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2.第52章

折騰了大半天, 等到左臂抹了藥固定好,兩人走出醫院,天色已經是一片橙紅。

雖然受了傷, 安蒂利亞精神卻很不錯, 可能是被疼痛激出來的……好久沒有散過心了, 距離太陽落山還有一段時間, 奧斯維爾乾脆將車停在了河畔, 帶她到橋上站了一會兒。

人行道上人來人往,他總怕安蒂利亞的胳膊被碰到,一直走在她左側護着, 最後選了橋中央視野不錯的位置,倚在欄杆上吹着晚風, 看着碎金躍動的河面, 奧斯維爾輕輕舒了口氣。

不知不覺的, 他這些天也有點緊張過頭,很久沒有放鬆過了。

默默站了一會兒, 安蒂利亞對他道:“一會兒我們去超市吧,奈伊今早說黃油用完了。”

“好呀。”奧斯維爾笑笑,指着河中夕陽的倒影,“你看這個像不像一大塊黃油?”

安蒂利亞莫名其妙地覺得肚子有些餓。

奧斯維爾:“說起來,今天我在王宮裡見到將軍, 聽說奈伊拜託他教自己槍法和劍術, 現在已經開始練習了。”

安蒂利亞詫異道:“真的?他都沒告訴我。”

奧斯維爾失笑:“大概是不好意思吧, 依我看, 他急着學這些也是想保護你, 畢竟他眼裡除了你沒有別人了。”

一般小孩子八/九歲的時候是絕對不會被允許碰槍的,奈伊是個例外, 就連威爾諾這麼謹慎穩重的人都對他很放心。王宮裡不缺練習西洋劍和打靶射擊的場地,伊登也樂意將場地開放供奈伊使用,威爾諾平時公務繁忙,只能委任下屬指導他練習,偶爾有空時纔會過去看看,指點一二。

“他也太……”安蒂利亞汗顏,自己八/九歲的時候在幹嘛?刀子都沒碰過幾次,別提槍了,那時候連茶都泡不好,可是奈伊呢,小小年紀烹飪水準已經達到專家級別,現在又開始玩槍練劍,簡直不讓庸碌的大人活了。

奧斯維爾安慰地輕拍她右側肩膀,清清嗓子道:“你應該開心纔對,需要當心的是我,今後如果我跟他一言不合打起來,拜託你求情讓他饒我一命。”

安蒂利亞壞笑道:“你想太多,依我看他可喜歡你了,這兩天都是抱着你送的那隻小熊睡的。”

奧斯維爾:“……”

非但沒感到高興,反而更害怕了,總覺得這孩子在醞釀什麼陰謀……

散步前往超市的路上,安蒂利亞忽然回頭對他道:“奧斯,其實你比看起來厲害得多吧?”

“嗯?”奧斯維爾一時沒能明白她的意思。

“我是說,魔法呀。”安蒂利亞笑道,“你在精神魔法領域的造詣,說不定在索菲雅之上呢。”

奧斯維爾怔了怔,輕聲道:“你怎麼知道的?”

爲了避免麻煩,他很少使用魔法,刻意將自己的實力隱藏了起來,瞭解他真正能力的人很少。他也不是故意瞞着安蒂利亞,只是一直沒機會說起這件事。

安蒂利亞:“那天你沒有受到時間靜止的影響,更在短短几秒內阻絕了蘭斯的魔力流動,我不是很懂魔法,但我知道蘭斯的實力很可怕,大概和索菲雅不相上下,你卻能夠那麼輕易制服他。”

奧斯維爾神情頓了頓,連忙將她拉到路邊人少的地方,垂下目光輕聲道:“確實,我的魔法造詣超出了正常範疇,但……也沒你說的那麼厲害,那天蘭斯頓已經是強弩之末了。”

安蒂利亞還沒來得及說什麼,就聽他問:“那天蘭斯說要幫你和伊登,你們會接受麼?”

安蒂利亞怔了怔,遲疑着搖了搖頭:“……不大可能。”

“我想也是。”奧斯維爾苦笑,“不能指望他,但我的精神魔法作用也很有限,對上索菲雅恐怕沒什麼勝算,你和伊登要做好最壞的打算。”

安蒂利亞正思忖着,他又說:“如果真的發生什麼,我會盡力幫忙的。”

“不要勉強。”安蒂利亞看了他一眼。

“放心,我有分寸。”奧斯維爾笑笑地,看上去一點不像有分寸的樣子。

安蒂利亞嘆道:“這件事我不會說出去的。”

奧斯維爾卻笑道:“有把柄握在你手裡的感覺也不錯呢。”

他偶爾犯起二來真是讓人招架不住,安蒂利亞轉過身道:“我們還是趕緊去買黃油吧。”

——

安蒂利亞手臂受傷的事,技術部通知了奧斯維爾,卻沒人告訴奈伊。

正忙着準備晚餐的奈伊乍然看見安蒂利亞手臂上的繃帶,臉色瞬間沉了下來,望向奧斯維爾,直到安蒂利亞三兩句跟他解釋了經過,他才面色稍緩,回到廚房繼續切菜了,奧斯維爾從始至終很識趣地沒有吱聲。

今天要洗的菜有點多,安蒂利亞顯然是幫不上忙了,能指望的只有奧斯維爾。由於他有着炸掉廚房的前科,平日裡奈伊嚴禁他踏入廚房半步,今日實在沒有辦法,拜託他進來在水池邊幫忙洗點菜,趁着切菜的空當,奈伊時不時向水池瞥一眼,彷彿奧斯維爾洗菜都能洗出事故來。

奧斯維爾苦笑:“切你的菜吧,這點小事我還是沒問題的。”

奈伊默默收回目光,切好兩塊土豆放進鍋裡用油煎,拿鏟子推着土豆塊翻動了一會兒,他忽然道:“謝謝你。”

奧斯維爾幾乎懷疑自己聽錯了,意外地看了他一眼:“不用謝啊,洗點菜而已。”

奈伊一臉黑線:“白癡,我不是說這個。”

“那你說什麼?”奧斯維爾更奇怪了。

奈伊用冰冷的語氣道:“謝謝你照顧安蒂。”

明明是感謝的話,被他說出來就好像有什麼深仇大恨一般,奧斯維爾勉強笑了笑:“這個……就更不用謝了。”

最近感覺奈伊對他的態度越來越平和,原來不是錯覺。

然而奈伊在表達感情方面向來十分吝嗇,說了這一句就不說了,繼續冷着一張臉盯着鍋裡的土豆們,奧斯維爾悄悄看他一眼,感覺……土豆都要被他瞪出好幾個窟窿了!

他這難道也是彆扭傲嬌的表現麼?!

——

與此同時,王屬軍本部的單間牢獄門前,威爾諾停下了腳步。

受刑之後,蘭斯頓沉寂了一整天,這個時間他應該已經恢復得差不多,又該給他喝奧斯維爾配置的藥劑了。

對方纔剛剛從慘無人道的刑罰中解脫出來不久,又要被逼着喝下導致虛弱的藥物,威爾諾心裡暗暗嘆息一聲,他和本德爾最大的區別就是心腸軟,雖然沒有到仁慈誤事的地步,卻也無法眼睜睜看着別人受苦。

窮兇極惡該遭報應的人倒也罷了,可蘭斯頓總給他一種很奇怪的感覺,他看起來完全不像惡人,這讓威爾諾無法徹底狠下心來對待他。

牢門打開,房間中灑滿了血色夕陽,蘭斯頓還是像平時那樣隨意地坐在地上,臉色比前一日更要蒼白,神情卻依然淡靜冰冷,擡起頭看了威爾諾一眼,他沒有說話。

威爾諾上前將藥劑遞給他:“喝了。”

蘭斯頓接過來一飲而盡,彷彿這只是普通的白水,他抹了抹脣角低聲道:“將軍,我有件事拜託你。”

威爾諾收回瓶子愣了愣,這是蘭斯頓第一次主動跟他說話,他沒想到對方竟然稱自己爲將軍。

“你說。”

“能不能讓我見安蒂利亞?”蘭斯頓聲音仍然很低,似乎沒有什麼力氣,“我有些話對她說。”

“不能讓別人轉達麼?”

“不能。”蘭斯頓輕嘆了口氣,“我只告訴她一個人。”

威爾諾看了他片刻:“我會和殿下說明的。”

“多謝了。”蘭斯頓稍微低下了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