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廢立大權B

司馬師感到了全所未有的安靜和安全。

曹芳那裡,再也沒有什麼大臣去和他密談了,因爲大臣們都嚇破了膽,他們現在曉得了:司馬師是曹魏帝國的老大,不要招惹他,他會殺了你全家。

根據《世語》和《魏氏春秋》記載,公元254年年9月,蜀國大將姜維率軍入侵,在許昌負責守衛工作的司馬炎的爸爸司馬昭,按照司馬炎的大伯司馬師的命令,率軍往西邊迎戰蜀國,途中路過洛陽城西面的平樂觀,率領大軍去拜見送行的皇帝曹芳,請曹芳檢閱部隊。這個時候,忠於曹芳的近臣,勸說曹芳,趁司馬昭脫離大部隊,只帶近身侍衛來拜見的時候一舉做掉司馬昭,然後利用皇帝的威嚴統率羣龍無首的部隊,快速進攻還在洛陽城內的司馬師。這樣,司馬師、司馬昭兄弟就可以一起解決,曹芳就可以真正過一回皇帝癮了,誅殺司馬師兄弟的詔書已經放到了桌子上,可是曹芳還是不敢,他怕萬一不成自己倒被司馬昭做掉。完好無損的司馬昭,很快就從曹芳身邊安插的親信口中得到了這個危險的消息,嚇出一身冷汗,他馬上停止征討蜀國,回到洛陽把事情告訴了司馬師,然後司馬師就把曹芳給廢了。

然而,仔細想一想,就會發現這個故事是那麼的不靠譜。《三國志集解》的作者盧弼指出,洛陽城剛剛經歷過大屠殺,曹芳身邊的親信已經被屠戮殆盡,靠一兩個小宦官、小衛士,根本就不可能發動這麼一場驚天動地的政變,如果真有這事兒,司馬師他們一定又會來一場大屠殺,哪可能事後提都不提呢?所以,曹芳根本沒想要主動幹掉司馬師,是司馬師爲了樹立自己的絕對權威,最終決定主動出擊,廢掉曹芳。

廢掉皇帝,無論在哪個朝代都是大事,司馬師自已也知道曹芳其實沒有做過什麼錯事,但是爲了司馬家族的未來,他必須得昧着良心,冒着逆臣賊子的名聲,把曹芳拉下龍臺。9月19日,司馬師下令集合全體大臣,然後以前任皇帝曹睿的老婆郭太后的名義,向大家宣佈:“當今皇帝曹芳,荒淫無道,迷戀女人、熱衷享樂,沒有資格再當皇室的繼承人。”在場大臣吃驚得睜大眼睛,卻沒有一個人敢表示反對,司馬師立刻給郭太后寫了一封請求廢帝的信,爲了顯示自己廢帝是合情合法,他還把當朝主要大臣們的姓名全都寫了進去,表示這是全體大臣們一致的意見。最後,司馬師派郭太后的叔叔郭芝,去向郭太后報告,要求沒收曹芳的玉璽,讓回到他當皇帝以前的封地,另立魏武帝曹操的兒子、彭城王曹據當皇帝。

這個時候,曹芳還不知道司馬師的驚天計劃,正在和郭太后喝茶聊天。郭芝到了太后宮,見曹芳也在場,就對曹芳說:“陛下,大將軍司馬師要廢掉您,另立彭城王曹據當皇帝。”曹芳聽到這個消息,立刻起身就走,剩下驚呆的郭太后,在那裡大罵司馬師狼子野心。

罵歸罵,只是嘴上痛快而已。郭芝說:“侄女啊,你對曹芳管教不嚴,讓他惹出這麼大的禍。現在,司馬師已經作出最後決定,軍隊在外面戒備森嚴,除了順着他的意思來,還能怎麼辦?”郭太后還是咽不下這口氣:“我想見見司馬師,有話對他說。”郭芝這個時候說了句實話:“你現在怎麼還能隨便見司馬師呢,趕緊把玉璽交出來,讓曹芳退位吧!”郭太后這個時候知道說什麼都沒用了,只好讓身邊的人去把玉璽取來,放在座位旁邊。郭芝見到玉璽,立刻回去把好消息告訴司馬師,司馬師馬上派人把曹芳沒當皇帝前的齊王大印交給他,讓曹芳滾出皇宮。

8歲那年的記憶,還深深的印在曹芳的腦海之中。司馬懿,是先帝爺臨死前讓自己認清楚的這個人,可正是這個人,和被他打倒的曹爽一起,讓自己結結實實的當了十幾年的傀儡皇帝。現在,他的兒子要把自己趕下皇帝寶座了,先帝爺以爲把自己交給了一個忠實的老管家,卻不知道這個貌似忠厚的老管家卻是條大灰狼。

曹芳恨,其實他卻不明白一個道理:在封建專制體制下,情意實在是可以忽略的。

曹芳走了。臨走的時候,他跟郭太后流淚訣別,登上親王專用的車輛,走出皇宮,出城的時候,有幾十個還算同情他的大臣給他送行,很多人都流下了眼淚。

曹芳的時代,就這樣結束了。

一個國家不能沒有皇帝,所以曹芳走後,司馬師馬上向郭太后要皇帝的玉璽,打算按照原計劃讓曹據當皇帝。郭太后一琢磨,這曹據是曹操的兒子,比自己的老公曹睿還大一輩兒,他要是當皇帝,自己這個皇太后是叫他叔叔呢?還是讓這個皇帝叔叔叫他娘呢?所以郭太后堅決反對,讓人傳話給司馬師說,曹據不能當皇帝,因爲自己的丈夫曹睿不能斷子絕孫。最後的商議最佳人選就是,高貴鄉公曹髦。

曹髦是曹睿的老爸曹丕最大的孫子,從血統上說,他和已故皇帝曹睿最接近,又是曹丕的長孫;從年齡上來說,這時的曹髦只有14歲,也方便司馬師控制,所以曹髦得以幸運的被扶上皇位。

14歲,放到現在,還只是個初中學生而已。但是小小年紀的曹髦,就已經很有主見。司馬師爲了表示隆重,特意派自己絕對信得過的自己人——中護軍(中央禁衛軍副司令)司馬望、太常(祭祀部長)王肅,帶着皇帝的符節,到元城(河北大名東)去迎接已經從鄴城豪華人質房裡出來的曹髦,然後把他接到洛陽城。

到了洛陽北郊的時候,司馬師叫人先把曹髦安置在北效的皇家別墅,讓他住在正廳,可是曹髦認爲那是前任皇帝住的地方,自己沒有資格住,堅持在偏廳西廂房住下。第二天起牀,大臣們給他安排皇帝專用的儀仗隊,可是曹髦堅決不同意用這種規格。進入洛陽之後,中央全體高級官員都在皇宮西掖門拜見曹髦,曹髦趕快下車回拜,旁邊的人勸他,您都要當皇上了,用不着回拜,曹髦卻說,我現在還不是皇帝呢。到了皇宮內門,曹髦下車,旁邊人又說,陛下啊,按照規定,皇上的儀仗隊可以一直開到宮裡去的,曹髦說:“我是接到郭太后的命令纔來的,不知道我要當皇上。”然後一直步行到太極殿東大廳拜見郭太后,最後在太極殿前廳登基稱帝。

整個過程,小小年紀的曹髦沒有一點兒慌亂,反而表現的又懂禮數又有主意,讓周圍的人們都特別敬佩,很多內心裡同情曹魏皇室的大臣們,都感到非常欣慰。但是,曹髦越優秀,就有一個人越不舒服,這個人,就是曹魏帝國理論上的第一功臣司馬師。司馬師看着曹髦的一舉一動,越看越不舒服,退朝以後,悄悄問親信鍾會:“你覺得咱們這位小皇上怎麼樣?”鍾會很擔心的說:“我看這位可不是省油的燈,像他的老祖宗曹操。”司馬師聽完,酸酸澀澀的說了一句話:“要真是那樣,還真是國家之福啊!”

司馬師說的很對,曹髦像曹操,是曹魏帝國的福,但卻不是他司馬師的福,更不是整個司馬家族的福。

但不管怎樣,託司馬師的福,包括我們的主人公司馬炎在內的司馬家的人們,還是活得好好的,而且由於司馬師高超的屠殺能力,司馬家族已經進一步控制了強大的曹魏帝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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