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萊書院尋山而建,山腳有院,山上有閣。
整個青州只有一個公開能夠求學的地方,那便是東萊書院。它的建立是在曹嶷敗亡之後的第六年,由一名稱作宮陶先生的人建立。
東萊書院建立之初,只有那位宮陶先生以及學生數人,山腳亦是隻有幾間茅屋,它真正開始擴大是在公開收徒之後。
知識難求的年代裡,有獲取知識的途徑是已經可以令人瘋狂的事情,足以令人願意付出大代價來求學。
東萊書院公開教授知識,很短的時間內就擁有了數量龐大的學生,有了足夠的人力開始進行必要的建設。
曾經的茅草屋很快就被清理光,換上了磚瓦的院落,先是一個院落,然後是第二個、第三個……直至形成一大片的院落羣。
山下的書院建立起來,東萊書院也發展到了足夠強大的地步,他們開始往山上建閣發展。
知道在山上蓋房子有多麼困難嗎?那是什麼材料都需要依靠人力運送上去,等於是一磚一瓦都留下足夠的汗水,其間或許還存在不少顏色鮮豔的血液。
萊山當然是東萊郡的地標之一,它的海拔不算太高,建立起來的閣樓恐怕是很難有什麼“仙氣”,至少不會存在濃霧籠罩。
幾聲鐘響在山中被敲響,一些身穿白色長衫的士子成爲長隊小跑着,他們是走過一個石孔橋想着對面的院落而去。
東萊書院在山上的樓閣數量不算少,大多是選在了地勢相對平坦的區域,一些閣樓則好像是故意選在了陡峭的山壁旁邊,甚至有山澗的水被特意地引過來成爲瀑布,以至於看去雖然沒有什麼美輪美奐,可故在依山傍水。
任何想要將事情辦好做大的人,提高格調是必然的事情,有多麼高的格調就能夠吸引多少人,例如宮陶先生在招待客人的時候就喜歡選擇在刻意雕琢出來的一套壁畫之前,前方是一處類懸崖的陡峭山壁,左側就是真正的懸崖,右側則是一個開鑿在瀑布裡面的山道。
這一片刻意被規劃出來的空地,地面上鋪着青磚,一個特意被砌高臺上此刻坐着一位身穿寬鬆長袍的中年人,他隨意披散着長髮,髮絲在隨着山風微微地飄舞着,配合那一臉淡淡的笑容,怎麼看都是顯得有些“逼格”。
中年人不就是那個宮陶先生嘛!他所坐高臺的下方是一大片的人羣,左側是統一身穿白色長衫的弟子,右側是服飾相對混雜的客人。
之前宮陶先生講了不少話,可不是說學什麼的,是對青州局勢的判斷。
“那麼,漢部放棄長廣郡和東牟郡,我們進行接收,再推選出兩郡的郡守?”
“漢部是沒有多少人留在兩郡,可是說放棄爲時過早了吧?”
“且不論漢部到底是不是放棄,我們聯合起來有足夠的實力,搶過來又如何。”
各種各樣的言論其實已經紛雜說了有一小會,坐在高臺之上的宮陶先生一直含笑做出聆聽狀,至於是不是真的在聽,又有誰知道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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東萊書院查了許多,漢部出現的時間只有四年,只是四年的時間卻發展成爲一個地方上強大的勢力。令宮陶先生不解的是,他原以爲劉彥會大肆在青州擴張,內心裡不免擔憂會影響到他們的大事,沒成想劉彥先是在山東半島肆虐了一番,後面竟然是做出了全面撤出的舉動。
以正常人的思維很難理解劉彥爲什麼在情勢一片大好的時候會那麼幹,那是因爲他們並不清楚後趙會發生什麼,更不理解劉彥是在無法攻取整個青州讓系統升級後,做出的一個無奈的選擇。
正常人就該是用正常的思維來看待一件事情,或許劉彥是有迫不得已的原因,但漢部真的就是在幹撤離長廣郡和東牟郡的事情。
看看漢部在長廣郡和東牟郡還有多少人就清楚了,一直有家族在和漢部做交易,大多是選擇使用人口交易食鹽、兵器、等等的東西。
漢部連續數年吸收了大批量的人口,只要有心就會發現一點,劉彥麾下的部衆(含奴隸)怎麼也該突破二十萬人,但長廣郡和東牟郡這兩塊漢部的實際控制區纔有多少人?
“斌王子同意我們的行動。”宮陶先生一句話就讓紛亂的衆人閉嘴看過來,他帶着寡淡的微笑:“有斌王子的同意,我們還有理由不動手嗎?”
大半人是在點頭,卻有更多人臉上依然是遲疑。
點頭的大部分就是胡人的那些家族,他們早就習慣在得到強者的支持之後變得兇悍,會比平時兇狠上至少數倍。情況有些類似於後世的阿三哥,自己慫得很,可是隻要主人點頭就會“汪汪汪”地兇狠撲咬。
遲疑的是晉人的大族,他們沒有多大的野心,亦是環境致使他們根本不敢有太大的野心。胡人當道之下,晉人有野心只會成爲犧牲品,哪怕是行動最後勝利,他們得到的太少,付出的卻會遠比想象中多。
漢部在許多晉人大族看來其實挺不錯,劉彥平時不會去爲難誰,收稅也並不過份,只有在被招惹到的時候纔會顯示出兇殘的一面。
對,要是能夠輕輕鬆鬆地獲取長廣郡和東牟郡,有好處當然是可以大傢伙一塊上,可漢部雖然是有撤出兩郡的跡象,並不是真正的撤出啊?
“李家、王家與劉彥接觸頗深。”宮陶先生說的絕對是人被劉彥扣留了部分的李純家和王校家,他繼續用着平和語氣:“漢部喜歡島嶼,僅是在東萊邊上的諸島便安置了不下於五萬人。”
那些消息又不是什麼秘密,只要是關注漢部,誰不清楚漢部花了大工夫建設諸多島嶼。
事實上,漢部開發廟島列島之後,那些得知可以在島嶼上大肆農耕的人徹底傻眼了,不知道有多少後悔怎麼沒有搶先開發。
就在宮陶先生還想說什麼的時候,有人踩着急促的腳步聲過來。
來者直接上了高臺,附身在宮陶耳邊低語了幾句,看得下方的人一陣愣神。
宮陶先生臉上的笑容比較明顯地僵了一下,揮了揮手讓報信的人退下,沉默了一小會對着下方的衆人說:“漢部……調兵回青州了。”
不需要隱瞞的,絕對瞞不住,漢部調動了數千部隊不知道從哪裡回來,動靜不會小,能夠隱瞞就怪了。
現場安靜了很久,李純陰沉着臉率先站起來:“山長,在下還有事,先行告辭。”
李純之後是王校,不過王校只行了一禮就走,絲毫沒有什麼拖泥帶水。
有人帶頭,剩下的又有不少站起來告辭,差別就是有人說了不錯的場面話,有些則顯得急匆匆。
那些離去者,基本上是長廣郡和東牟郡的家族,不少則是家族領地靠近兩郡,都是怕漢部回軍之後自己家族受到攻擊,肯定是要回去做相關的準備。
“呵呵,還有誰要離去嗎?”宮陶先生的聲音比之前大了不少:“他們有些愚蠢。”
下方的人其實還不少,聽宮陶先生那麼一說,大半是露出了詫異的表情。
“劉彥既然回軍,肯定是知曉發生了什麼。”宮陶先生笑了一小會,眯着眼睛說:“既然是知道了,那他們該是留下來商議,怎麼是走了呢?”
這一下是所有人都贊同地點頭。
“劉彥已經回軍,證明漢部不想放棄長廣郡和東牟郡。”宮陶先生洪亮聲道:“戰事無法避免了,諸君也回去準備吧!”
上一刻還說商議,下一刻喊人走?這一下是所有人都站了起來,有人臉色凝重,有的則是輕鬆,那得看他們離漢部的兵鋒有多遠。
“師尊?”王羽略略感到迷惑:“您……這就讓他們走了?”
宮陶先生卻是露出了高深莫測的笑容,保持着微笑不說話。
他認爲漢部將軍隊調回來不會是爲了好玩,肯定是有大舉的軍事行動。那樣一來只要劉彥攻擊誰,參與協商瓜分長廣郡和東牟郡的那些家族就會風聲鶴唳草木皆兵,最終還是會團結到東萊書院身邊。
宮陶先生急什麼?該急的是那些家族。
智者千慮必有一失說的就是現在這種情況,宮陶先生要是知道劉彥第一個打擊目標是東萊書院,軍隊也已經在路途上,他就不會保持“逼格”。不過也不怪他,誰讓劉彥從來都是不走尋常路?
漢部的軍隊從蓬萊那邊登陸,步軍抵達萊山該是兩天左右的時間,騎軍一天之內就能抵達,結果就是宮陶先生在諄諄教導王羽的時候,下午時分卻是有人慌慌張張來報,說有大股騎兵正在逼近萊山。
宮陶先生臉上初次閃過慌張,愕然了一陣子,竟是還不忘“逼格”,看似平靜地吩咐:“遣散諸生。”
東萊書院有多少學生?其實也不算太多,大概是五百不到的樣子。要是再加上一衆僕役什麼的,東萊書院在萊山這邊怎麼也有個兩三千人。
那麼東萊書院有軍隊嗎?從表面上壓根就沒有軍隊。要是暗地裡有軍隊,集結需要時間,佈防更需要時間,除非是事先知道會有人來攻,否則小半天的功夫絕對是難以佈置有效防禦。
宮陶先生聽着急切響起的鐘聲,看着正在疏散的人羣,萬般糾結地呢喃:“怎麼不按照套路呢?該是動手,也是對兩郡的家族先動手,怎麼……是先來這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