,察覺有鄧家人入關,亦是有鄧家人南下,南下的其中一支過了黃河就消失。”
“呵呵,肯定是前去投奔劉彥了。”
王氏也開始在做準備,幾乎每個大家族都是在做準備,之前該做的已經做了,像是同一個宗的人分爲數家分別投靠石碣趙國、慕容燕國、拓跋代國、張氏涼國、司馬晉國。現在則是多了兩個或許需要投資的勢力,是入了關中形成割據的冉閔和佔據青州有割據實力的劉彥。
他們正在聊着,大約是一個時辰左右,先前的狼煙早就消失,另一個方位卻是燃起了兩炷狼煙,顏色卻爲紅色。
王基本來還在談笑風生,看到紅色的狼煙卻是明顯地愣住,隨後呢喃:“不可能吧?”
狼煙,還是紅色的。紅色通常都被設定爲緊急,顯然是那支屬於石遵的四千步騎認爲自己遭遇到了最爲危險的情況?
發生了什麼?
……
桓溫帶着三千騎兵又一次很輕易地擊潰了牛牘的私軍,他們近乎是沒有停留又脫離戰場。
脫離戰場之後,桓溫與之前離隊的袁喬進行會合。
袁喬給了桓溫一個眉開眼笑的消息,另外一支敵軍正在往這邊趕。那麼也就是說,桓溫想要的目標已經達到。他們則可以休憩大概一個鐘,接下來就該是選擇直面與敵軍再次拼殺。
中場休息的時候,桓溫顯得極度興奮,近乎是語無倫次地告訴袁喬,說指揮漢軍和指揮晉軍就是完全不同的兩回事。
“知道嗎?溫下達一個命令,部隊很快就會做出反應,尤其是麾下突騎執行起來既是高效又是堅決!”
袁喬很爲桓溫感到高興,也許也該爲自己高興一下?他們現在是一根繩上的螞蚱,想離開漢部有些不容易,那麼可以在漢部待得相對愉快就顯得很重要。
興奮中的桓溫是一個比較可怕的人,全程就是他在說,袁喬在聽,另一支敵軍出現在可視的視野,桓溫離開拋開剛纔還聊得很愉快的袁喬,大笑着命人前來坐騎翻身上去。
“衆將士,動起來,讓我們再次屠戮敵軍!”
“諾!”
要是烏合之衆或雜牌軍,整齊應諾不會讓桓溫有什麼感覺,但整齊對他應命的是一支精銳,是他親眼所見,親自統率,輕易就屠宰了兩支敵軍的強大虎狼之師!
聽從命令,擁有高強戰力,任何一個統率都會喜歡這樣的軍隊。桓溫不止一次領兵了,但還是第一次對於作戰有着盼望。他是真心喜歡自己率領的這支軍隊,不止是因爲這支軍隊善戰,還讓他看到了別的東西,那是一種親自參與進去並且感受,才能夠察覺到的。
【彥叔肯定也是一樣心意,不然交流時不會那麼平和。】桓溫嘴角勾了起來,他扭頭看一眼牽馬站立的袁喬,眯起了眼睛想道:【我與彥叔是天然的同盟,無論在哪都是。卻是要分好主次,莫亂了章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