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媽, 怎麼樣了？”周桐一進客廳就滿屋喊，聽到聲音，周正兵從二樓下到樓梯拐彎處, 勾着腰向她招手：“快快, 在樓上。”
周桐噔噔噔踩着階梯就往上跑。
陳花原本只是躺在牀上小聲□□, 這一見周桐進屋, 那叫聲似乎就更響了。
她抱着胳膊, 哎喲哎喲地叫喚，周桐瞧見那手腕上纏着的一圈白色紗布，心疼不已。
“去醫院了嗎？”
“去了去了, 這就是醫院給包紮回來的。”周正兵嘆氣：“真是一點都不小心。”
陳花聽着有點來氣，“所以怪我咯, 我給你們熬湯, 我燙傷我活該嘞。”
“你看又這樣又這樣, 說不得兩句。”周正兵搖了搖頭，“我還是下去做飯吧。”
“趕緊去趕緊去。”陳花一副巴不得他快走的嫌棄樣, 待周正兵出去後，又擡起頭小聲地問周桐：“怎麼樣？今天和小明哪裡去玩了？”
周桐坐在牀邊，給她墊了個小軟枕在手臂下，無奈地道：“你怎麼操心這麼多？”
“你瞧瞧你都幾歲了，我現在不操點心以後那就要操碎心！對了, ”她朝門外望去：“沒叫小明一起進來吃個飯嗎？”
“媽, ”周桐道：“咱們暫時不要談論這個話題好嗎？”
“怎麼？進展不順利？”陳花眉頭一皺, 挪着後背支起半個身子來, “是你對他不滿意還是他對你不滿意？”
“我……”周桐望着母親吞吐了一會兒, 最後道：“沒什麼大事，以後再說吧, 先把這傷養好。”
陳花大概也覺得自己心急，怕逼得太緊讓周桐反感，加上手腕上傳來的一陣陣痛，她就更沒精力繼續追問了，躺下身側過頭就□□着歇息。
晚飯過後，手機上浮出林樾的名字，周桐回屋關上房門，跑到陽臺接起電話。
先是聊了一會兒母親的傷情，知道沒什麼大礙後，林樾問起下午的課。
“會不會讓你覺得枯燥？”
“唔，可能有點……”周桐並不想說謊，她摸了摸自己的後腦勺，話鋒一轉道：“但我還挺享受這份枯燥。”說完發覺，自己這溜鬚拍馬的功力更上一層樓。
隔着電話都能聽到那邊林樾的笑聲，周桐在陽臺上來回走着，一擡眼便見晾衣架上掛着的林樾的外套，她伸手摸了摸，已經完全晾乾，不由對林樾道：“你的外套還在我這。”
“下次見面的時候再還。”
“哦。”周桐倚在護欄上，盯着自己抖動的腳尖，“那……下次是什麼時候？”
“你覺得呢？你什麼時候方便？”
“除了白天上班，我晚上都方便。”話音一落，方覺自己答得太急，“我的意思是，下班後都會有時間。”
他笑了笑，繼而道：“還吃西餐？”
“嗯。”
“那就明天晚上？下班後我去接你？”
“好。”
雖然年紀比他大，但周桐覺得，自己在他面前更緊張，或許真是愛情使人變傻，她穩穩了心神，開口道：“你一般喜歡什麼類型的女孩？”
林樾沒料到她會問這種問題，愣了一瞬纔回復，“膚白貌美大長腿，溫柔善良有才藝。”
周桐心中默默比照，自己居然沒有一項符合條件的，她嘆出老長一口氣，林樾轉而道：“那是以前的標準，現在沒有了。”周桐聽着，立馬把嘆出的那口氣收了回來，吐出一個哦字，承上啓下氣息連貫，林樾都不知她是怎麼做到的。
“喜歡的人什麼樣就是什麼樣。”林樾補充了一句，周桐頓時心頭泛甜，她又穩了穩心神，繼續問道：“你業餘課外喜歡做點什麼？”
林樾一聽，這完全就是網絡上看到的相親對話模式，卻也仍舊答道：“騎馬射擊衝浪打籃球打高爾夫……總之有很多。”
周桐微微咋舌，有些被嚇到，又換了個問題問：“你平常喜歡吃什麼？”
“榴蓮，”林樾不假思索地回答，“我喜歡吃榴蓮。”
“啊，榴蓮，榴蓮我也挺喜歡的。”周桐抓了抓頭髮，想着再瞭解點什麼時，林樾開口：“還有嗎？沒有的話，換我問你點問題。”
“哦，你問吧。”
……
他們像初識的情人，小心翼翼探尋對方的愛好和習性，一會兒驚詫一會兒嬉笑，沉浸在這份快樂中，便覺外面的月色也溫柔起來。
——
第二天上班，周桐一路帶着笑進的辦公室，穆風琴發現後開始調侃：“走桃花運了？”
“不是啦。”周桐把包放在桌子一側，打開電腦一本正經地坐下來。
“別裝了。”穆風琴丟了一本雜誌過去，“剛纔我還看到有人開車送你過來。”
周桐摸了摸被砸到的頭，不滿地指責她：“你小點心，我還得靠這腦袋吃飯呢。”
“別岔開話題，說說那男的是誰？”頓了頓，她又自顧自地道：“不然我猜猜……是不是林樾……”
“林樾？”佘楊波一聽到有八卦，滑着轉椅就把耳朵湊過來，“也說給我聽聽。”
“去去去，一個大男人聽什麼八卦。”穆風琴把佘楊波驅到一邊，自己偷偷對周桐小聲威脅：“你要不說待會全辦公室都會討論這個名字。”
周桐怕了，閉着眼猛點了點頭，隨即雙掌合十道：“拜託，保密。”
“我去，這麼勁爆！”穆風琴詫異道：“你可真夠行的，這都能拿得下！”她在周桐耳邊道：“怎麼拿下的，具體說說唄。”
“說來話長，下次再講吧。”周桐實在不想在辦公室討論這些，畢竟老闆是林樾的姑姑，她暫時不能說開來。
穆風琴心中瞭然，不過，她還是道：“你可得考慮清楚了，你這個年紀和他談戀愛，兩家背景又相差之大，別到時候賠了夫人又折兵，婚沒結成倒把工作搞丟。”
“我明白。”周桐雖然早有心理準備，但穆風琴的這番話仍是讓她心頭一重，或許林樾只是圖個新鮮談談戀愛，自己如果有奔着結婚去的想法，就應該探探他的口風。
下午下班後，林樾如約過來接她，爲防被林嵐撞見，他們其實是在公司不遠處的拐角處碰面。
上了車後，兩人直奔市中心一家口碑較好的西餐廳。
餐廳周邊是一排排小樹，大概身處南方，即便是冬日，樹葉也翠綠得很，他們進去後選擇靠窗的位置坐下，擡眼可見外面那些在落日餘暉映照下搖晃的枝葉，格外溫暖浪漫。
只不過，在這真正意義上的約會第一餐，周桐顯得有點緊張，坐着坐着，竟忍不住抖起腿來。
林樾坐在對面凝神盯着她，周桐覺得自己好歹比對方年長一些，居然這般沒出息，便強行控制住雙腿，端正姿態。
“你喜歡這裡嗎？”林樾今日的頭髮似乎修短了一些，他穿着灰色粗線毛衣，領子那邊露出白襯衫乾淨的一截，顯得清爽帥氣，叫人挪不開眼。
“喜歡。”周桐笑得十分燦爛，過了會兒覺得嘴巴有點酸，便收斂住表情，端起一旁的水杯，垂眸飲了飲，餘光瞥向對面的林樾，發現他仍是在盯着自己，臉突然就開始發紅，不敢擡頭直視過去。
服務員端上兩份他們剛剛點的套餐，臨走時卻因爲不小心碰到了桌上的杯子，水一下就灑了開來，有些濺到林樾身上。
林樾嚯地一下站起來，服務員只顧得上彎腰道歉：“對不起對不起……”
周桐趕緊抽了幾張紙過去幫他擦拭，“怎麼樣？”
“沒事。”林樾接過周桐手上的紙，在身上有水漬的地方擦了兩下，隨即扔到垃圾桶裡，繼續坐回到自己的位置上去。
周桐又抽了兩張紙把他跟前桌面上的水漬也擦了擦，服務員這才意識到自己的遲鈍，後面趕過來的領班擡手就敲了她一腦袋，一邊喊人過來收拾，一邊低聲道歉：“我們這服務員剛來不久，給你們添麻煩了，馬上給您換新的您看如何？”
林樾點點頭，並不跟他們計較這點小問題。
盤子被服務員端去換新的，林樾見周桐並不動刀叉，有些奇怪地道：“你不喜歡吃？”
周桐縮着脖子搖了搖頭，“等你一起。”
林樾心頭一陣悸動，不由得伸手握住了她，眼裡流露出一股溫熱的情感。
周桐正想着要不要趁機會探討一下雙方對婚姻的規劃時，忽然聽到一聲喚。
“林樾？”
她急忙把手縮回來，擡眼望去才發現是程卿。
程卿穿着束腰白裙款款走來，到了他們跟前，意外地道：“剛纔我還以爲認錯了，這麼巧，你們也在這吃飯？”
“你一個人嗎？”周桐反問程卿。
程卿搖了搖頭，往後指了指用玻璃隔着的另一廳，“和我姐，還有……”她眼神閃爍，猶豫了一下，道：“還有我姐的男朋友。”
順着她的視線望去，便可見玻璃牆那邊坐着的一男一女，雖然隔得有點遠，卻依稀能從穿着看出對方的涵養。
周桐回頭時，林樾一下就站了起來。
“你去哪？”周桐問。
林樾並未作答，徑直朝玻璃牆裡廳走去，周桐和程卿皆是不明所以，卻也沒耽誤，立即跟了上去。
裡廳燈光比外面暗一些，林樾走到那張桌子邊上停了下來。
“你是……”程媛望向林樾。
林瑞洋擡頭，見自己的兒子站在眼前，心中一個咯噔，腦子突然空白。
“她是誰？”林樾這一聲質問中壓抑着多少冷冽的憤怒。
林瑞洋緩緩站起來，想解釋點什麼東西，卻半句話也難以說出口。
“你就是林樾啊，你好，我是……”
“我沒問你！”林樾打斷程媛，只盯着自己的父親，“她是你什麼人？”
“小樾，”林瑞洋嘴角顫了顫，最終嘆了一氣，道：“是爸對不起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