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6章 力挽狂瀾(15)

大殿正北,有一張朝南的陳舊龍椅,上面坐着一個頭帶皇冠的乾屍,一隻骯髒的老鼠,從他的眼眶中鑽出,看了原野幾眼,嘰嘰地縮了回去。

原本富麗堂皇的漆金地板,落滿了塵埃,斑斑黑色血跡沾染在地板上,已經幹了很多年。殿內粗大的金靈楠木柱上,雕刻着騰飛的雲龍,上面也幹了許多血跡。幾個身穿鎧甲的屍體,被釘在柱子上,皆被削去了頭顱。還有幾具屍體,支離破碎地散落在地上,已經被蛆蟲和老鼠啃噬得,只剩腐朽的白骨。

“這是?”原野走到一根金靈楠木柱前,盯着一個被釘在上面的無頭屍體,不由狐疑起來。

那屍體穿着的鎧甲上銘刻着一個“皇”字,大概可以猜出,其生前是一名皇家侍衛。原野擡手從它腰間翻出一個玉牌,上面雕刻着“花玉平”三個字。

“玉字輩?”他喃喃自語道:“是何叔的父輩。難道,這是清晏國的皇宮?不是妖母的大殿?”

他首先想到的是幻咒奇門,但是,細想又覺得不可能。幻咒奇門後面雖然隱藏着不同地方,卻有一定範圍,清晏國的皇宮離聖母殿千里不止,幻咒奇門不可能將範圍擴得這麼廣。而且,一個堂堂聖母殿,卻用幻咒奇門這種對老妖母來說不值一提的靈陣來守護,有點不相符合。

他轉臉發現,進來的大門已經消失了。這座偌大的遺失皇宮,沉浸在死寂之中,只有毒蟲與老鼠啃噬屍體的聲音。幽然的青光光芒,無端地充斥在整片空間裡,縷縷血腥的陰魂火焰,漂浮在空氣中。

“這下棘手了。”原野說道。沒想到在這種節骨眼上,中了奇異的陣法,被禁錮在這遺落着死屍的舊皇宮裡。

突然,他聽到一聲尖銳的嬰兒啼哭聲,從龍椅後面的染着黑血的屏風後傳來,身形不由掠動,急忙竄奔過去。然而,髒舊的屏風後面,他卻什麼都沒有發現。

“難道是幻覺?”他自語道。

就在他疑惑的時候,又一聲尖銳的嬰兒啼哭聲,從屏風前面傳來。

“龍椅!”原野猛然想起來一件事。

當初,他與何川閒聊的時候,曾聽聞過關於清晏皇宮的事。數百年前,清晏皇族曾出了一位荒淫無度的皇帝,他有一種癖好,喜歡看裸體美人,但是,後宮之中的佳麗,不可能整日不穿衣服。於是,他就命人在皇宮下面,挖掘出一個非常龐大的底下宮殿,企圖擄萬名美女囚禁在下面,供他滿足慾望。

但是,地下宮殿還未建成,那位皇帝就因耗盡國庫引發饑荒,被清晏聖地的掌門人廢黜帝位,成爲唯一一個被囚禁在那底下宮殿之中的囚徒。後來,那個地下宮殿,就被封住了,從此以後再沒有被啓用過。

原野打量着那張龍椅,它下面有幾道日經月累的劃痕,似乎曾有人偶爾會推動它。他猶豫一下,依照劃痕的方向,輕輕推動龍椅。

“哧——”龍椅摩擦出沉沉的聲音,大約被推動四尺距離,就很難再推動了。

“咔嚓!”地面上傳來一道石板機關跳動的響聲,一圈圓形縫隙,出現在他腳下石板上。接着,那塊圓形石板載着他,緩緩下降。倏地,又一聲刺耳的嬰兒啼哭聲傳來,就是從地下傳出,這次更加清晰,更加令人毛骨悚然。

石板下降五丈深之後,穩穩地落到一個靈陣上,一股極其難聞的氣味撲面而來。有血腥氣,有屍臭氣,有屎尿氣,竟然還有一絲乳味,也摻雜在其中。

突然,兩名持長戟的胸口趴附着一隻須蟲的半傀妖,走了過來,先是恭謹地鞠了一躬。然後,擡起頭來,見原野並不是聖母殿的人,不由大喝道:“你是何人?”

原野什麼話也沒有說,身形倏地掠到那兩名半傀妖中間,擡起雙手捏住他們頭顱,直接使用靈魂搜索。

這兩名毫無還手之力的半傀妖地位非常低微,許多事情都不知道。但是,他們腦中提供的線索,足夠他找到出口走出去了。

這的確是清晏國幾十年前的皇宮,被屠殺之後,就遭遺棄了。後來,這裡來了一羣妖傀,佔領了這裡,經常會有長相標誌的男女,被帶進來。

這裡真正的出入口,在地牢第三層,那是一個挖掘在半山腰的山洞,所有人都從那裡進來或出去。這座被遺棄的皇宮,就建立在一座巍峨的大山之上,名爲清晏山。

皇宮大殿內的那個通道,直通聖母殿,很少有人來。但是,若有人來,就一定是地位很高的傀妖,負責偶爾查看巡視。所以,這兩個半傀妖剛開始時,會顯得那麼恭敬。但是,若想再直接回到聖母殿,得下到地牢四層,那裡有個神秘的傳送陣,直通聖母殿地下的一間嬰血閣。

原野鬆開手,兩名半傀妖隨即昏倒在地。

“原來妖母大殿門上,結有好幾道傳送陣法,只要懂得陣法的人一個咒語,就可以隨意前往有相同傳送陣的地方。”原野抽出妖花藏龍刀,快步奔跑在光線黯淡的通道上,朝通往地宮二層的階梯口衝去。

這時,由於剛纔半傀妖的喝聲,引起了其他守衛的警惕,不少半傀妖從通道兩邊衝出來。但是,這些人在原野面前,根本不值一提。只要跟在他後面的印魂獸,隨意散發出一絲魂壓,便可以將他們全部震暈。

“原來這就是臭名昭著的飼嬰地宮。”原野心中暗暗想到。

靈淵大陸上,最令人不寒而慄、人神共憤的事件,就是青木妖母每隔十個月就要舉行一次的千嬰浴。而這裡,就是她殺嬰取血的地方。爲了保證有足夠的嬰血,她專門命人抓捕那些長相標誌的男女,囚禁在這裡,令他們在此合歡,然後誕嬰取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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通往地宮二層的入口,站立着兩名拳靈級別的傀妖。他們只見一個人影與一道金光一閃而過,便什麼都不知道了。

入口處,兩名傀妖徹底消失,唯有一片細沙還漂浮在空氣之中。

地宮二層非常空曠,足有千丈寬,十丈高,空氣極其渾濁,而且奇臭無比。一堆由上百名死屍壘成的屍山,邊上有一個巨大的靈火銅爐,一名幻靈級別的光頭老怪物,坐在火銅爐前,正焚燒屍體。

那老怪物,長着一個老鼠般的腦袋,挺着一個油膩膩的大肚子,手腳很細,盤坐在地上,似乎已經胖得站不起來了。它哼着奇怪的語調,獨自處理着屍體。由於光線黯淡,距離較遠,起初原野沒有看清,堆積在它身邊,小山般高大的白色小石堆是什麼?

然而,只見那老怪物輕輕擡手,一具剛剛被殺的瘦骨如柴的屍體,被它的火靈托起,然後落到火靈銅爐中。不消片刻,那具屍體就被焚燒一淨,唯有幾十顆牙齒沒有被燒化,從銅爐中飛了出來,冒着縷縷輕煙,落到它的手上。它只挑選其中最完整的一顆,扔到嘴裡,咯哧咯哧地咀嚼起來,然後將剩餘的牙齒扔到旁邊白色小山上。

牙齒,聚集成山的牙齒,這要死多少人,才能製造出這種令人毛骨悚然的牙齒山?!

原野面色陰沉,倏地出現在那個長像極似肥胖老鼠的老怪物身後。

“誰?”老怪物這才察覺到有人到來,猛然驚恐回頭,卻不料,被瞬間掐住喉嚨,連反擊的機會都沒有,便被扔進了焚燒屍體的銅爐之中。

一層黃色土靈隨即將火靈銅爐封住。

“你是誰?”火靈銅爐中傳出老怪物尖細且憤怒的叫聲,並不斷捶打着銅爐壁,“我可是聖母欽點的焚屍妖!!!”

原野擡起手指,一縷白色魂煙散逸出來,接着飄然融入到銅爐之中,裡面本來對老怪物無害的火焰,倏地變得異常兇狠。

“焚燒靈魂比焚燒身體要痛苦百倍,你就在這裡好好享受吧!”原野沉聲說道。

“啊!”一聲慘叫從裡面傳來,老怪物倏地痛苦嚎叫起來,並求饒道:“大人,大人,小的只是一個焚燒屍體的奴隸,所有的一切都與我無關吶……”

原野沒有理會它的哀求聲,也不再順着通道走。而是猛然揮動拳頭,凝聚出一團精純的土靈,轟然捶擊到地面上。

“嘭!!!!”土靈閃耀,巨響迴盪在整座陰冷血腥的地宮之中。

一片十丈方圓的地面,在他的拳頭下,化爲細沙,紛紛落下。一個深深的窟窿隨即出現,當原野從窟窿中落下的時候,身邊突然傳出驚恐的女人尖叫聲。

上千名懷孕十月,即將產子的裸體女人,如籠中幼獸般,驚恐地看着從天而降的原野。

原野看着這些挺着個大肚子骨瘦如柴的女人,心中再也承受不住了。他不敢想象,當這些母親痛苦地孕育十月,生下孩子卻即將死去,會是什麼樣的心理?更不敢想象殺嬰取血,是什麼樣畫面!

這種慘絕人寰的事,在地獄深淵之中,都沒有發生過,卻在人間出現了。

“青木妖母!”原野擦去從臉上不由自主流下的淚水,從這些裸體孕婦中走了過,走向鐵牢籠,沙啞地自語道:“就算會被邪靈腐蝕成沙,我也要挖出你的心臟,砍掉你的腦袋!”

原野走到鐵囚牢前,牢門隨即化爲細沙,他擡步走了出來,轉臉對身後的那些孕婦說道:“你們自由了。”

但是,那些人沒有一個敢上前一步,她們眼中並沒有重獲自由的驚喜,只有無盡的恐懼。她們已經被嚇得不敢有任何逃跑的念頭。

女囚牢的另一邊,是成排的男囚牢,他們亦是一絲不掛,瘦骨嶙峋,雙目空洞。原野猛然揮刀,斬斷牢門,對他們說道:“你們也不敢走嗎?”

沒有人敢回答他,沒有驚喜,沒有感激,只有根深蒂固的恐懼,與麻木驚恐的神情。

“難道你們這些男人,連逃跑的勇氣都沒有了嗎?”原野質問道。

“大人,我們一旦跨出半步,就會被牢獄長抓去,餵養那些雙頭巨狼啊。”一名神情稍有些清醒的男子說道。

原野沉默片刻,然後轉頭對身邊金色印魂獸說道:“召喚白牙和魔狼羣。”

“這裡並沒有可以阻擋你的對手啊?”金色印魂獸不解地說道。

“我要拆了這個地方,讓它徹底消失。”原野說道。

“好。”印魂獸點了一下腦袋。

地宮四層,擺滿了青色木桶,每個木桶裡都裝着滿滿一下嬰血。幾個幻靈級別的傀妖,正持刀在屠殺新生的嬰兒,他們身邊堆滿了幼小的屍體。十幾頭長着堅硬鬃毛的雙頭妖狼,現在貪婪地吞噬着那些。

十丈遠之外,有一塊三丈直徑的青色七芒魂石,懸浮在半空中。魂石下面,有一張圓形桌子,一名真靈實力、穿着得體的男人,拿着湯勺,正在吃盤中的血腥的人腦。一個身着黑色斗篷的傀妖,正跪在他的身邊,忌憚地等待着問話。

“剛纔是什麼動靜?”真靈傀妖問道。

“稟副獄長,已經派人去查看了,還都沒有回來。”

“奇怪?難道有誰敢闖這飼嬰地宮?”真靈傀妖自語道:“獄長大人爲何去了聖母殿這麼久,都沒有回來?今天可是聖母沐浴的大日子……”

突然,遠處傳來幾名幻靈傀妖的慘叫聲,與雙頭妖狼的哀嚎聲。

真靈傀妖猛然站起來,尋聲望去。只見,一名身高八尺的青年,手持四尺直刀,領着一頭金色大河馬,與一個長着金髮的小男孩,還有數十頭身上燃燒着黑色魂焰的魔狼,沉着臉走了過來。

“一個奴隸?”真靈傀妖忌憚地看着入侵者,指着他大喊道:“你是何人?你帶來的是什麼妖獸?!”

“唰!”一道刀影極速掠過,真靈傀妖剛想抽出桌上的長劍,卻發自己的手臂已經飛了出去。

原野也不羅嗦,擡起左邊龍爪,抓住了他的腦袋,直接搜索他腦中的一切記憶。片刻之後,他狼狽地倒在地上,陷入半昏迷的狀態。

“我不會立刻殺你,那些魔狼會一口一口把你吃掉,讓你也體驗一下被活活生吃的痛苦。”原野躍到半空中的那塊七芒魂石傳送陣上,金色大河馬也跟着躍了上去。

“白魂王,你召喚我出來,就是爲了殺這種貨色?”白牙仰頭看着原野問道。

“不是殺,是吃。”原野說道。

“我可不吃這些東西。”白牙說着指着身邊的魔狼羣,道:“不過,它們應該很喜歡。”

“那就勞煩你了。吃光所有傀妖,拯救那些可憐的囚徒,然後徹底搗毀這個極惡血窟。”原野說道。

“呵呵,在我們惡魔看來,人類死多少,都不會有一絲憐憫之心。”白牙笑道:“沒想到這地方,竟然令你氣憤到這種地步。”

“我們沙族人,早已不是惡魔了。現在我們是人。”原野說道。然後,低聲念起從那名真靈傀妖腦中搜到的咒語,七芒魂石陣上,陡然浮現出一層青色光芒。

“嗡——”稍縱即逝的恍惚感掠過,原野在一片青光之中,出現到另一片空間。

這是一個富麗堂皇的九丈直徑的房間,裡面點綴着各種絢麗的靈石,通體由紫金與黃金鑄造,還栽着數種散發着奇異香氣的花藤。這就是青木妖母的嬰血閣,專門供她沐浴的地方,與剛纔那惡臭血腥的地方相比,可謂是天壤之別。

“這麼久纔來?老夫都在這打盹了。”一道蒼老的聲音倏地傳來。

原野神情一凜,謹慎地看着眼前那個穿着黑色斗篷,看不清容貌的老者。同時,他看着面前的將他禁錮住的淡黑色靈罩,知道自己中計了。而且是他剛踏入聖母殿時,就已經進入了青木瓊的圈套。

一張黑色藤椅上,坐着一名身穿黑斗篷,雙手拄着黑色金屬柺杖的老者。他雙手滿是乾癟的皺紋,吃力地壓在柺杖末端,顫顫巍巍地站了起來。

“至靈?”原野僅憑氣息,便可以看出對方的實力。

老者擡頭拿下戴在頭上的黑色斗篷帽,露出一雙鷹鷙般的眼睛,和一個長着疣子的彎勾鼻子,盯着原野,冷笑道:“老夫奉聖女之命,在此等候多時了。參觀完老夫的地下宮殿,有何感想?”

“想殺你!”原野低吼首揚起妖刀,猛然揮斬到禁錮在他周圍的黑色靈罩上。

“咔嚓——”一串閃電瞬間沿着妖刀,傳遍原野全身,將他震飛着撞擊到後面的黑靈罩上,又是一陣閃電傳遍他的身體。

兩道閃電擊打過後,原野痛苦地趴在地上,幾經掙扎,才方艱難地爬了起來,難以置信地喃喃說道:“你竟然擁有雷電之靈?!”

那老者搖了搖頭,舉起黑色柺杖,說道:“老夫是金靈。只不過,這條柺杖是從落雷池裡找到的雷石煉製,它可以揮出雷電之威。”

原野神情凝重,沉默着看着他。一個可以使用出最強靈力——雷靈的至靈武者,實力必然非常強大。而且,他被禁錮在這靈罩之中,已經非常被動了。

“忘記了介紹一下。”老者微微一笑,道:“老夫有幸被聖母賜名——雷翁,現在爲飼嬰地宮的獄長,曾經的雙雄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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