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6章 力挽狂瀾(24)

原野趴浮在空氣中,空洞的雙眼幾乎無一絲生機,無力地看着青木妖母的身影一點點逃遠,而他的身體則在快速沙化。不停地化爲沙子飄散,骨骼也慢慢變得脆弱,然後落下一層細沙。

“真的失敗了麼?”他彷彿是站立在一片無盡的黑暗之中,絕望地等待着生命停止的那一刻到來。

“所有的努力,那麼多生命,一切希望,都白費了麼?”

“可恨吶,就差那麼一點!!”

黑暗之中,他萬念俱灰地佇立着,四周已經充滿了死亡的氣息,他的腳也逐漸變得鬆軟,彷彿陷入流沙中,即將被它徹底吞噬下去。

“嘿嘿……”一聲充滿童稚的笑聲,迴盪在黑暗之中,他急忙扭頭尋找,卻什麼都沒有發現。

突然,他眼前出現一點白光,漂浮在他鼻尖上方。

他緩緩伸出手,毫不猶豫地抓住它。

剎那之間,刺目的白色光芒,從他的指縫中四射出來。他急忙扭頭閉眼。

當他再次睜開眼的時候,周圍的一切都變了。

時光彷彿倒流一般,一片令他沉醉的美麗且荒涼的沙漠,出現在夕陽餘輝之下。遠處,一羣瘦骨嶙峋的採石者,揮汗如雨地忙碌在亂石間,一個皮膚黝黑的男孩,天真無邪地奔跑在黃沙中間,他拿着一根枯枝,正裝模作樣地揮舞着。

奇妙的幻境倏地動盪一下,那個小男孩出現在他身邊,蹲在黃沙上,盯着一隻從白骨骷髏頭中鑽出來的金黃色的小蜥蜴,情趣盎然地說道:“好醜噢。”

說着,小男孩擡手就去抓那隻小蜥蜴。

“如果當初,我若沒有遇到它,現在會是什麼樣子?”原野心頭倏地掠過這個想法。

然而,一切似乎都冥冥註定了。隨着小男孩抓住那隻小蜥蜴,本來絢麗溫馨的幻境,旋即變得紛亂且扭曲。

江明提起身體瘦弱的沙寶,用大劍穿透了他的胸口,鮮豔的血液滴落到黃沙之上。

江家六少俊美的臉上,遍佈着猙獰的神情,手中拿着一柄匕首,正向他走來。

騎着虺倀獸縱橫天下的大禹,仰天發出豪放的笑聲。

一張帶着鐵面具、左邊是冰冷龍眼的面孔,正仰望着漆黑無比的天空。

何川那濃密的八字鬍鬚,微微揚動一下,露出狡猾且睿智的笑容。

一頭金色頭髮,風流不羈的甘霖,陶醉地吹奏着翠笛。

揹着一張獵弓,長着兔子牙,愛笑的守鶴,騎在古樹的枝椏上。

相貌粗獷,脾氣耿直的拓拔戩,一手擡着酒罈,一手扶着粗大的青銅柱子。

冷漠孤傲卻美如天仙江舞雲,像是看見了什麼,突然露出一張燦若桃花的笑臉。

已經腐朽成白骨,帶着皇冠,穿着帝袍的明帝,威嚴地坐在寶座上。

冷冽的月光下,他初得明帝傳承的身影。

剛到五歲,猶如玉娃娃般的小仙,天真地遊弋在雪靈脈之中。

琴帝,火廚士,蛇婆,鬱牙,白奇,金尾戟,白牙,血狼王等等,那一張張神態迥異的面孔紛紛掠過……

突然,所有紛亂的畫面,陡然旋轉起來,快速的融合成一圈一丈直徑的色彩斑斕的光門。一個身穿黑色戰袍,腳踏赤色戰靴,腰間斜佩妖刀,身體異常雄壯偉岸的男子,帶着一張簡陋的鐵面具走了出來。

彩色光圈之門隨即消失,一切重新陷入黑暗之中。

“死神?”原野吃力地從腳下的流沙中爬了出來,喃喃說道:“我已經死了麼?”

然而,九團極其精純的火焰,化九朵色彩單一、美麗至極的妖蓮,倏地出現在黑暗的空間之中,靜靜地懸浮在他周圍,將一切照亮。

那名詭異的男子,就站立在他身前三尺遠的位置,用一雙散發着無盡威嚴的眼睛,逼視着他。

“你是誰?”原野忌憚地問道。

男子擡手拿下鐵面具,威嚴地問道:“我是誰?”

原野登時驚恐,面具之下,竟然是自己的臉?!

只是,那張臉上沒有恐懼,沒有怯懦,沒有一絲猶豫,只有一種不可置疑、無法被戰勝的信念。

那名男子渾身散發着強大的氣息,似乎三界都已經被他踩到了腳下,只要他腳步一震,一切都將毀滅。他伸手在一片虛無之中,推開一道無形的門,對原野說道:“這就是你的力量,你看到了什麼?”

無形的門後是一片死寂的空間,無數腐朽的白骨累積成山,白骨與屍骸邊,孤獨地矗立着幾株枯死的老樹,沒有一點聲息,也沒有一絲生跡,只有死亡的氣息瀰漫着。靈力枯竭,力量殆盡,希望早已腐爛成灰。

“果然,沒有一點希望了。”原野慘然一笑,看到這片空間,知道這就是自己的身體,所有的一切都耗盡了。

“是麼?”男子淡然地反問一句,手掌輕輕一揮,那扇門便消失了。

隨着無形之門消失,門後的全部空間,徹底暴露在原野面前。

一頭極其巨大的妖龍,蹲坐着,它的形狀如原野被邪靈附後一樣,只是它的背後沒有那團蠕動的肉瘤。剛纔那片偌大的、充斥着死亡的白骨空間,竟然只是它龍爪之上的一小片地方。

它擡起覆蓋着暗金色鱗片的巨大的龍掌,正靜靜地注視着那片微不足道的死亡空間。倏地,它扭過比人界最大的山嶽還龐大的腦袋,用額頭上九眼色彩妖豔的邪眼,盯視着他。

原野一陣恐懼,急忙向後踉蹌兩步,在它的目光注視下,他感覺自己就像一縷淡薄的霧氣,隨時都有可能消散。

“知道它是什麼嗎?”男子指着那頭碩大無比的怪物,問道。

“九眼全開的藏龍。”原野說道。

“不錯。”男子說道:“但是,它屬於我,不屬於你。”

“你是不是未來的我?”原野問道:“你是怎麼得到它的?”

“未來的你,有可能就是那堆白骨中的一個。”男子指着怪物龍掌上的白骨堆說道:“如果你想變成我,就絕不能把藏龍當成力量的源泉。能給予你力量的,只有你心中的信念!”

“信念?”原野吶吶說道。

“每一個生靈的魂魄中,都被賦予一股強大的力量,只有信念可以激發它。”男子平靜地說道:“但是,只需要一絲鬆懈,所有的力量,都將化爲虛無,一切努力皆會前功盡棄。你是不是已經放棄了?”

“沒有!可是——”

“它從徹底附到你身體上時,就已經給你打開了無盡之門。”男子說道:“它的邪目早已沒有了封印,只是你的內心出現了一絲猶豫,才一直打不開它的第五隻邪目。”

“以我現在的身體與魂力,可在打開第五隻邪目?”原野問道。

“這個得問你自己。”男子沒有直接回答。接着,他拿下腰間的妖花藏龍刀,橫到原野面前,道:“這是它給你的最後機會,只有三息時間。是死是活,全在你的一念之間!”

陰沉森冷的烏雲下,寒雪漫天飛舞,已經虛弱到極限的青木妖母,飄飛在天空中,四處尋找着可以藏匿的地方。

突然,她發現在一座低矮的小山上,有一片被白雪覆蓋的樹林,那裡繚繞着一絲木靈氣息,便飢不擇食地俯衝下去。

然而,白雪皚皚的小山頂上,卻站立着一個肢體殘缺不全的怪物身影。她腦袋上的十餘隻光芒黯淡的妖目,瞬間顫動起來,登時崩潰了。

那個怪物正是原野,他背後的肉瘤蠕動着,右臂已被腐蝕消失,尾巴也消失了一半,身體上遍佈着觸目驚心的傷痕,無情的細沙,正快速從他身體上簌簌落下。

當青木妖母看清了他龍爪中抓握着的妖刀上,又打開了一隻極紫色邪目時,不禁瘋狂嘶吼起道:“怎麼可能?以你這隻螻蟻的實力,怎麼會獲得它這種力量?!!”

“無——盡——之——門!”沙啞詭異的聲音,從原野的喉嚨中撕裂出來。

“嘭!!!”一道竄動引發的轟鳴聲猛然響起,原野已然出現在青木妖母的身後。

淡淡的細沙彌漫,她的一隻妖藤手臂旋即落下,大量青色木靈瘋狂涌出。她僅僅移動一點距離,雖然無法反擊,卻躲過了致命的攻擊。

“嘭!!!”又一道竄動的轟鳴聲傳來,空氣中殘留下一道猙獰的血色怪影。原野再次竄射到她的身前,她另一隻妖藤手臂也飛了出去。

可是,正當原野企圖發動第三次攻擊,直接斬掉她的腦袋時,意想不到的一幕發生了。

他抓握着妖花藏龍刀的左臂,最終在毀滅性的邪靈腐蝕下,化爲了細沙。

妖刀也隨之墜落下去。

“沙,沙,沙……”青木妖母即將靈散,最後微弱地哂笑道:“無盡之門又如何?弱小的奴隸,萬年之後,本祖依然會重現人間,而你,將徹底變一抔黃沙!”

“嘭!!!”最後一圈的勁風炸響在空氣中,失去雙臂的原野沒有絲毫猶豫,只留下一道殘缺不全的身影,瞬間出現在青木妖母身邊。

就在原野即將與她擦肩而過的時候,墜落到地面上的妖花藏龍刀旋即消失,隨之出現在他嘴中,被他鋒利的獠牙死死咬住。

“唰!!!!”一道妖異的血腥刀影,在空氣中極速掠過。

青木妖母的頭顱,猛然翻飛出去。

寒風呼嘯,白雪亂舞之中,血色刀影幽然消散。

失去雙臂,殘缺不全,傷痕累累,身形怪誕的原野,張嘴丟下妖花藏龍刀,如野獸一般,懸浮在空氣中,仰天咆哮!

人間九大巨妖之一,青木妖母,在他咆哮聲中徹底終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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