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梔言面色一變,顫聲道:“是一個女人的身上嗎?”
“不知道,”白雪有些奇怪她的語氣變化,回憶道:“我只是有一天突然聞過……不知道這股香味從何而來,也不知道它什麼時候消失,只因尋常梔子花香甜膩,可你身上這種更見幽深哀傷,更……神秘,所以……”
“名草堂?”張梔言訝然道:“名草堂居然有這樣的一個人。”她似乎很在乎那另一個梔子花香的人。
他忽然一把躍起,笑笑道:“和你說這許多幹什麼,好了,現在我要去客堂了,有緣再見。”
“喂,”張梔言急道:“你這樣便走了?”
“那不然怎麼樣?”白雪回頭望着她。
張梔言眼珠子一轉,嬌笑道:“現在你便不迷路了嗎?”有些人,有些女人喜歡說話說一半,留一半,顯然她想說我可以給你帶路。
白雪聳聳肩道:“找唄,總能找到的。”可有些人並不一定能夠聽懂這話裡的意思,又或者他故意聽不懂這話裡的意思。
於是張梔言一頓腳,恨恨道:“跟我來。”
跟我來,這三個字只要是這塊土地上的人都聽得懂是什麼意思,所以白雪只能跟着她走。
張梔言一襲白衣,披散着黑髮行走在夜色繚繞的大宅院裡,沒有燈火,只有漫天的月輝鋪灑,白雪默默的跟在她後面,神秘而幽深的梔子花香。
“其實我很想知道爲何這麼大的宅院連燈火也不點,這難道也是因爲大元帥虎威足以照亮廳堂?”白雪計算了自己已經穿過了三座迴廊,他發現豈止是沒有點燈,甚至連放燈的燈籠也沒有,這實在有些奇怪。
“家父喜歡寧靜,他說黑暗中才是最寧靜的。”張梔言很熟悉這些迴廊庭院的路程,即使在沒有燈火的情況下,她走路的速度一點也不慢。
白雪只覺得前面快速行走的白衣人在夜色中竟有些像是一隻幽靈,他也對自己突然升起的這個念頭感到好笑,暗嘲一聲道:“老元帥果然見解獨到,異於尋常人,不過你一個女孩子家這麼黑不怕嗎?”
張梔言“撲哧”一聲笑了,她的聲音帶着嘲弄的口吻道:“我自小在這裡長大,這裡每一寸每一分都爛熟於胸,又什麼好怕的?”
“爛熟於胸?”白雪不自覺的想起方纔看見她白玉般的胸膛,想起兩人相遇來的種種情景,不由得覺得這個少女奇特之極,甚至可以說是混亂之極,她的印象在他心中混亂之極。他覺得別人混亂,其實是他自己已經混亂了,從揹負起那口魔棺開始,他的行爲言語便變得異常的非常混亂,不過是他自己還沒有發現罷了。
客堂裡倒是有燈,明燈。
倒也是坐着很多人,張大元帥坐於正中高處,他的側坐是一位將近三十的華服美人,恬淡安靜的望着他,每一個男人都需要一位這樣安靜默默支持他的妻子,他的兩側下方各有四張分桌,各坐了三個人,白雪一眼看見,只見左手邊第一個是正是那武當現任掌門清雲,他紫金高冠八卦黑袍,氣概不凡。
“這小小童子身上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居然能夠斬殺無道,自認掌門,執掌武當門戶?”白雪並不知道這個清雲已經將武當鎮派之寶七星死意融會貫通,成就了無上大道,此時他軀殼雖然是個小小孩童,可武學修爲早已是深不可測。
在清雲的下方一桌是一位年齡大約十八的美貌少女,她的桌前擺着一隻小小的香爐,燃着一根細細的薰香,客廳裡淡淡的瀰漫着一種Lang漫而高雅的香味兒。
再之下一座是個面色如白霜的落拓中年男子,在他的眼中似乎只有酒,他會做的事情也只有喝酒,白雪方纔進來一會兒,他已經灌了自己三杯,第四杯正在倒,白雪見過不少酒鬼,可這麼樣自己灌自己的酒鬼實在不多。
右邊前首正是一瘦削青衫老者,他右邊衣袖空蕩蕩的,左手正捧着個酒杯,望了一眼白雪,他下方坐着嬌美的長依依和那個冷酷少年林中笑。
除此之外席上只有一個白髮蒼蒼的老者在執壺伺候,夜霧迷酒。
張梔言早上前跪坐到她父親身邊,衝着張起波的耳朵邊嘰嘰喳喳的說了一番,張起波的面色也古怪的變了數番。
白雪衝高坐上首的張起波行了一禮,道:“大元帥,在下來遲了。”
張起波起身哈哈大笑道:“殿下切勿如此大禮,老臣可受不起,我們這是在江湖,一切還請以江湖規矩,來來來,請上座。”他便說便引導着白雪在一桌坐下。
忽然右席的長依依高聲道:“不錯,我們奕劍聽雨閣欠大元帥人情所以不得不答應你的要求,保護蟠龍,可也絕非前來做人奴才的。”
“要求?”白雪早已奇怪,爲何這元帥府裡出現這麼多江湖中人,看來應該是應了張起波的邀約前來的,他們居然全是來保護自己的,他忽然有點想笑。
“不錯,”張起波自己也坐定,道:“殿下有所不知,拜月教已經發出江湖令,一個月內勢要斬殺蟠龍……”
“名草堂方面呢?”
“名草堂近年來低調處事,直到目前爲止還沒傳來任何消息。”
“要殺我?”白雪望了一眼在座的所有人,笑道:“南國黑騎,神武,鳳來,祥龍四軍中以黑騎軍最爲驍勇善戰,元帥掌中握有如此雄兵,又……”他接下來的話沒說,可誰都明白他要說的是又爲何尋了這些江湖客來做保鏢。
張起波正色道:“拜月教是以江湖方式挑釁,老夫此刻雖是南國老臣,可絕不敢一刻忘記自己出身大碑掌門下,江湖上的事情一定要用江湖方式解決。”他這話說的斬釘截鐵,鬚髮無風而舞,氣魄非凡。
白雪給自己倒了杯酒,道:“元帥說的有理,白雪失言了,這一杯賠罪。”他仰頭一口喝下,又給自己倒了一杯,起身衝在座的衆人團團敬了一圈,道:“有勞各位。”
衆人喝了一杯,那瘦削的獨臂老人忽然道:“前些日子孫女無狀得罪閣下,還望見諒。”
白雪連稱不敢,道:“長老前輩嚴重了,依依姑娘不過是少女天**玩,在下早已忘了。”
這老人正是奕劍聽雨閣的當代閣主長空,這一次拜月教殺手層出,張起波爲了以防萬一,竟將這位早已不問世事的劍道高手請了出來,還有當今武當掌門,只是不知道那點香的少女和一直在喝酒的男子又是什麼樣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