零八九、探病與探親

雖然有崇儀的一番開解,第二天清早起來,孟窅還是找來方槐安和齊姜商量。她怕下回姑母再問起,她不想再看見姑母無奈的眼神。所幸如今方槐安在她身邊,他曾經跟隨姑母多年,確是個不錯的人選。

用人不疑,孟窅將自己的爲難直白地訴說於二人,連崇儀的分析也毫無保留地說了。

方槐安與齊姜對視一眼,從對方眼裡看到一片平靜。他放鬆雙肩,低下頭掩飾自己不合時宜的驚愕。他自願從蒹葭殿調來靖王府,不是因爲靖王對孟側妃的愛重,更重要的是靖王的前程。眼前這位主子一派天真,真真叫他啞口無言。他以爲服侍孟窅是件輕鬆的差事,可不久前乳母偷盜爲他狠狠敲了一記警鐘。

“主子不妨借淑妃娘娘的名號探望李王妃。”齊姜反而是最爲泰然的一個。聖旨下達後,稱呼東苑那位時,她們都會冠上她母家的姓氏以示區別。齊姜私下裡囑咐椒蘭苑的奴才們稱呼孟窅爲主子,而不用“榮王妃”三個字。

方槐安依言跑了一趟頤沁堂,心中頗覺對不住舊主孟淑妃。李王妃的屋裡縈繞着濃重的檀香,但他依舊可以分辨出濃香掩蓋下苦澀的藥味。

聽說孟淑妃關心自己,李岑安感激不已地坐起來,由林嬤嬤扶着向着白月城所在的方向深深謝恩。她知道如今方槐安跟了孟窅,依然表現出十分的敬重。就好比眼前,方槐安來轉述孟淑妃的關懷,她無從分辨真假。她甚至想,這或許是孟淑妃在試探……

所以,李岑安把秦鏡叫來送方槐安出門,她怕林嬤嬤關心則亂,被方槐安套出不該說的話來。而秦鏡,李岑安不得不承認,在某些事上秦鏡有他獨到的老辣。

轉眼便到了榴花盛開的季節,孟窅的肚子已經有了一些弧度。外頭天氣一天天熱起來,她就帶着孩子在屋裡玩耍。阿滿還小,悠車就架在她身邊,方便她雖是看見孩子。臻兒已經在學步了,清早和黃昏日頭不那麼曬的時候,她會讓徐燕把孩子帶去園子裡玩一會兒。就在崇儀爲她鋪來抽陀螺的石板上,徐燕讓人鋪上一層厚厚的絨毯,用纏着五彩布條的藤編小球逗她。

午後,崇儀從勤本堂抽身,跨過沃雪堂的門檻。細竹簾子掀起的時候,沁涼溼潤的氣息迎面撲來。明堂四角的冰山上罩着熏籠,簾幔被束起,以便冷氣在屋內流通。

他走進西次間,光線暗下來,牀上的細竹簾子將耀目驕陽阻擋在外。孟窅坐在在面對南窗的矮榻上,手邊就是阿滿的悠車。她從繡籃裡挑出幾股繩線,一擡頭瞧見崇儀的身影,眉眼就笑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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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窅豎起食指比在脣邊,示意他莫要做聲,又指着悠車裡睡得小嘴微張的兒子。

崇儀放輕步伐,走到孟窅身邊,低頭看一眼熟睡的孩子,悠車裡只有一個小小的人兒。兩隻小拳頭舉過頭頂,瞧着有些傷眼。

“臻兒呢?”他坐到孟窅身後,貼近她輕聲詢問。

孟窅先瞥了一眼孩子,見他已然酣睡着,才小聲地簡短回道:“徐姑姑陪着,在裡屋呢。”

崇儀握着她的肩膀,挑起長眉,無聲的詢問。

孟窅偏頭瞧見了,擱下手中的繡線,無奈又好笑地解釋:“臻兒先睡着的,我怕阿滿吵着她。你放心。”

她抿脣無聲一笑,自從有了阿滿,明禮總擔心別人虧欠他的寶貝女兒呢!

崇儀自然聽出她的揶揄,揉一把她的肩,勾起食指刮過她的鼻頭。這才放下心,看着兒子放鬆卻不甚雅觀的睡姿,俄而無奈地搖搖頭。罷了,等他再大一些,再給他說規矩吧。

他託着孟窅的腰際,扶着人起身往外走。孟窅張手攬過繡籃,順從地跟上他。宜雨走進來,守在阿滿的悠車邊,拾起素面的團扇從側邊輕輕送風。

崇儀把人帶到東次間,不自覺地出了一口氣。怕攪了孩子的睏意,他剛纔一直屏息凝氣,可比朝堂奏對還要緊張。

孟窅忍俊不住,曉得他是重視孩子們,心裡滿溢出柔軟的情感。見他從正午時還特意回來,抽出腰間的汗巾溫柔地替他壓一壓耳根鬢角。

“這會兒暑氣大,她們又都睡着,你何苦巴巴地回來瞧一眼。”

崇儀但笑不語,這話孟窅說過許多次,他也總是一笑而過。有時候,他也奇怪,怎麼就管不住自己的腳,略得了空閒就止不住念想。看一眼玉雪,看一眼孩子,哪怕有時候只看一眼她們安靜的睡顏,心就踏實了。

兩人進了次間不久,一對丫鬟就把其中一座冰山擡進來,遠遠地擱在花槅子下。孟窅便讓人在冰山後打扇送風,又另叫一個去取冰碗給王爺解渴。

夏日裡人來人往的瞧着便心生燥熱,孟窅便不愛讓丫鬟僕婦們往屋裡扎堆。底下人都曉得她的規矩,靜悄悄地把小條几架起來,不一時把裝了冰碗的食盒擺上,便彎腰退出去。

孟窅挽起袖口,親自打開食盒。幾縷白煙嫋嫋流瀉而出,飛快融化在無形的空氣中。端上來的是一碗櫻桃酥山,悠悠地沁着絲絲涼氣,潔白冰霜上澆的是四月裡孟窅吩咐熬製的櫻桃蜜漿,彷彿皚皚雪景裡紅梅盛放。

孟窅嗅一口櫻桃蜜的香甜,羨慕地抿抿脣。可惜自己不能嘗一口……

崇儀便在孟窅豔羨不已的視線下,舀下一大勺,慢慢悠悠地含進嘴裡。他眯起眼細笑,原本不甚喜歡甜口的人,只因孟窅的垂涎,吃得無比滿足。

孟窅默默地蹭過去,舔舔淡粉色的脣,眼裡閃着溼潤的水光。“好吃嚒?”

細霜也抵不住她貪婪的灼熱視線,一不留神就垮下一角。

崇儀失笑,低頭封了她的脣,將口中微涼的櫻桃水哺餵給她。他靈活的舌頭探過去,絞着她的,不叫她立刻嚥下去。

前年入夏,她才嫁過來兩個月,便懷了臻兒。去年也是四月裡,他們的長子阿滿來報到了。如今這個小的更是心急,二月裡就來了。玉雪連番懷喜,細算來也有三年不曾沾過寒涼飲食,怪不得她眼饞着。

一口櫻桃甜水染頭了柔情的熱度,分在兩人的口中。不知不覺間,孟窅被他抱在腿上,小手搭在他寬厚的肩膀上。她暈陶陶地回味。今年的櫻桃漿子真的好甜……

崇儀也只敢喂她這一口,再多,他自己就該不好受了。

“後日端午只設家宴,倘或散得早,許你回家半日。”下巴抵在孟窅頭上,他在她看不見的地方徐徐平復體內的熱度。

“真的?!”孟窅飛快地擡頭仰着脖子詢問,眼底流露的光彩像只雀躍的小鹿。

崇儀揉着她順滑的秀髮,肯定地點頭。

宮裡傳來消息,父王不慎招了暑熱。今年只需大殿謁見後,各宮自備小宴即可,王府女眷可直接進六宮請安。

寧王有些失望,寒食那日鬥雞,他輸給了樑王。蹴鞠技不如人也罷,他的身子骨自己有自知之明,連他挑選的畜生也比不過樑王家的,這便說不過去了!尤其樑王打小愛與自己擡槓,但凡他略顯下風,免不了受樑王的奚落。

寧王一直惦記着,等蟾江龍舟大賽上好贏樑王一籌。從前年起,樑王蟬聯兩屆龍舟賽,他早有心想滅一滅樑王的威風。可父王中了暑,寧王也只有滿腹惆悵。他本想在聿德殿與自家王妃鬥鬥草,也好應景,不想又被範琳琅說教一通。

碰了一鼻子灰的寧王灰溜溜地溜進蘇側妃的偏殿。他選擇進蘇側妃的房,也不是爲了貪圖享樂。一則蘇側妃善文,恰投其所好;二則蘇側妃性子冷淡,在蘇側妃屋裡他才能真正放鬆休息。老三家的孟妃又懷上了,父王最近一直催着自己,今年已經賜下三波美人。他實在消受不起,更是怕了那些美人們。可他不去又不行,總算父王念着蘇氏生下璽兒,他睡在蘇氏屋裡時,父王倒不會說什麼……

初五,孟窅進宮向淑妃請安,又讓方槐安向淑妃回稟了李王妃的近況。

她的臉上藏不住事,淑妃第三回發覺她心不在焉時,還是問了。

“阿窅在想什麼?不願陪着姑母嘛?”孟淑妃也非健談之人,她關心過孟窅的脈象,便尋了個活計與孟窅一同打發時間等崇儀過來。可孟窅明顯藏着心事,打絡子的時候拆了編編了拆。

孟窅連忙擺手,侷促地絞着繩線,一不小心又把結打得太緊。“沒有的事!只是王爺許我今日回家半日,我好久沒見爹爹和宥哥兒……心裡就有些着急……”

頭一年,小謝氏還曾領孟宥去過幾回。後來,孟宥要讀書,年紀越大就越不方便。至於她爹孟嗣柏,卻是有兩年多不曾見過了。她嫁過去時是側妃,沒有歸寧的資格。

孟淑妃釋然,倒也十分體諒。左右她們不僅是姑侄,還佔着婆媳的名分,她若想見孟窅,隨時都可以傳召人進宮來。

“我這裡還有些蔘茸,你也捎帶上。”說着,她又吩咐桐雨把今天新煮的糉子各色都挑了六隻裝進提樑食盒裡。“我讓桐雨送你一起去。”

孟窅歉然對孟淑妃笑一笑,倒也不推諉客套。“那我過幾日再來給姑母請安。”

孟窅早早出宮本沒有驚動其他人。旁人也還罷了,童晏華在恭嬪處得到消息,立刻多心起來。

“奴婢打聽到,靖王妃還是病着,只有榮王妃一個人進了蒹葭殿。”

童晏華沉着臉,比冰山還冷。“那她怎麼不和她的好姑姑多親香親香?”

童晏華深覺孟窅能力壓李岑安,孟淑妃在其中必然耍了手段,畢竟嫡親的親侄女。

“興許也招了暑熱?”那宮女也不過是傳遞消息的,只知道榮王妃的車駕出了宮門,再多的就打聽不得了。

童晏華掐着一粒石榴,殷紅的汁水從她指尖滴落。她不無痛快地譏笑:“靖王表哥家的風水實在不好,王妃一個接一個的抱恙……”

恭王崇仁不贊同地清清嗓子:“王妃與三哥有親,本該更親近些。三嫂抱病月餘,很該上門探望,怎麼不見王妃走動?”

童晏華詫異地回眸望去,又聽他繼續說道:“小三嫂是個有福氣的,王妃多與和她親近,對自己也有好處。”

滿京城都知道孟窅的福氣是什麼,恭王突然提起,是終於介意自己沒能爲王府添一兒半女嗎?童晏華心頭一緊,抿起脣口中乾澀。

這廂,孟窅的馬車平穩地駛過龍門街,拐進烏丸巷。孟家人早就得了消息,清早灑掃門庭恭候。馬車從正門駛入,孟窅直接進了孟老夫人的院子,一家女眷都齊聚在屋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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