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知宣陽侯這方有了動作,魏青巖與林夕落二人反倒是鬆了氣。
林夕落心中思忖着雕木鋪子的事,魏青巖則在一旁略有沉默,她知道,他的心裡恐怕是在揣測明日宣陽侯會如何說辭、他應該如何辦。
終歸是父子,她能感覺出他的猶豫不決和心底的沉痛,這也讓她想起上一世,她的父親……
魏青巖需要沉靜,林夕落便沒再過多打擾,而是行至後方與魏海等人說起湖心島的修繕。
雕匠等人已被安排好居住之地,“麒麟樓”內仍有一些石料、木料,林夕落只吩咐讓衆人分類和盤養,更讓這些雕匠每人雕個把件出來,容她衡量下等級再分配往後的活計。
事兒大概就這麼定下,林夕落也鬆了一口氣,轉過頭,正發現魏青巖在遠處揹着手看她。
林夕落走過去,看他道:“……都不過來幫忙。”
魏青巖拽着她的手往湖心島行去,邊走邊道:“你專注的模樣很可愛,我只想多看一會兒。”
“我有心在湖心島建一片竹林,只要一個小園子,就好像最初陪你養傷的那個小庭院一樣。”林夕落手舞足蹈,魏青巖則點了頭,“都依你。”
林夕落駐步擡頭看着他,左右端看半晌,“旁人看到你都害怕,可爲何我蘑到你時,卻沒有那種感覺?難道是在一起久了?”
魏青巖捏她小鼻子一把,“我怕你。”
林夕落聳肩翻白眼,“我累!”
魏青巖則抱起她,直奔湖心島的庭院中去………………
二人這一晚沒有回“景蘇苑”,就在麒麟樓而居,翌日一早,二人還未等起牀,就已經有侍衛在門外回稟:“五爺,侯爺已經到了!”
“這麼早?”林夕落即刻往窗外看去…清冷的天空剛有幾分澄亮,日光還沒等涌出大半,這老爺子就堵上了門,什麼神經!
魏青巖倒不覺意外…安撫的拍了拍她,“不必急,稍後你再過來也可。”
“我還是跟隨着你一起去吧。”林夕落長舒口氣,隨即從牀上快速的起身、洗漱,只隨意盤了一個圓髻便跟隨魏青巖去見宣陽侯。
宣陽侯此時正在湖心島的涼亭旁看着湖中的遊鴨拍水嬉戲,臉上的表情異常淡漠,無喜、無怒…兩角髮鬢的灰白卻顯出他的蒼老來。
“父親。”
“給侯爺請安。”
魏青巖與林夕落湊上前來各自行禮,宣陽侯只點了點頭,目光依舊看向碧波湖面,口中沙啞道:“這好似是本侯初次來到此地,外面看至此地陰森骨冷,孰料這裡面的景緻倒是美的。”
從沒來過?林夕落對此格外驚詫……
魏青巖召喚侍衛端來早飯,“一早前來還是先用上些粥菜,免得腹空無食…身子更虛。”
“吃不下。”宣陽侯擺了手,“你打算什麼時候回去?”
林夕落也沒想到宣陽侯會這時就直問出口,見魏青巖沒有反應…她只得上前道:“父親不食粥菜,兒媳去爲您沏一杯暖茶來?”
“去吧。”宣陽侯說完,林夕落當即便退下去,秋翠則是道:“夫人,奴婢去便好了。”
“也是尋個空兒,讓侯爺與五爺私談幾句。”
林夕落去沖茶自是速度快的,她站於涼亭後假山一側卻並沒有即刻上前………………
宣陽侯正與魏青巖私談,
話題自是問他開這雕木鋪子所爲何意:“…………若非提前有青煥告知,本侯卻是被矇在鼓裡,齊獻王找上門來詢問…你讓本侯如何回答?將此事徹底的供上去,你就不爲侯府留一條退路?”
“這就是一尋常的雕木鋪子,何況夕落喜歡,我自要圓她心願。”魏青巖說罷,宣陽侯冷笑,“你倒是疼這個丫頭…可卻別拿本侯當個傻子矇騙!”
“那又如何?”魏青巖語氣強硬幾分,“我在博我應得的東西。”
“你可小心丟了這條命!”宣陽侯看着他,翕了翕嘴卻沒將後一句話說出口。
魏青巖嗤笑一聲,“我這條命你會看重麼?有什麼要求,父親不妨直接說出來。”
“你回侯府。”宣陽侯直截了當,“世子位未定之前、本侯沒死之前你都不允離開宣陽侯府!”
“您執意將我拘在宣陽侯府,到底爲何?”魏青巖的目光中涌起不解,這是他多年都未想出答案的事……魏青羽、魏青山都可以離開侯府,唯獨他不可以走?
“因爲你姓魏,也是本侯的兒子!”宣陽侯怒氣迸發,魏青巖有意追根問底,林夕落即刻端着暖茶露出身影,魏青巖沉下心來冷靜片刻,宣陽侯的神情也舒緩幾分。
林夕落將茶放置侯爺與魏青巖的跟前,則是笑着道:“父親可嘗一嘗兒媳親自調的茶,舒緩暖胃,您這些時日辛勞太甚,還需注意補養。”
林夕落這一句安撫,讓宣陽侯心裡更爲酸澀,舉起暖茶汩汩入口,隨即將茶杯放置桌上,半晌才又開了口:“收拾東西,跟本侯一同回府,雕木鋪子的事本侯不插手,仲良不是這一塊料,你將仲恆培養出來,亦或是在老三的孩子裡挑出一個,其餘的事都依你。
宣陽侯給出條件,魏青巖看了一眼林夕落,口中道:“雕木鋪子的事我不插手,都由夕落負責……福陵王也會參與其中。”
魏青巖話句說完,宣陽侯當即怒視着他:“荒唐!她一個女人只在府中教那幾個孩子便罷,怎能出頭露面?”
魏青巖當即駁道:“這怎不行?何況她接受我名下的商鋪又不是初次,當初的糧倉、錢莊、連帶着賭場不也都由她管着?我樂於做一閒人,每日吃茶、下棋、酣睡,偶爾做一車伕帶着妻子四處閒遊,做些個荒唐渾事,豈不是喜哉樂哉?”
“窩囊!”宣陽侯猛斥,魏青巖攤手,“總好過回至府裡當奴才被人吆五喝六的斥罵。”
“放屁!”宣陽侯沙啞怒嚷,“你願意作何本侯都不管,但現在馬上召集人收拾物件,隨本侯一同回侯府,否則本侯燒了你這麒麟樓!”
林夕落知道這已是宣陽侯最後的底限,即刻上前圓場道:“五爺,還是聽侯爺一血,這就回去吧?”
魏青巖拍了拍她的肩膀,“別怕,這就回。”
林夕落故作出恐懼之色,拽着魏青巖就往屋中而去,口中驚嚷着讓秋翠收拾包裹、讓魏海去接魏仲恆回侯府、東吩咐一句、西吩咐一句,魏青巖則率先去了“景蘇苑”,聲稱是親自向岳父、岳母告罪……
林夕落知道他這是不願圓宣陽侯的臉面,藉機離開,讓宣陽侯只能帶着她一人而歸………………
他心中仍存怨氣,怎樣才能化解?
丫鬟們早已將物件都收攏好便上了馬車,宣陽侯此時也實在沒轍,只得率先帶林夕落一人回府,但他歸府沒出半個時辰,魏青巖也帶魏仲恆歸來,也算沒太讓宣陽侯丟臉。
本是蕭瑟寧靜的侯府,因魏青巖與林夕落的歸來變得豁然熱鬧起來………………
魏青羽與姜氏直接等候在“鬱林閣”的門口,待見林夕落先行回了院子,則是喜上眉梢,“可算是回來了,否則我整日裡沒個說話的人,快成了啞巴!”
林夕落笑着道:“往後定有時間陪三嫂敘話的。”
“五弟呢?”姜氏忍不住問她,而魏青羽也將目光投來,顯然也有意探問。
“五爺去接伸恆,順便與我父母辭別,這忽然被侯爺帶回來,他們二老恐怕心中也有不適。”林夕落心裡也有不捨,她還沒與胡氏與天詡親暱夠呢……
“早晚還是有機會的。 ”姜氏這麼說,魏青羽則問起“麒麟樓”的雕木鋪子來,“五弟妹回了府,那裡可還顧得過來?”
“侯爺已經應下了,這事兒仍由我管着。”林夕落想着宣陽侯最終怒氣騰騰的模樣,也不免心中吐了舌頭,她只覺得這父子倆就是冤家,何事都在談條件,好似看不出點兒情分似的………………
“如此就好。”姜氏與林夕落先進了屋,而沒過多久魏青巖也帶着仲恆歸來,自與魏青羽兄弟二人去書房敘談。
而此時的“筱福居”中,侯夫人接連砸了不知多少杯碗,氣惱的滿面赤紅,勃然大怒:“我去接她們不回來,如今侯爺親自去才肯賞這份臉面,那個女人還要開什麼雕木鋪子?丟人!簡直就是丟人!”
“夫人,侯爺剛剛不已經說了?這事兒他已經應了五爺和五夫人,而且如今的五爺,連侯爺都已經控制不住了,您何苦再與他糾纏沒完?何況五爺歸來,對大少爺也是好事兒,您不妨從這方面想,順一順心,可要顧着身子。”
花媽媽在一旁苦口婆心的勸慰,侯夫人則推開她:“我容她!我一定要容她在這府裡頭過得舒坦着,我更要看着她的肚子,讓她生出個崽子來!”
侯夫人說罷,立即吩咐道:“去太醫院請最好的太醫來,我要親自請他爲那女人診脈,,我也要看看,一個庶出的刑剋子和一個匠女的丫頭能生出什麼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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