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欺辱

張氏這裡犯難了,吳氏瞧在眼裡自然得意了。她說動婆婆劉氏來勸張氏改嫁,是以自己兒子趙旺要定親,而女方提出的要求是得準備獨門獨院的房子爲成親的條件。只要張氏帶着趙蓮兒嫁出去了,那原本屬於趙二郎一家的院子自然空了,那這房子也該老大一家得了。這樣一來,獨子趙旺的親事也就成了。劉氏的心本來就偏向趙大郎一家,而且她本人更是重男輕女,對於趙家唯一的孫子的婚事肯定是看得極重的。所以吳氏在她跟前一說,她就同意了來趙二郎家以長輩的名義逼迫張氏改嫁。

至於吳氏的堂兄吳奎也的確是死了老婆,正巧要續絃,她便去把張氏給推出去了。吳奎本意是要想娶個年輕貌美的,一開始聽說張氏已經生了兩個女兒,而且三十出頭,就不願意。後來吳氏對他說,張氏有個十分美貌的女兒在身邊,只要娶了張氏,那她那女兒不也就落到他手裡了。趙二郎有一雙貌美如花的女兒,這個吳奎也是知道的,所以吳氏這樣說了後,他就動了心,便答應了吳氏,自己找媒婆上門去提親,這纔有今日的事。

“不行!這事我不答應!”

伴隨着趙蓮兒氣憤的話語,“哐啷”一聲,西屋的木門被大力地推開,然後趙蓮兒衝了進去,跑到了張氏跟前將她護在身後。

見趙蓮兒衝進來,吳氏和劉氏都一愣,有些意外。不過,很快,吳氏便站了起來,指着趙蓮兒罵道:“你一個小女娃,你孃的事情輪得到你做主?還不給我出去!”

“我是小,可是我孃的事也輪不到你做主,我娘方纔說了,她不願意,你耳朵聾了啊?”趙蓮兒毫不客氣地反駁。

吳氏剛纔猛然站起,那坐着的春凳因爲一頭少了重量,讓坐在另一頭的劉氏差點兒滑下去摔倒,不過因爲手裡頭拄着一根柺杖,纔沒有坐到地上。不過這一下也讓她受驚,拄着柺杖重新站起來後,見趙蓮兒在跟吳氏頂嘴,不由得惱羞成怒,對着趙蓮兒破口大罵,“你這不知羞恥的賠錢貨,你孃的親事啥時候輪得着你黃毛丫頭來管。你大伯母做不了她的主,可老身能做,你給我聽好了,我就是要讓你娘嫁給吳奎。要是不嫁,就給我滾出趙家門兒。二郎死了,我趙家容不下外姓人住在趙家!”

劉氏的話讓趙蓮兒又羞又氣,萬萬想不到自己的祖母這樣罵自己。本來劉氏是長輩,她還要敬着三分,可是現在看起來,她是老糊塗了,完全站在吳氏一邊來逼迫自己的孃親,非要逼着她嫁給什麼大伯母的親戚。從大伯母的爲人看,趙蓮兒相信她那親戚也一定不是好人,所以孃親纔會堅決不同意。

忍了下,最終沒忍住,趙蓮兒脫口而出,“當年分家的時候可說好了的,新屋歸大伯一家,這老屋歸我爹。我爹雖然死了,但我還在,我姓趙,所以這個家自然留給我的。至於我娘,我這個姓趙的要她在這裡住,誰也管不着。你們想趕走我娘,得問我同不同意。還有,要是你們硬來,我就去衙門裡喊冤告狀,請縣大老爺來斷案,看到底誰佔理!”

劉氏和吳氏卻是沒想到,趙蓮兒年紀小小,竟然說出這樣的話來,且句句在理。這下倒弄得兩人啞口結舌,不好駁斥她。最後,還是吳氏反應快,開口道:“你是姓趙,可你是個姑娘家,免不了要嫁人,這嫁了人就就是夫家的人,趙家的事情也輪不到你管了。”

“對,媳婦兒說得對……”劉氏聽了在一旁連連點頭。

趙蓮兒冷哼一聲繼續說:“那也得我嫁人再說,我明裡告訴你們,我還就不嫁了,一輩子陪着我娘,所以你們休想打我孃的主意。要是鬧得狠了,大不了我豁出一條命,你們誰都別想安生!”

見趙蓮兒發了狠,劉氏和吳氏面面相覷,臉色都有些不好看。本來今日過來,她們是很有把握逼迫柔順沒有脾氣的張氏答應的,可給這潑辣的趙蓮兒一鬧,生生給攪黃了。

“出去,你們都給我出去,我趙蓮兒沒有你們這樣的大伯母和祖母,一些兒親情不念,只知道來訛詐銀子,甚至逼我娘改嫁,都給我走!”

趙蓮兒見劉氏和吳氏不吭聲了,便“得寸進尺”,上前去推搡兩個人。她這招很管用,劉氏和吳氏失了理,又被她“囂張”的氣焰給壓制了,便真給推出了屋,繼而趕出了院子。直到趙蓮兒“砰”地一聲將院子門給重重地關上,又在院子裡吼,“永遠都別上我家來,否則下次別怪我拿大棒子攆人!”

吳氏不甘心地回罵了句,“你這喪門星,這樣潑辣,一輩子都嫁不出去!且別得意,這事兒沒完,咱們走着瞧!”

劉氏也罵罵咧咧,在院子外絮叨了好一會兒,才和吳氏一起氣鼓鼓地回去了。

而趙蓮兒回到屋子裡,張氏就上前一把抱住她,哽咽道:“蓮兒,今兒個多虧了你,不然,不然……”

“不然,怎麼樣,難道娘真的會答應她們?”趙蓮兒問。

“雖不至於答應,但也是無法,只能拖一天算一天。到底還是你機智,幾句話就說得她們住了口,又加上你性子潑辣,嗆住了她們,讓她們灰溜溜地回去了。可是,我怕,怕她們定不會就此死心,還會想出些下作的手段來對付我們。瞧她們今日的來意,是想奪去咱們的屋子呢。”張氏徐徐道。

趙蓮兒輕拍張氏的背安慰她,“娘,你別擔心,孩兒不會讓她們如意的。兵來將擋水來土掩,總有法子應付的。咱們該過什麼日子還過什麼樣的日子。”

經過這一晚,張氏突然發覺自己的二女兒長大了,早已不是那個她眼中的孩子,而是成爲了能保護她的家裡的主心骨,這讓她很是慰懷。

這事情過去沒幾天,果然如張氏所說的,又有人上門了,不過卻不是劉氏和吳氏,而是一位身穿墨綠色團花綢袍子,瞎了一眼,蓄着兩撇鬍子,面相陰沉的中年男子和兩位二十出頭的夥計打扮的青年男子上了門兒。

從上回吳氏和劉氏來家裡逼迫張氏改嫁後,趙蓮兒平日除了非要出門兒送繡品或者買米買菜,平時都在家裡陪着張氏,而且就算是白天,院門也是關了的。所以,當她聽見外頭有陌生人叫門兒,去開了門後,見門口站着兩位陌生的男子,便問:“你們找誰?”

那瞎了一眼的中年男子一見趙蓮兒,唯一剩下的獨眼中便猛地一亮,面上隨即流露出淫|邪的表情。而跟在他身後的一個夥計打扮的人則是將手頭提着的兩包糕點和茶葉一亮,說:“我們掌櫃的今兒個特意來看望你娘。”

“你家掌櫃的?”趙蓮兒嘴裡念着就拿眼去看那瞎了一眼的中年男子,問:“你認識我娘?”

這一次來的瞎了一眼,面相陰沉的中年男子正是吳氏的堂兄吳奎,自從吳氏和劉氏上趙蓮兒家裡頭來逼迫張氏改嫁沒成後,回去第二日她就去找了吳奎,把遇到的事對吳奎說了。吳奎聽了後想了想就說,這事情交給他,他有法子讓張氏就範。吳氏問他是啥法子,他便附在她耳邊低聲如此如此一說,吳氏聽了眉開眼笑,連連點頭,說他這法子好,到時候由不得張氏不同意。

今日上門來,吳奎正是來讓張氏就範的。

吳奎聽到趙蓮兒問話,便收回了視線,斂容道:“我認識你舅舅,你舅舅託我來瞧她。”

趙蓮兒聞言將信將疑,上下掃了吳奎一眼,總覺得眼前這個人不是良善之輩。從他口裡聽到舅舅這兩個字,忍不住脫口問:“那我舅舅現在何處?你又是如何跟他相識的?”

吳奎從堂妹吳氏那裡早就曉得張氏的弟弟,今兒個借了他的名頭來,許多話早想好了的,況且他又是在外頭混的人,應變更快,因此聽見趙蓮兒盤問可說是絲毫不驚,面色如常道:“你舅舅在崑山做買賣,我和他也是因爲買賣相識。他聽說我要來吳縣販絲,就託我上門兒來瞧一瞧你娘,說恁多年沒見了,甚爲掛念。因爲買賣忙,脫不了身來看望你們,恰巧作爲他好友的我要來吳縣,就讓我替他走一趟。”

趙蓮兒見他說得毫無錯漏,就有些信了,便將院門打開,讓到一邊說:“那請進吧,我娘在屋子裡織布來着。”

吳奎點點頭,獨眼中不經意透出些得色來,心道,你這個小丫頭片子,還是個雛兒,也想攔住我,嫩了點兒。不過,大爺我就喜歡嫩的……

這麼想着,又在趙蓮兒的身段兒上掃了一眼,眼中貪婪之色大盛。

因爲家中來了男子,趙蓮兒便沒有關上院門,而是將院門大開避嫌。

吳奎領着自己茶坊裡頭的兩個夥計進了趙家的堂屋,趙蓮兒請吳奎坐下,隨手倒了杯水給他喝,然後進西屋去請孃親張氏出來。張氏在屋子裡聽到自己哥哥託人來瞧自己,自然是極爲高興,便跟着趙蓮兒出來與吳奎廝見了。吳奎見眼前這婦人雖然三十了,但還是有幾分容色,並不招人討厭。因此想真要娶回去也能將就,關鍵是她那女兒生得那樣如花似玉,要娶了張氏回家,那樣一個小美人兒稍微用些手段,定然跑不出自己的掌心,真好受用。

心裡這般打着主意,待坐下後,吳奎便讓夥計把茶葉和糕點送上,吳氏收了,隨後命趙蓮兒將這些東西去燒水泡些茶來,再把裡頭的糕點也給客人擺上。

趙蓮兒拿了東西出去,張氏自然要問自己哥哥一家人這幾年過得如何等語。吳奎敷衍了兩句,就說:”我有重要的一件東西,吳兄囑咐要親自交給你,且要避着些人。”

一邊說邊一便對站在屋裡的兩個夥計說:“你們且出去等着我。”

等那兩個夥計出去後,他就站起來往西屋走,再點手招呼張氏,“妹子進來,我給你。”

張氏狐疑地站起來,跟着進去了。她因爲相信眼前這人是自己哥哥的朋友,也就沒防備什麼。等她進去後,吳奎便假意從懷裡摸出個小盒子來,招呼張氏近前,說:“這就是你哥哥給你的東西。”

等張氏走過來,伸手來接時,吳奎便反手一抓,一把將張氏的一隻手抓在手裡握着。張氏駭然,自然要掙脫。不過掙了兩掙,卻根本掙不脫,不由得低聲喊起來,“你這人怎的如此無禮,快些鬆手,不然我喊了。”

吳奎獰笑,一隻手抓了她手,另一隻手向她胸前抓去,道:“你喊呀,最好大聲喊,不然這左鄰右舍都不知道你這寡婦偷男人……”

張氏又羞又急,待欲大聲喊,倒真是怕招了人來。到時候這街坊鄰居定然會風言風語,說自己不守婦道,而眼前這陌生男子甩手而去,啥事兒也沒有。名聲被毀的只有自己。可是要是不喊,被這男子佔了便宜,才真是有失婦道。

正爲難間,吳奎手上的動作更大了。張氏再也無法忍住,便失聲大喊起來。

張氏的喊聲讓在外間廚房燒水泡茶的趙蓮兒聽到,便忙衝出來,往屋子裡跑。可是她跑到堂屋門口,卻被站在這裡的兩個年輕夥計給攔住,不讓她進屋。

“讓開,你們做什麼?竟敢光天化日進屋子欺辱婦人,就不怕公差抓你們進去坐牢!”趙蓮兒對那攔住她的夥計憤然大喊道。

誰想其中一個夥計卻皮笑肉不笑地說:“掌櫃只不過有東西要給你孃親,你急什麼。或者那東西是條蛇,你娘瞧見害怕纔會喊出聲呢。”

趙蓮兒自然是不相信,就和那夥計拉扯起來。不過,對方是成年男子力氣自然是比趙蓮兒大,她哪裡能拖開他。兩邊正在拉扯時,從院子外一陣風似地來了幾個人,趙蓮兒一看,發現是大伯母吳氏,祖母劉氏,以及堂哥趙旺。

這幾個人一來,趙蓮兒鬆了口氣,心想,不管怎麼樣,有人來了,那在屋子裡欺負自己孃親的男人總是要忌諱收手的。

果然門口站着的一個夥計見來了人,便忙轉身進屋去傳話了。剩下的那個攔住趙蓮兒的夥計也收了手。趙蓮兒便同吳氏等幾個人一起奔進了西屋。

幾人進了西屋後,只見張氏頭髮散亂,衣衫凌亂,一張臉上掛了兩行屈辱的淚。旁邊則是站着整理着衣衫的吳奎。

見到趙蓮兒等人後,張氏便急急地奔了過來,一邊跑一邊說:“快叫人來將這男子捉了,他竟敢光天化日欺辱我!”

站在她身後不遠的吳奎卻不以爲然地說:“妹子,說好了的,咱們今日相會。你死了男人,我也死了老婆,我們兩個相好,本就是你情我願,你怎麼臨了反悔,倒說我意圖污你清白。”

張氏跑到趙蓮兒身邊停住腳轉身指着吳奎怒罵道:“你這無恥小人,冒我兄長朋友之名,上門來哄騙於我,意圖不軌,倒好意思說我和你相好!方纔我女兒也在,你是怎麼說的,她句句聽在耳裡,豈會信你胡言亂語!”

“啪!”一記清脆的耳光在屋裡響起。

“你這無恥的婦人,我家二郎死了不過半年,你就耐不住寂寞偷男人,還口口聲聲不願改嫁。你瞧你今兒個做下的醜事,將我趙家顏面掃盡。今日老身要將你這喪德敗行的淫|婦逐出家門,以護我趙家的清白門風,以慰我趙家祖宗!”劉氏指着張氏憤然大罵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