狼藉的白石大地上,裂痕遍佈。裂痕中火焰升騰,岩漿蠕動。黑色雪花靜靜地飄落着。
原野泡在岩漿中,雙臂搭在縫隙邊上,一隻手抓着那枚黑色玉鳥鏡,一隻手抓着套着刀鞘的妖刀,呼呼大睡。
他的夢境之中,是一片浩瀚的雲海。明媚的陽光,揮灑在潔白的雲層上。天空碧藍、高遠。
原野站立在白雲上,望着瀟灑、偉岸的納蘭氏身影,恭敬地鞠了一躬,道:“晚輩剛纔的一刀,沒有傷到前輩的靈魂吧?”
“沒有。”納蘭氏搖了搖頭,溫和一笑,道:“我的靈魂已經進入了冥界,估計不久便可轉世。我不過是留下一抹魂識在鏡中,有幾句話要交待你。但在這之前,請先受我一拜。”
說着,納蘭氏拱手,向原野恭敬地鞠了一躬。
“前輩,你這是……”原野不禁惶恐,急忙拱手還以鞠躬。
“首先,要感謝你讓我解脫。”納蘭氏直起身體,說道:“每位賢武,都活了幾千年,誰也不願意死。但是,被妖蟲控制,行屍走肉地任人操控,沒有人願意活着。”
原野沉默無語,要是他被別人像傀儡一樣控制着,也覺得死了更好。
“拜你還有一個原因。”納蘭氏說道:“你的第六式刀法,雖取名爲魔刀,卻是仁義之刃。先受人攻擊,然後才動手反擊,實屬仁義之舉。”
“前輩過獎了。”原野笑道:“我不過是在積蓄殘暴之氣,受得傷越重,反擊起來就越強。”
“呵呵。”納蘭氏微微一笑,道:“這種做法雖看似質樸,卻很大氣,你有真正的刀王風範……你知道我爲什麼將玉鳥鏡交給你嗎?”
“不知道。”原野搖頭說道。
“這是黑巖尊氏之物。”納蘭氏說道:“他也是我的師祖。”
“花千流先輩的師父?”原野一驚,不過細想一下,能與玉鳥有關的,應該也和花千流多少有點關係。
“不錯,他確實是恩師的師父。上千年前,師祖發現賢靈村被橙風妖祖控制之後,便將這個鏡子交給我,並對我說,如果有一天被他控制了,就用這鏡中的招術殺了他。”說着,納蘭氏臉上露出悵然的神情,道:“可惜,我收下這鏡子之後,沒過多久,就在他之前,被橙風妖祖捉住了。”
“玉鳥鏡封印的是什麼招術?”原野問道。如果能斬殺半仙的,那就算威力不如他的三妖天葬,也應該是亞仙術了。
“青龍咆哮。”納蘭氏說道:“這招的殺傷力並不強大,甚至不算禁術。只是他用來對付自己的。他在自己的本源之靈中,留下一道隱藏的靈爆術,只要鏡中的招術打中他,便可將他的身體引爆。”
很慘烈,很悲壯。但是,原野能理解黑巖氏此舉的意義。費盡千萬辛苦,用了七八千年時間修煉,最後只淪爲他人的爪牙,連一點思維都沒有。與其這樣,不如用死亡來維護最後的尊嚴。
“極風氏,是唯一一個體內沒有妖蟲的賢武。”納蘭氏說道。
原野大驚,道:“難怪他思維如此清晰!可是,他爲何對橙風妖祖如此忠心?”
“凡修爲高的靈武,便沒有多少心術不正的。”納蘭氏說道:“不過,如果偶爾出現一個,便是窮兇極惡、非常危險的角色。他心中的殺欲非常強,這正合橙風妖祖的意願,便將控制須蟲的辦法交給他了。”
“是不是隻要殺了他,其它賢武就可以被解救了?”原野問道。
納蘭氏搖了搖頭,道:“不殺了其它人,你是不可能傷到他的。不過,師祖的靈爆,等於亞仙術,可以與你的最強招術媲美,他們都抵擋不了。只要你成功引爆他的靈源,就可以徹底解決他們。”
“靈爆,可是連靈魂都要毀滅,連轉世的機會都沒有了。”原野說道。
“轉世?呵呵,連生前的記憶都沒有了,靈魂存不存在,又有什麼意義?”納蘭氏悲傷地笑道:“不過是慰藉自己罷了……”
漫天飛舞的白雪之中,極風氏領着其餘六名賢武,飛馳在黑石大地之上。
突然,前方出現抹過一抹微弱卻非常危險的氣息,他們七人急忙停下。
“嗤——”一道石頭摩擦響聲傳來,前方十丈遠,出現一個黑色窟窿,一頭三丈高的怪物,從窟窿中爬出來。
黑色的細長彎刀,凝結成雙腿,刀尖立地,支撐它的身體。盆骨、脊椎、肋骨,以及頭顱,全部由冰冷的黑色刀刃凝結而成,雙臂亦是兩柄黑色彎刀,但它卻不是傀儡,而是一種兇獸。因爲,它胸腔的位置有一個正在跳動的藍色心臟,破損的顱骨內,還裸露着隱隱蠕動的藍色大腦。
這就是白黑仙域的第二種生靈——藍心刀獸,與蛇鱗怪樹,共同稱霸這片仙域。
“好強大的靈威。”極風氏身邊的一名賢武說道。
“黑巖,解決它。”極風氏面色陰沉道。
黑巖氏身形猛然閃動,擋在所有賢武前面,伸出手掌,一層半仙水靈域,隨即將那頭藍心刀獸籠罩住。隨着他靈識一動,半仙域陡然收縮,裡面的藍心刀獸在強大的威壓下,勉強支撐片刻,便極速收縮。
“喀、喀、喀……”
刺耳的黑刀斷裂與扭曲聲中,藍心刀獸收縮成了一團石磨大小的刀球。它的藍色心臟與大腦,被擠壓成道道粘稠的藍色汁液,濺射在黑石地面上。
“嗤、嗤、嗤、嗤、嗤、嗤……”
隨着第一頭藍心刀獸被殺,前面的地面上,悄然出現上千頭實力恐怖的刀獸。它們在白域中或許威力大減,但在這靈氣異常充裕的黑域裡,每頭實力都足以媲美一位初級賢靈。
看着這密密麻麻的藍心刀獸,極風氏古板冷酷的臉皮,不禁跳動一下,道:“走!”
“嗖、嗖、嗖、嗖、嗖……”他們極速竄動,向南逃去。
可是,以他們爲中心的百里方圓內,黑石大地上,紛紛出現令人頭皮發麻的黑色窟窿,一頭接着一頭的藍心刀獸,無窮無盡地爬了出來。
轉瞬之間,便將他們包圍在中間。
一場慘烈的戰鬥,隨之爆發。
這成千上萬的藍心刀獸,怪異地尖叫着,猶如滾動在大地上的可怕的絞肉武器,鋪天蓋地向他們碾壓而去。
極風氏站立在中央,其餘六名賢武,將他圍在中間,對着那些撲來的藍心刀獸,瘋狂使用各種靈術,轟擊聲伴隨着刀獸淒厲的慘叫,紛飛的黑色斷刀與迸濺的藍色粘液,構成了一個異常混亂的戰鬥的場面。
大量藍心刀獸死亡,圍剿的圈子卻在刀獸的屍體堆積中不斷變小。
突然,一聲震天的怒吼傳來。遠處地面上,爬出一頭上百丈高的超級藍心刀獸,它渾身刀刃骨骼上,佈滿了白色條紋,狂怒地揮舞着刀臂,向他們衝來。它所攜帶的那股可怕氣息,絕對可以媲美最巔峰的賢武。
“解決那頭藍心獸王!”極氏風驚恐地指着那頭巨大的藍心刀獸的首領,大吼道:“快!”
黑巖氏身形猛然竄動,雙手化爲鋒利的掌刀,在藍心刀獸羣中,生生殺出一條道路來,衝向藍心獸王。
隨着他的離開,他們的防守陣勢,瞬間崩潰。極風氏率先飛衝向天空,其它賢武也隨之衝起,上萬頭藍心刀獸,亦跟隨着他們的身影,沖天而起。
“啊!”一聲慘叫陡然傳來。
極風氏在天空中,打碎一頭藍心刀獸後,猛然低頭,看見一名賢武在須臾之間,便被砍掉了頭顱。他沒有頭顱的屍體,懸浮在空氣中,被無數藍心刀獸瘋狂砍擊着。不消片刻,就化爲了飛濺的碎肉,血霧染紅了狂舞的白雪。
就在這時,黑巖氏衝到了藍心獸王的面前,展開雙手,用盡全力凝聚出一層超大的半仙水靈域,將它束縛在其中。
混亂的戰鬥僅持續片刻,又一名賢武,死在了狂亂的黑刀殘刃之下。他的心臟,連同纏繞着的橙色風魔須蟲,都被一頭藍心刀獸挖了出來。
不過,黑巖氏卻憑藉着半仙實力,生生壓制住了藍心獸王。
“嘎!!!”一聲奇怪的巨吼傳來,所有刀獸全部停止攻擊,扭頭向藍心獸王望去。
遠處,黑巖氏背部被砍出一道深痕,鮮血噴涌而出。他的半仙水靈域,也被打破了。不過,那頭藍心獸王,渾身的刀刃骨骼,愣是被他的半仙域,擠壓得變形、扭曲,一條巨大的刀臂,亦是被打斷了。
藍心獸王率先逃走,其它藍心刀獸猶如潮水一般,迅速退去。
可是,極風氏在損失兩名賢武之後,卻發現一個驚喜。
竟然有一頭藍心刀獸,傻傻地矗立在黑石地面上,並未隨着獸羣撤離。
它便是剛纔挖出一名賢武心臟的刀獸,此時,它跳動在刀刃胸骨內的藍色心臟上,正纏繞着一隻詭異的橙色的風魔須蟲。
“嘚!”極風氏落到地面上,開口說道:“過來。”
剩餘的四名賢武,無聲地圍攏到他身邊,那頭藍心刀獸也與其他賢武一樣,恭謹地站立在他面前。
“竟然有這等事!?”極風氏臉上露出陰冷的笑容,轉臉看着受傷的黑巖氏,猶豫片刻,道:“你死了太可惜。”
說着,他又轉臉看着實力僅次於黑巖氏的靖月氏,冷冷地說道:“你體內的須蟲和黑巖的一樣,應該足夠控制那個傢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