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着崔閣老和顧守義二人繼續圍繞初戰之事滔滔不絕,各抒己見。說到激動處,又覺得該拿出地圖來瞧一瞧,比劃比劃纔夠過癮。所幸二人就直接移到了書房,不知道他們除了初戰之事,又會關上房門談論什麼朝中大事去了。而胡氏則在崔夫人的要求下,帶着崔夫人一起去了太夫人的梧桐苑,剩下龍馨瑤一人,自然是由裴子慧招乎。
龍馨瑤見大夥都走了,只剩下她和裴子慧,忍不住偷笑出聲,“總算都走了,終於可以好好和你說說話了。有長輩們在身邊終究是不方便。”
“是。”裴子慧知道她愛玩,帶着她一邊往後花園走,一邊道:“公主好不容易出宮來,來到府上就不要拘束,您想幹什麼就幹什麼,我陪你就是。”
龍馨瑤立馬擺出一副可憐相,“還是你瞭解我,知道我出宮一趟不容易。前段時日雖然父皇解了我的軟禁,但還是不許我出宮。皇宮雖然大,可我每天走來走去的就那麼幾個地方,三皇兄又和顧將軍出征去了,宮內連個陪我玩的都沒有,真是快把我悶瘋了。”說了一會兒,她又憤憤道:“特別是宮裡的那些奴才們,見到我都像見到瘟神一樣,躲得遠遠的,都生怕因爲我而使他們牽連而捱了板子。”
想必宮內的奴才們曾經受龍馨瑤而牽連挨板子的人一定爲數不少,不然大家怎麼見到她都避之不及。
裴子慧一笑:“莫非這回皇上是真的準你出宮了?”
“準了!”龍馨瑤拍拍手,道:“父皇說了,只要我不闖禍,可以由我任意出入皇宮了。”
裴子慧也替她高興,彎腰福身,“恭喜公主。”嘴上說着,心裡卻在嘀咕:這麼一個愛闖禍的公主,若是讓她不闖禍恐怕很難。
二人相攜走進花園。適逢春日,柳色正豔,整個花園似乎都籠罩在一層嫩綠的柳煙之中。一樹樹桃花盛開在湖堤柳岸,瓣瓣落花飄落湖水。幽幽、脈脈、從裴子慧和龍馨瑤腳下的小橋底流過。
如此春光瀲豔之景,完全看不出南蠻之地,顧青城等人還在爲守護國土而殊死拼殺之跡。
“原來你們顧府也這麼漂亮。”龍馨瑤有些雀躍,指着遠處的花樹歡呼:“瞧,那些個桃杏比宮內的開得還好,還有那一片迎春花也都開了,真好,真好!”
裴子慧微笑:“我們府上的太夫人素來喜花,所以工匠就多用了幾分心思。”
沿着湖光過了橋,裴子慧和龍馨瑤依舊互挽同行。十幾步之外,是個亭子。遠遠的就聽到有幾個女子愉悅的笑聲。
“小姐,這塊料子大少爺一定會喜歡。若是知道是您親手幫他縫製新衣,那定會喜歡得不得了。”未見其面,先聞其聲。只是這聲音怎麼有點耳熟。
再走近幾步方纔看得清楚,原來是聶薇涼帶着兩個丫鬟坐在亭子裡,正圍着一塊布料說着什麼,個個眉飛色舞的樣子。
裴子慧遠遠地瞥了一眼那衣料,雖說看不出是個什麼質地,但卻是一塊略顯沉重的暗紅色。
聶薇涼也看到裴子慧,但卻給幾個丫鬟使眼色裝做沒看見一樣。她根本不知道裴子慧身邊這個身上沒有任何標誌的女子就是當朝的馨瑤公主。
裴子慧也不介意她的無禮。只是對於那一塊布料,皺了皺眉。
虧她還是和顧青城一塊長大的,連他喜歡的顏色竟然都不知。顧青城對其它顏色均無好感,唯獨喜愛藍色和白色,特別是白色系,那簡直是他的最愛。
不但身上的衣袍以月白色居多。就連平時的便衣也以素錦織就,即便是在沙場上也是白馬銀槍,就連那腰間的玉佩,都是純白的羊脂美玉。
那個暗紅色……即便是聶薇涼有意把這衣服想成是新郎所穿,那也絕對不是顧青城鍾愛之物。
“公主。我們到那邊去。”裴子慧壓低聲音,攜着龍馨瑤到了橋的另一面。龍馨瑤難得來府一次,她不想走過去與聶薇涼碰面,萬一說到什麼不高興的話,反而惹龍馨瑤不高興。不值得。
龍馨瑤卻感覺到了她有意避開亭中的女子,歪頭看了幾眼,忍不住問:“那女子是誰?”
“青城的表妹。”裴子慧頓了頓,又道:“現在是姨娘了。”
龍馨瑤淡淡地“嗯”了一聲,隨即將話題轉到別處。
橋的另一端也是亭子,二人攜着手坐了下來,隨即吩咐隨身跟來到妙玉安排些吃食過來。二人由此邊吃邊聊,美食、美景、外加美人,這倒是人生一大愜意之事。
說了一會兒,龍馨瑤突然謹慎地看了看四周,扯了扯裴子慧的衣襟小聲道:“子慧,你有辦法和我三皇兄或是顧將軍傳封書信嗎?”
裴子慧被問得一怔,就想起顧青城第一次出征,將寫給她的信藏在文書的暗閣中的事。現在想想還能嚇出一身冷汗來,現在可不能再冒這個險了。於是搖頭,“我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又不認識兵部的人,哪有這個辦法?公主這是有事?”
“嗯!我想給三皇兄捎封信。”龍馨瑤有些憂心忡忡。
“若是可以,公主您倒是可以求皇上,將你的信放到公文中一道送到南蠻邊境。”裴子慧幫她出主意。
“不行!”龍馨瑤果斷搖頭,“這信的內容不能讓父皇和皇宮內的人知道,否則會壞事兒!”
她這樣一說,裴子慧自然也不敢多問了。顧青城曾經說過,皇宮內就沒有小事兒,本來放到普通人家不值一提的事,但是放到宮中,那就是大得不能再大的事了。
何況龍馨瑤平時一向豪爽,幾乎不把任何事放在心中。今日見她如此謹慎,不免也跟着有些緊張起來。
龍馨瑤猶豫了一下,欠身道:“其實這事兒和你說了也無妨。”她又想了一下,小心道:“就是我大皇兄的身子越來越不好了。似乎父皇也放棄了讓大皇兄爲太子的想法。既然大皇兄不能爲太子,那麼就是二皇兄和三皇兄了。如今三皇兄遠在南蠻戰場,不知宮中情況。我是怕淑妃和榮妃藉機幫二皇兄搶了太子的位置。子慧,你是不知道,我那二皇兄雖然聰明,但心胸確小了些。”
看來龍馨瑤是支持龍滄雁爲太子的。
那麼皇后自然也就不用說了。自己的親生兒子不能繼任大統,退而求其次養子繼位,她依舊是太后。只是這等關係國本大事,裴子慧也不敢多進一言,就算聽在耳中。也覺得不妥。
二人正各自沉悶着,不遠處突然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旁邊還伴着小孩子的叫聲。
“爹爹,爹爹……”小男孩的聲音有些焦急。
“宇少爺,您慢點……”
裴子慧和龍馨瑤歪頭望向聲音的來處。只見一個三四歲的小男孩,在前面跑着,一位三十歲左右的婦人在後面追。再向遠處一看,可不是聶道遠正迎面走來。
那跑着的小男孩自然就是聶道遠和邱素玉的兒子聶鎮宇了。
父子倆相向而行,聶道遠大步向前,蹲下身子就將聶鎮宇摟進了懷裡,低頭問:“宇兒。這是怎麼了,看你跑得一頭汗水。”
聶鎮宇顧不上額頭的汗,結結巴巴道:“爹爹,我娘不大好,咳得厲害。”
聶道遠聞聲望向那婦人,“如意。素玉她咳得厲害嗎?有沒有去請大夫。”
“請大夫了。”被喚做如意的婦人說:“不過大夫還沒來,宇少爺要跑出來找您,我不放心就跟了出來,這會兒也不知道大夫有沒有過去呢!”
聶道遠猛點頭,囑咐道:“那我回去看一看。你就帶宇兒在這玩吧。讓他看到他娘難受的樣子,他也不舒服。”
“是,表少爺。”
聶道遠放開宇兒,大踏步地奔着他們所居的向陽亭奔去,留下聶鎮宇用極小的聲音喊了一聲“爹爹”!
待聶道遠走遠了,如意帶着宇兒四下一望,這才發現不遠處的亭子裡坐着裴子慧和另外一名女子。龍馨瑤莞爾一笑,指着宇兒道:“那孩子倒是個懂事的,這麼小就知道惦念孃親。”
“是呢!”裴子慧也微微一笑。
如意就將宇兒領了過來,牽了他面帶微笑給裴子慧請安,“少夫人安好!”
“好!”裴子慧就對聶鎮宇招了招手,並從桌上拿起一塊糕點遞給他,“瞧給你熱的,滿腦袋都是汗,吃塊糕點吧,再喝點水。”說完還用帕子給聶鎮宇擦了擦。
聶鎮宇接過糕點,奶聲奶氣地說:“謝謝嬸母。”
裴子慧微微一笑,望向如意,“是不是表嫂她身子不大好?”
“是啊!表夫人她那是老毛病了,一直醫治就不見好。”如意滿臉無奈地嘆了一聲,“這春天都到了,天氣轉暖百花盛開的,可沙大夫卻說各種花草都長起來了,表夫人反而更容易咳嗽。”
這行醫的事兒,裴子慧是不懂的。不過說到邱素玉,其實裴子慧又何嘗不知道她的心思。包括上一次聶薇涼施計讓顧青城納她爲妾,恐怕這件事的軍事就是邱素玉。不過一想到,她只是想爲自己的兒子謀一席之地,裴子慧對她的討厭,就沒有那麼多了。
人不爲己,天誅地滅。
幫她,那是不能。不過裴子慧也不想做落井下石之事,既然她病着,那就請大夫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