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悅的消息很快在闔府傳開,到第二天日頭升到半天時,闔府的僕人都領到了賞銀。
豬圈邊,最後一個領到賞銀的侍衛掂量着手裡的銀子走到了豬圈邊。邊上其他幾個侍衛馬上取笑起那個侍衛來,“週二,你真的該親自去給夫人磕頭謝恩了。你說要不是夫人突然懷孕了,你啊這次連娶媳婦的彩禮錢都拿不出來咯。”
在陸府當差,月俸比外頭要高很多。但這個週二的孃親前段日子生了一場重病,把他這些年積攢的銀子都給耗光了。這次眼看着他和小青梅定下的婚期越來越近,他拿不出未來丈母孃要的彩禮錢,他正急得像熱鍋上的螞蟻呢,突來了這麼一筆錢,週二的自然高興得喜上眉梢。
週二被取笑,也不生氣,還提高聲音笑着道,“可不是。夫人和她腹中的孩子就是我週二的福星。以後我週二要是有娃了,過年了一定帶着他來給夫人磕頭謝恩。”
週二這麼一說,其他的人也紛紛又笑開了。
蜷縮在豬圈角落的沈青皎也聽到了侍衛們的鬨笑聲。她的雙手緊緊的抱在胸前,木然的眼神裡漸漸的又有了星星點點的光芒。
“沈青黎那個賤人又懷上孩子了?”發白的嘴脣漸漸的抿緊成一條直線,她眼瞳裡那些星星點點的光芒也漸漸的彙集成兩抹燃燒的小火苗。
“沈青黎……她又要有孩子了?”她提高聲調,又高聲的呢喃了一遍。而她這突然拔高的聲調讓聚集在豬圈那頭的豬兒們嚇了一跳,開始哼哧哼哧起來。
豬圈裡豬兒們的躁動聲驚動了外頭的侍衛。幾個侍衛中的其中一人擡頭看了看日頭,緩緩說道,“好了,咱們大家該辦正事了。週二,昨天晚上讓你準備的東西準備好了嗎?”
週二被點名,連忙收住臉上的笑,折身走到豬圈邊上的一座小屋。等他再出來時,他手裡已經提着一桶子豬兒們吃的豬食了。
週二徑直的走到豬圈,隔着木柵欄對着豬圈裡的豬們叫喚了幾聲。接着又彎腰直接擡起木桶,將木桶裡的豬食盡數的撒到豬圈的各處。
豬圈裡的豬兒們聞到了食物的味道,各個都興奮的拱着鼻子到處尋找食物。沈青皎看着那些躁動的豬兒們又向她的方向涌來,她又想起了昨夜了被這些豬們折磨的長夜。
散發着惡臭的豬們拱着鼻子發出哼哧哼哧的聲音不停的向她涌來。它們有的將它們身上的骯髒屎尿蹭到她身上,有的拱着鼻子湊到她身上不停的聞着,還有的向她發出嘈雜不斷的哼哧聲,似是在嘲笑她……
而她,在被這些骯髒醜陋的畜生包圍時,心裡翻滾着的只有一陣比一陣高的噁心浪潮。
她沈青皎,竟然落魄成連畜生都要糟蹋她的地步。
“滾開!”沈青皎又開始咒罵起那些圍着她的豬,豬兒們有吃的,根本就不顧及沈青皎的咒罵聲,它們不停的往沈青皎的身邊湊,沈青皎又尖叫着捂住耳朵,雙腿不停的踹着那些試圖靠近她的豬們。
豬們被她狠踹後,有段時間不停的往後退。但在不久後,它們又像是受到了什麼刺激似的,不停的往前掙扎着,沈青皎這次又更加用力的狠踹它們,豬兒們這次卻各個像是穿上了鐵皮銅甲,根本不顧沈青皎的嫌棄,齊齊的涌向她,
它們中有的還直接向沈青皎的雙腿衝撞去,沈青皎躲避不及,腳下一滑,身子就往地上一摔。而在她摔倒之際,那些豬兒們更是不停的將她圍堵成圈。
“啊!”在被一堆豬兒們包圍中,沈青皎發出了悽慘的叫聲。
門口,週二他們聽到這樣悽慘的叫聲已經見怪不怪了。週二剛纔提給豬兒吃的那些豬食都是摻了藥的。這些藥嘛,自然是帶有cui/情作用的,人要是吃了,沒過一天是下不了牀的。至於這些豬兒們吃了會有什麼樣的作用……
週二回頭看了一眼豬圈,豬圈裡沈青皎的慘叫聲已經愈來愈淒厲。不管怎麼樣,她今天都要成爲一個被豬兒們蹂躪踐踏的人了。
陸淮起今日本是想告假不去上早朝的,然宮中又有太監來報說南曇的使臣來給皇帝賀喜,皇帝卻在最近着了涼,如今正難受的躺在病牀上呢。
陸淮起這不得不進宮一趟。沈青黎非常贊成陸淮起進宮。自從知道她又懷有身孕後,這個陸淮起,這段時間向朝廷告了假,天天呆在家裡陪着她,簡直是恨不得給她刷成金漆,直接整成一動都不能動的金身。
這不,不管她要去哪裡,陸淮起都自願的充當起她的人肉坐器,要麼是背,要麼是抱,總之就是不讓她雙腳着地了。她要是吃個飯,他在邊上能把她的飯碗堆得有小山高。她就是想檢查承曦的功課,也被他給制止了。
總之,只要陸淮起在,她感覺自己活的像個廢物了。現在宮裡有事,她巴不得陸淮起趕緊進宮去。
陸淮起在沈青黎不停的勸說中這才依依不捨的進了宮。他進宮不久後,恰好小承曦過來見沈青黎。沈青黎抱着雪白瓷兒似的小承曦,笑着看向跟在她身後的阿冉。
今日的阿冉穿着一身爲他量身裁製而成青色儒袍,眉眼低垂的站在一邊。
沈青黎對阿冉有莫名的好感,詳細問了阿冉許多生活上的問題,但阿冉都一直垂着眉眼,不敢和沈青黎直視。小承曦不滿自家孃親這麼看重阿冉,扁起紅潤的脣瓣,仰頭告狀,“孃親,你讓我跟阿冉一起跟先生學功課,可是你都不知道,劉先生教得阿冉都不會。劉先生說了,阿冉是他教過的學子中最笨的一個……”
“承曦,你怎麼說話的?孃親教你這樣詆譭一個人了嗎?”沈青黎不悅的直接制止小承曦。小承曦不高興的又癟了癟嘴,小聲嘀咕着,“孃親,我不說難道就能改變現實了嗎?他就是笨,要是讓阿鷙……”
沈青黎直接狠瞪了小承曦一眼,用非常肯定的語氣糾正小承曦的話,“孃親相信阿冉不是很笨的人,他現在只是還沒有適應,等以後他適應了我們陸府的環境,他不會比你差的!”
小承曦對沈青黎的話滿是懷疑,但看到自己孃親是真的生氣了,她也不敢再頂嘴。
倒是沈青黎,她又伸手招呼一直低垂着眉眼站在一邊的阿冉、阿冉羞愧難當的上前,依舊把頭垂得低低的,沈青黎想到他一個孩子離開親人獨自來陸府生活,陸府的環境又不是他以前的環境能比擬的。在這樣艱辛的情況下,還要被人貶低,沈青黎心中不忍。
於是,笑着摸了摸他的頭,“劉先生跟我說,“你其實不笨的,就是你以前沒有學過現在的這些功課。沒事的,我聽說最近有你在身邊照顧曦兒,她已經比以前乖巧多了。你已經很好的履行了我們交付你的任務了。”
“可是……”沈青黎的安慰讓阿冉心中一暖,他擡頭正好對上沈青黎溫柔的目光。被她的目光一刺,他又趕緊的垂眸,“可是阿冉做的遠遠都不夠報答夫人和九千歲的恩情。我不想讓別人取笑……夫人和九千歲收留了一個沒用的……廢物。”
“廢物”兩個字被他念的很輕。沈青黎莞爾輕笑,這麼小的孩子就有這麼強烈的自尊了。
“那你難道就覺得我們兩和童萬金就‘廢物’到在街頭隨便找個小孩收留嗎?阿冉,你現在記掛着的都是些小事。你以後還會遇到比這些事情更大更棘手的,難道你就要一直在別人的目光下生活嗎?那樣的話,你纔會辜負我們對你的期待。”
缺安全感自尊心又被打擊的孩子,這時是特別需要有人來鼓勵他的。
沈青黎的鼓勵對現在的阿冉來說,也像是黑漆深夜裡點燃的一把小火苗。他滿眼散發着澄亮的眸光看向沈青黎。
沈青黎眉眼笑彎彎,“我呢,大夫說了這段時間要靜養,以後照顧我家曦兒的事情就更需要你費心了。”
沒有輕視,沒有奚落,還滿眼的期盼。阿冉在沈青黎目光注視下,渾身像是不知道從哪裡又得來了力量。
他有種強烈的衝動。
他一定不要辜負陸夫人對她的期望。
等阿冉和小承曦再從沈青黎院子出來時,小承曦不悅的走在前頭,阿冉默默的跟上。在快到劉先生的居所時,小承曦突然停住了腳下的步子,凶神惡煞的瞪向阿冉,“討厭鬼,你就會在我孃親面前賣乖。不過你等着,我總要一天要把你這個討厭鬼趕出陸府。你等着吧!”
在小承曦看來,阿冉又黑又冷酷,而且也不會向府裡其他人那樣遷就他,他到了陸府後還博取了她孃親許多的關注,她可討厭他了。
小承曦的討厭明晃晃,阿冉沉默。
而就在這時,他們身邊的草叢出走出一個人。那人一上前,恭敬的給小承曦行了個禮。小承曦一下子就認出他就是阿鷙。
阿鷙恭敬的說道,“小姐,劉先生已經等候你們多時了,小姐你快點去先生那裡吧。”
今天的阿鷙一身的小書童打扮,小承曦面露疑惑,倒是阿鷙自己笑笑解釋着,“小姐,劉先生見奴才勤學好問,前幾天和府裡管家說了,從今天開始小的就是先生身邊的書童了。”
一個長相清秀態度又很溫和的阿鷙,看在小承曦眼裡,自然是比阿冉順眼多了。
小承曦當着阿冉的面直接拉過阿鷙的手,高興道,“那好,我們一起去找劉先生。”
阿冉被兩人拋棄在後面。
皇宮裡,皇帝自從新婚後身子便一直都不適。今日更是召來許多御醫給皇帝把脈。御醫們各個都說皇帝的只是小病,但這麼久了,御醫們開的各種藥都吃過了,皇帝的病還是不見好轉。
陸淮起今日進宮也又詳細的問了一遍御醫們。等御醫們退下再去想辦法時,皇后夏侯豔娉娉然的走來。
隔着牀上躺着的皇帝,夏侯豔給陸淮起行了個見面禮。然後便是讓身旁的丫鬟端出一碗清湯,“九千歲,皇上身體抱恙,本宮讓人尋了一偏方,親自熬來給皇上飲用。但又怕這清湯會不小心傷到皇上,故而又特地讓御醫們試過,一切都無恙了纔敢端來給皇上飲用。”
她說話時,陸淮起聞到一陣淡淡的清香。
這種清香聞着倒是讓人有種心曠神怡之感。
陸淮起忍不住輕嗅了嗅空氣中的這種淡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