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
“你說什麼?”
衆人紛紛看向外表狼狽的於小婷。
羅四兩也皺眉看她,看了看她髒亂的臉龐,又看見了她手上尚未完全恢復的勒痕,他的眉頭不由得皺的更深了。
於小婷見這麼多人都在看着她,她顫抖着吐出一口氣來,用手掌擦了一下雙眼,把眼中的淚花慢慢擦拭掉,又用袖子擦拭臉龐,把臉上的汗水和贓物擦乾淨。做完了這一切,她的呼吸才慢慢平穩下來,她用力咬了咬脣,一直咬到雙脣發白,心裡這才終於平穩和堅定下來。
她擡起了頭,看着羅四兩,說:“沒錯,我說單義堂的付出並不是徒勞。”
她轉身看着所有人,高聲道:“單義堂真的爲這個國家做出了很大貢獻,他們不可憐,他們是真正的英雄,他們是真正有成果有犧牲的大英雄。”
說罷,全場譁然。
而於小婷卻是捋了捋散亂在額前的短髮,把頭髮捋到了耳後去,然後露出了一個笑容。
場上的人都被這個消息衝擊得心頭大亂,都沒空看於小婷的表情。
場上只有羅四兩和方鐵口注意到了這一點,兩人心中同時一跳,於小婷的這個笑容竟然帶着幾分悽婉和慘然的味道,這是爲什麼?
羅四兩和方鐵口心中疑惑。
“小婷,到底是怎麼回事?”何青怡趕緊上前抓着於小婷的手急忙問道。
先前於小婷只是說她有辦法證明單義堂所做的並不是徒勞,但是這裡面具體的原因,她並沒有說清楚,何青怡也不甚瞭解。
看臺上的武清也緊張地看着於小婷。
於小婷輕輕掙脫開何青怡的手,經歷了這麼多,她的心也徹底平復了下來,更多了些堅定,神色也從容了許多,她說:“沒錯,我知道更多的真相,也知道當年單義堂盜出來的情報並不是無用之物,它發揮了它應有的價值,你們是真正的英雄。”
“什麼?”
就連羅四兩都心頭一驚,一個沒有貢獻就白白死去的英雄和一個做出了巨大貢獻而犧牲的英雄可是兩回事,人們所會銘記的英雄絕對是後一種,先前那種甚至在許多人心中,都不能算是真正的英雄。
這也是當初羅四兩在何青怡嘴裡聽到真相的時候,會那樣崩潰的原因,因爲他知道他們這麼多年的努力全都白費了,單義堂當年的付出也都毫無價值,單義堂的人真的都白死了。
可現在他從於小婷嘴裡聽到了這件事情另有隱情,他怎麼能不驚啊。
單義堂的人,包括方鐵口都在緊張地盯着於小婷在看。
於小婷重重吐出一口氣來,深深地看了羅四兩一眼,然後轉過身子面對所有人,說道:“當年單義堂費盡周折帶出來的情報卻是一份無用的家書,但那封密信並沒有馬上銷燬,而是被人帶在了身上,至於他帶着是做什麼用的,我們並不知曉。”
“那時,社會混亂,盜賊四起,天下的老榮行公推出九大賊王統領全行,在津門便有一賊王,名叫於黑,他專做飛輪買賣的。他見攜帶情報那人衣着不凡,肯定是有錢之人,便對其動了手,在下車之前就把他身上的東西摸了個乾淨,包括那封密信。”
“舊時江湖規矩,老榮做活兒之後,都要將財物保管三日,三日之內有人託江湖道上朋友尋上門來,若是對方背景深厚便要還給人家。所以於黑就帶了東西回到了津門家中等候,想必諸位年長的前輩也有聽過,於黑此人交際十分廣闊,黑白兩道,江湖各行都有朋友。”
“待於黑返回津門家中,有一許姓朋友尋上門來,正好看到了這些東西,包括這封用日文寫的家書。許姓故友覺得此家書有些不同尋常,便謄抄了一份帶走。後,第二日,便有江湖道上的朋友尋上門來,要求於黑歸還盜來的物品。於黑歸還了,但他卻藏下了那封日文家書,說自己從未見過,也沒有盜過。”
羅四兩聽對方突然提起了於家的事情,他的眉頭立刻就皺了起來。
唐易思急忙問道:“你是說你是說……你……”
於小婷道:“沒錯,這封日文家書就是你們盜出來的情報。”
羅四兩也問:“你是說這封家書並不是普通的家書,而是真正的情報?”
於小婷點頭道:“沒錯,這封家書就是情報本身,只是全都用密碼文字給掩飾成家書了。想必何家老二那邊並沒有相關的密碼本,無法破譯出來吧。”
何老爺子也急忙問道:“那那位姓許的人是何人?”
於小婷答道:“許純陽,許老將軍。”
“什麼,是他?”何老爺子陡然一驚。
衆人都吃驚的厲害,許老將軍可是開國的老將軍啊。
於小婷輕輕一嘆,接着道:“我也不知道許老將軍找了什麼門路,或者用了什麼資源,反正他們是破譯出來這封密信,還藉此立了大功。”
羅四兩忙問:“這封密信上究竟記載了什麼?”
於小婷道:“是藥品,是前線最急需的藥品,有大量的磺胺,還有前線急需的各種藥物,足足有十車之多。”
磺胺在那個年代簡直堪稱是神藥,一支磺胺就可以賣出一條黃金的價格,而且都還是有價無市。在那個戰場上,真正傷亡大的還不是在戰場的,而是後續的治療無法跟上,只能眼睜睜地看着那些戰士們死在眼前。
在那個戰爭年代,藥品真的是最珍貴的物品,就更不要說是磺胺這種神藥了。那封情報竟然能讓他們繳獲十車的藥物,還有大量的可以救命的磺胺,這種功勞誰敢說不夠大?
於小婷頓了頓,再說:“所以後來新中國成立之後,那些舊的勢力都遭了難,老榮行就更不必說了,幾大賊王世家都被收拾了,可唯獨於家卻能安然苟活下來。不是因爲別的,就是因爲於家有此貢獻。因爲於家……有功在身。”
全場都沉默了。
所有人都被這接二連三的消息衝擊的厲害。
於小婷從身上拿出一個木盒子,打開後,裡面放着一封保存完好的信,她說:“這就是當年的情報原件,只要跟許老將軍提交上去的資料相對照就能知道了。”
羅四兩緊緊盯着她手上的那個木盒子。
單義堂所有人的眼睛都挪不開了。
所有人都心潮起伏的厲害,曾經的幾百條的人命啊,都是因爲這小小的一封信;半個多世紀的屈辱啊,也都是因爲這小小的一封信。
可憐,可悲啊。
“可是,你是怎麼知道這些的?”有人突然發問。
於小婷看着羅四兩的眼睛,她笑着,她笑着看,兩個眼睛慢慢紅了起來,流露出不捨的依戀,可是她臉上的笑容卻是越擴越大。
“抱歉。”她嘴巴輕輕一張,但是卻沒有聲音。
可羅四兩卻是看懂了。
於小婷笑容慢慢變得慘然,在慘然中還擁有一份滿足,她說:“因爲……”
羅四兩看着她的笑容,他悚然一驚,這一刻,他終於明白了,明白了於小婷究竟想幹什麼了。他終於知道於小婷所說的抱歉是什麼意思,也終於明白她臉上帶着慘然和滿足的笑是因爲什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