探春(六)

在我面前的,是高考的問題,是能不能和家人在一起的問題,我不能再那麼頹廢了。

我已經丟了很多的驕傲,我不能再丟失什麼了。我丟不起了。

我累了,從進入這所學校開始,我就已經很累了。

我不想自己會活得那麼不開心。

寒假的時候我又到了爸爸媽媽所在的城市,我發現他們竟然稍稍胖了些了!

我覺得很難受,因爲我看到他們的衰老了----他們已經在開始發福了。

這些事情讓我覺得很難過。我真的好想快點長大,我真的好想不再讓他們爲我操心那麼多,我真的好想自己能夠幫他們分擔他們的負擔。

我覺得在他們面前自己有罪。

弟弟依舊是那麼活潑,他親熱地叫着我姐姐,讓我的心暖暖的。

我又去那些曾經我和童衍待過的地方看了,那裡已經改變了太多,童衍也已經沒有在那裡了。

我沒有去打聽他的去向,我想,現在時間還沒有到。該去的時候我自然是會去找他的。

我是不會放過他的----那個和我一起吃糖一起玩的曾經的有着黑黑的亮亮的眼睛的對我說過要等我的男孩子。

我真的要抓緊時間了,但是剩下的半年讓我有些力不從心。

我沒有再寫作,也沒有再畫畫了,因爲那太浪費時間,於是我就只能含着淚對它們說出了告別。

一切都在告別。

告別。

——爲了一個六月的夢。

大家似乎都過得很好,真的,大家的心態應該都是積極的吧?我想。是的,是積極的,只是在很多時候我的消極和那些氣氛有些不協調。

但是我還有雨凡的幫助,還有阿爾卑斯的信念,還有我的提神丸。一切真的沒有什麼特別的滋味。

凌星依舊是在爲她的夢忙。

雨凡也有自己的嚮往。

劉沙也有自己的追求。

我的日子平靜而枯燥着。

我在等待。

我在忍受。

忍受。

我只想一切平靜地過,但是我卻是註定沒有什麼真正平靜的日子。

在高三後半學期,熊濤——一個復讀生被安排到了我的旁邊坐着。聽說他的成績很好。

他是在大學中發現自己不喜歡自己的專業而回來複讀的。

雨凡對我說如果我有什麼不懂的問題可以問他——那時候我們已經分班了,雨凡去了尖子班,我留在原班,雨凡常常是在可後的時間給我講解那些東西,她覺得那樣挺不方便的。

她說熊濤正好可以幫我。

她在說這些的時候是很高興的樣子的.

我也很高興,但是後來我終於發現,原來也沒什麼好開心的。

熊濤對我還是很好的,每次我問他題他總是很耐心地解答,但是我沒有想到這樣也會有人看不下去,很快就有人在他面前講我的壞話了。

他們以爲我不知道,但是他們沒有想到的是熊濤竟然是把一切都告訴我了!

他說:“別人怎麼說你我不信,淼寒,我相信你是一個好女孩!”我於是覺得安慰覺得這人還是很不錯的。

但是我認爲好的東西似乎是永遠不可能持續多久的。

終於有一天,在給我講完題之後,他對我說:“晚上我們去逛逛操場,好嗎?”

在學校,晚上逛操場的都是一些情侶!

我知道,一切終於還是不再單純。

我沒有去操場,因爲我知道我不能接受他。

他很失望,甚至有些氣,以至於後來我再問他題的時候他不再回答我。我覺得這樣似乎很不好,於是我也就不再問他什麼問題,而是去問雨凡了。

我把這些事情告訴了雨凡,雨凡對我說:“別爲那些事情分心了。”“不會的。”我說得很堅定。

後來熊濤開始曠課了,聽說他喝地爛醉。我覺得很內疚,但是卻沒有辦法安慰。

原來即使是在最後,我的心中也還依舊有那麼多的不平靜。

我覺得很難過。

更難過的是在後來。

我打架了。

這一切讓我自己都無法相信,我從來都沒有想到一切會是這樣。

其實打架的理由或許本來就是沒有理由的,因爲一切似乎都是一種預謀,是他們很多的不滿的一次集中的爆發。我只是被他們逮着一個把柄就被他們集中攻擊了。

主角是我和李麗。我捱了一耳光,然後在我想反擊的時候被人拉開。我於是就無緣無故地捱了一耳光。那是我從小到大第一次捱打,連我爸爸媽媽都從來沒有打過我,她李麗算什麼東西,竟然敢打我!

“我一定要還回來!”我對雨凡說。

“何必呢!”雨凡說,“那又沒有什麼現實的意義。況且,那樣只會讓一切陷入一個惡性循環中。”“可是我咽不下這口氣。”“但你必須忍!”我知道,雨凡的話不是沒有道理。

我把這件事對柳揚說了,她在聽到後很生氣。“他媽的什麼玩意兒!這麼囂張還敢打你!敢情她是不想混了!淼寒,你放心,我一定幫你出去。不好好修理她一頓,我都咽不下這口氣!”柳揚的脾氣是火暴的,她在社會上的那一套真的很熟練。畢竟,她是混了這麼多年的人了。

但是我在聽到這話看到她的表情的時候我就後悔和她說這事了。

我不想把事情弄得那麼複雜。

原來雨凡才是真的是對的。

我終於沒有去解那一時之氣。

我忍住了。

我不能那麼草率地做事,我還有自己的前途,那應該由我自己把握。

我想我也應該是在慢慢長大了。

填志願的那些日子我對我而言真的是一種煎熬,我在看着那麼多的資料的時候竟然不知道應該如何下手。

幸好還有雨凡在我的身邊幫我。

我想雨凡是要比我辛苦的,因爲我的事幾乎是完全拜託給她了,還有很多的人在向她諮詢。大家總是很信賴她的。

有人信賴的感覺是很好的,因爲那證明着在別人的心目中你的位置還是很重要的,我很渴望那種滿足感,但是我已經失去那些感覺好久了。我真的擔心自己會永遠找不回來那些曾經有過的感覺。看着雨凡的輝煌與忙碌,我很爲她高興,但是同樣也很擔心,我真的怕她會受不了,我怕她太累了——她做起事情來總是全身心地投入,不去計較那麼多的辛酸與疲憊,於是纔有了她的熱情,也纔有了那麼多的很多人對她的心疼。

一個堅強的優秀的女孩子,同樣也讓人因爲她的堅強而忍不住憐惜。

雨凡的世界和以前的我好相似,只是她是活在現實中,而我卻是隻能在回憶中去體味那些感覺了,只能在回憶的時候還依舊記着有過的感覺,嘴角還依舊餘着芬芳。

那是一種很美妙的感覺——雖然在很多時候也會讓人感受到苦澀與無奈。

苦澀與無奈和甜蜜並存着的我們的生活。

這種生活是多姿多彩的。

我害怕有一天自己的生活會失去所有的色彩。但我想我現在的生活是已經有很多的精彩被迷失了的,因爲我年輕的生命中竟然沒有了那麼多火一樣的熱情與激動,而是多了很多的平靜與寂靜以及讓人發抖的冷靜,彷彿靈魂已經枯竭,彷彿我的整個生命已經被掏空。

我有的時候真的很恨這樣的自己,因爲那似乎是錯過了年華,讓自己沒有了那麼多的純粹。年輕的色彩是應該好好珍惜的,我不想它會在沙漠中迷失。

高考的最後的時刻終於是一天天地逼近了,大家都在自己的心中有一些想法,大家都在期待,期待着一個會在六月展現的結果。每一個人都希望夢會是圓的,都希望笑會是甜的。

我希望自己幸運,也希望雨凡可以如願。我希望和雨凡做一生一世的朋友。

我們說過,十八歲的生日大家要一起過,十九歲二十歲以及以後所有的生日大家都要一起度過。

我們的十八歲的生日是在一起走了很遠很遠的。我的生日早就過了,我怕雨凡忘記了自己的生日,於是我就一直牢牢地記着她的生日。

她說其實我們都是缺少關懷的人,所以我們就要更加珍惜自己,也要更加珍惜彼此,珍惜別人,讓更多的溫暖擴散開來。

雨凡的故事就像是一首很悠遠的歌,很難有人可以那麼真切那麼完整地知道,但是大家都能感受到一些東西,因爲那些東西是那麼自然的流露,是一種靈魂的氣息。雨凡是吸引人的,用她自己的氣質。

我們是好朋友,但是我並不知道完完整整的她的世界。我從來不勉強她去說些什麼,就像她也從來不勉強我一樣,我們是彼此尊重着的,我們尊重彼此心中的隱秘與尊嚴。

十七八歲的年紀沒有深沉

開始成熟的生命夢想繽紛

打開青春的天空當作畫布

塗上最美的顏色展示青春

我和雨凡都很喜歡唱那首歌,因爲那是歲月是青春的一種跡印,是我們的心情在最美麗的時節的綻放。我們常常在一起唱一些歌,唱着唱着,不需要什麼多餘的言語。

我們的夢在同一個城市,我們彷彿離夢很近了,但是我們依舊爲距離而擔憂着。世界上是沒有那麼多的絕對的事情的,所以我們才從來沒有那麼多的囂張的氣焰,我們只是很沉着,很沉着。雨凡的心理素質是經受過很嚴厲的考驗的,所以她纔有了那麼多的大氣。

雨凡的實際年齡小於心理年齡,而我卻是正好相反,一切都是這樣,讓人總是在不同或者是相同的情況下出現,有限的組合但是卻總是給人很多的複雜的感覺。

在我在捱打之後想要報復而雨凡卻是極力地勸止的時候我就很明顯地知道了這些,我知道,在很多方面我是不如雨凡的,但是我沒有嫉妒,我只是很羨慕她很佩服她。她是應該有那些的,她究竟經歷過些什麼我不是十分清楚,我所清楚的是,我們是好朋友,我希望我們會是永遠的好朋友。

在我在她生日那天把她叫到我的小屋子裡的時候,她在推開房門的時候有些驚訝。

在緊張的複習的生涯中,她已經忘記了很多的東西,連自己的生日都不例外,於是纔會有她在看到那些閃爍着的燭光的時候的滿臉的驚異,纔有了那種在驚異之後的感動的喜悅的表情。我們是不能將彼此遺忘的,無論在什麼時候什麼地方我們都不能。我想,人生得一知己是何等的難事,既然遇上,就一定要好好地珍惜。

我不知道一切究竟會怎樣,我甚至還是無法明白爲什麼凌星會拒絕我的友誼,我還是不知道究竟是誰錯了錯在哪裡,但是我想雨凡和凌星是不一樣的,我相信我們是會將友誼進行到底的,因爲我們是那麼關心在意着對方。

我們在那個時候很相信友誼,我們以爲只有友誼才能在那個時候給人最大的安慰。我們不相信在那個時候的愛情,因爲覺得那太脆弱。但是我知道自己心中對童衍的感情是一直存在着的,是那麼真實。我想我在離高考近了的同時也是在和童衍有了更近的距離。

等高考結束,不管結果究竟是怎樣,我都會去找他,找尋童年的時候許下的諾言。

童衍,你一直在等我,不是嗎?

只要有你的等待,其他的一切都已經不重要。劉沙也好,熊濤也好,那些在我的窗子下大叫的做着飛吻等動作的人也好,那些急切地爲我做媒的人也好,一切的一切,都已經不重要了。

雨凡很感動,感動還依舊有人在她忘記自己的生日的時候依舊爲她記着,感激即使沒有家人在身邊也依舊有人關心自己。在閃爍的燭光中,我們對自己,也對彼此說,:“我們都已經長大了,並在慢慢地長大着。”是的,我們在成長,在花一樣的年紀成長着。

雨凡的時間被抓得很緊,身爲班長的她在抓好自己的功課的時候也努力地做着班上的工作,作爲我和很多其他人的朋友,她也一如既往地幫助着所有需要她的關心的人。所以我喜歡她,很多的人也依舊喜歡她。

爸爸媽媽打電話回來問我填報志願的情況,我說我一切都已經準備好了。他們很高興,他們對我說,“寒兒,最後在忍耐忍耐,過不了多久一切就都好了。”是的,我們都在等待,等待一切都好起來的那些日子,等待着我們心中最美好的團圓的願望的實現。我們已經等了很多年了,現在。似乎所有的等待都會慢慢到一個盡頭了。

當苦澀散去,所有的甜美就都會展現了。我們一直在等待,微笑着等待着。

等待。

高考只是一個短暫的過程,只是爲它準備的時間對所有的人來說都太長了。在這個漫長中,大家就都那樣精疲力竭。太嚴重的消耗。

但是,幸好大家都是一路走了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