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嘯的風雪中,穿着赤袍的夜鸛,彎下腰撥開,落在惡魔巨像頭顱上的白雪,發現一個碩大的拳印,洞穿了它的頭顱。【首發】
“這一拳,威力很足。”夜鸛簡短地說道。
“會不會是那個釀酒師留下的?”鬼梟用粗沉的聲音問道。
“有可能。”夜鸛點頭猜測道:“一般鬼神,很少摒棄靈力不用,而使用純粹的力量攻擊。但是,聽老一的描述,那傢伙靈力不行,刀法與拳力卻驚世駭俗。能一拳將這巨石傀儡,打成廢石的,有七成可能是他。”
鬼梟撓了撓濃密的鬍鬚,環顧四周,思忖片刻,道:“會不會是他去了東面,發現天塹橋被毀,又折返回來,打碎這兩尊巨像,硬闖過去,前往惡魔帝國了?”
“有可能。從雪覆蓋的深度,可以看出,他離開也不過一個時辰左右。”夜鸛說道:“我們去惡魔帝國看看。”
話畢,他們兩道身影倏地閃爍,無聲地消失地狂亂的飛雪之中……
東邊,一千里處,有一個殘舊的小集會。
約莫幾十間石頭壘砌的房子,散佈在寬大的舊石古道下面,一片千丈方圓的平坦的巨石上。風雪中一塊高聳的斷碑,屹立在小集會邊上。上面龍飛鳳舞地寫幾三個古字:斷橋舟!
“斷橋?”夢魘在小集會的西邊落下,化爲黑焰,飛到原野胸前的死亡紋章中。他嘀咕一句,起先沒有在意。繼而,當他看見小集會東面,一個巨大的殘破橋頭的時候,目光不禁晃動一下。
那個二十餘丈寬的古老橋頭上,豎立着一個石碑,上面寫着“天塹橋”三個字。可是,橋已經蕩然無存了,只有一個巨大的橋頭,淹沒在風雪之中,彰顯着曾經的天塹橋的存在。
“這下棘手了。”他伸手撓了撓脖子,鬱悶地說道。
猶豫片刻,他擡步向前走去。
寒風亂雪之中,那個小集會,偶爾有一兩個人出沒,皆被寒氣凍得畏畏縮縮。不過,令原野深感意外的是,這個小集會上,除了一家客棧,一家肉鋪和一家小酒樓,其餘的竟然都是仙草坊。這不禁引起他疑惑,在這荒蕪嚴寒的血湖邊,前後上幾千裡沒有人煙,怎麼會有商人在此聚集?
突然,他看見一個包裹着獸皮襖的中年人,便伸手將他攔住,然後恭敬地問道:“請問——”
“不知道,不知道!”那中年人被凍得直打哆嗦,不耐煩地揮手說道,一溜煙地跑遠了。
原野悻悻地看了他一眼,頗爲無奈。
就在這時,一道懶散的聲音傳來:“喂,新來的,想問什麼?”
原野尋聲望去,原來是那個小酒樓邊,一個髒兮兮的乞丐,蜷縮在一團被褥中,依靠在牆角,伸着腦袋衝他說話。
他擡步走了過去,剛想拱手。
那個乞丐便伸出一根手指,說道:“一枚小血幣,想知道什麼,我都會告訴你。”
原野伸手****懷中,摸索了一會,掏出一枚齒幣,丟給他。
見到齒幣,乞丐雙眼登時放光,驚喜道:“喲,原來是位老爺!”
原野微微一笑,直截了當地道:“我想去對面的幽冥鬼窟,可有什麼辦法?”
“那可是大凶地啊,老爺去那作甚?”乞丐緊張兮兮地問道。
“見一位前輩。”原野說道。
“噢?老爺不會是一位鬼神吧?”乞丐興奮地問道。顯然,很久沒有人與他說話了。
“不客套。”原野說道:“請直接告訴我,有沒有過去的辦法?”
“嘿嘿,本來除了西邊惡魔帝國,新建的天塹橋,是沒有別的辦法過去的。”乞丐笑道:“可是,十年前,這裡來了一位老船伕,他不知道有什麼神通,竟然有本事划船行進在血湖上,直接前往幽冥鬼窟,且不會被湖裡的巨獸攻擊。嘿,你說奇不奇?”
原野聽聞後,不由驚喜,道:“請問那位老船伕,現在何處?”
“喏,最東邊的那個石棚子,看見沒?”乞丐指着小集會東邊,一個簡陋的石頭棚子,說道:“那就是他家。”
“多謝了。”原野拱手說道。
“不用不用,哈哈。”乞丐開心地笑道:“老爺是我見過,最有禮貌的一位惡魔族人……”
原野沒有再與他多言,轉身便朝那個石頭棚子走去。
那個陳舊的石頭棚子,約莫二十丈寬長,還算比較寬敞。但是,棚子很低,只有七尺高,原野若想進去,得低着頭。棚子上,放着一隻倒翻的黑色小木舟,舟上雕刻着幾隻奇異的獸紋,似乎是血湖中的某種巨獸圖案。石棚子上沒有門,只有一道敞開的門框,誰都可以進去。
他本想詢問一聲,可是,卻聽見石棚裡嗡嗡地傳出議論之聲,便低頭走了進去。石頭棚子裡,非常簡陋,只有幾件陳舊的傢俱,其餘的便堆積着大量,用來燃火的枯朽獸骨。約莫十七、八個衣着光鮮的商人,圍坐在兩盆篝火前,或沉默或閒聊着。棚內北邊一角,有一張小牀,和一個小桌子,一個穿着魚鱗皮甲的老人,正坐在小桌子前,沉默着飲酒吃菜。他身體消瘦,蜷坐在那裡,就像一條大魚般,顯得有些滑稽。
那些商人見原野想走過去,其中一位急忙阻止道:“喂,魚老爺子有三不,你不知道嗎?”
“三不?”原野不解地問道。
“喝酒時不能被打擾,睡覺時不能被打擾,出恭時更不能被打擾。”那商人說道:“不然,他就會吃了你!”
“吃?”原野一陣匪夷所思。
“你看他那盤菜!”
原野順着商人的手指,向老船伕的小桌子上望去。一盞油脂燈焰搖曳下,一盤類似於豆腐,又像某中被煮熟的腦子的菜,都被他用勺子舀食着。
“一個不知死活的小子,敢在魚老爺子睡覺時,衝他大喊大叫,結果腦子被挖出來了。”商人聲情並茂地說道。
原野見狀,只好打消上前的念頭,隨便找了一塊獸骨坐下,與其他人一樣等待着。
“喂,你也是來換寶物的?”那名商人上下打量原野一眼,見他不像商人,便好奇地問道。
“不是。”原野搖頭說道:“我是來搭船,到對面幽冥鬼窟去的。”
所有沉默、打盹,或是閒聊的人,皆擡起頭,驚詫地看着他。
“怎麼了?”原野不解地看了他們一眼。
“你是鬼神?”那名商人問道。
“不是。”
“那你去送死?”
“你們幾乎沒有修爲,不也是想過去嗎?”原野一眼就看出,這些商人沒一個有修爲的。
那羣人聞聲,登時竊竊地笑了起來,其中一名說道:“我們不過是來換東西的。魚老爺子經常會從鬼窟中,帶回來一些寶物,我們就拿自己的寶物,前來交換。對了,你有什麼寶物?想搭船過去,可是得有重寶啊。”
“魚老爺子嗜酒嗎?”原野問道。
“凡是上了年紀的老爺子,哪有不好酒的?”商人笑道。
“那就好辦了。”原野笑道:“我有好酒。”
“好酒?”商人問道:“至少得一品酒,不然老爺子不沾嘴。”
“我有六品寒冰酒。”原野說道。
他話音剛落,所有人全部怔住了。石棚內嗡嗡聲,戛然而止,瞬間安靜得,只能聽見外面呼嘯的風雪之聲。
只見,昏黃的油脂燈光下,老船伕放下勺子,轉過頭。他消瘦的臉上佈滿皺紋,皮膚枯黃、乾癟,用漆黑的魚眼,森然地盯着原野,露出一嘴鋒利的尖齒,沙啞地說道:“惡魔小子,若是拿不出六品酒,你的腦子,就是我下一盤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