責怪的意味不算濃厚,可是無憂領略得很透徹。
質問是應該的,畢竟男人都不喜歡女人做這樣的事情,其實無憂也不喜歡,她很討厭。
她靜靜的看着他,並不說話。
顧睿被這樣的眼神弄得有些煩躁,他因爲小諾的事情傷過她,她現在懷着身孕,所以他不能對她說一句重話或者指責她什麼,不管她到底做了什麼。
無憂擅長察言觀色,尤其是處在敏感時期的女人會將微末的某些情緒自動的放大,比如男人眼底一點點的不耐。
她微微的呼吸着,然後慢慢將手裡吃麪的筷子放下,垂着眸就要起身走開,顧睿的眉頭瞬時皺得更緊了,一隻手拽住她的手腕,阻止她要離去的都動作,嗓音低低沉沉,“你的面還沒有吃完。”
她用力的想要抽回自己的手腕,偏過臉,聲音很輕很淡,“不想吃了,你做得不好吃。”
顧睿扣着她手腕的手指力道沒有鬆開半分,只簡單的道,“我重新煮一碗。”
“不要了,家裡有蛋糕,我熱一熱就可以了。”
“無憂,”男人的聲音沉了沉,眉目間有些陰鬱,起身按住她的肩膀坐下來,語氣很溫淡,“聽話,把面吃完。”
無憂看着面前已經開始逐漸糊起來的面,坐了大概一分鐘,又重新拾起了筷子,默不作聲的開始夾着慢慢的開始吃。
男人的聲音在一邊響起,“要我重新煮一碗嗎?”
“不用了。”
她吃了差不多三分之二的時候,顧睿方將手機擱在煮麪,雙眸注視着她安靜吃麪的模樣,低低問道,“無憂,嚴淵的短信說了什麼?”
無憂的手微僵,然後繼續吃麪,“不知道。”
他的語氣微擰,再次低喚她的名字,“無憂?”
“我沒有看就刪掉了你想知道直接打電話給你的手下再問一次就知道了,還是你想再試探我?!”
試探她是不是會告訴他錯誤的內容,試探她是不是還是那個爲了自己不擇手段也要留下來他的女人?
除了語氣急促,說話的內容帶着微微的諷刺,她的語調甚至算是平靜的,一雙漆黑的眸也沒有看他。
顧睿沒有繼續說話,只是伸手摸摸她的發說了句,“吃麪吧。”
她慢慢的將剩下的已經差不多冷掉的面都吃下去了,顧睿一直在一旁看着她,偶爾拿着手機發短信,只是臉色不動聲色的慢慢的沉了下去。
她看得清楚,只是什麼都沒有說。
吃完麪,她蹙着眉頭還是問道,“顧睿,你不吃早餐嗎?”
男人神色如常的回答她,“嗯,等會兒會吃。”
無憂回到客廳的沙發上,抱着暖和的被子將腦袋埋在裡面怔怔的發呆,雪一直在下,透過落地窗可以看到窗外銀裝素裹的世界。
沒過一會兒,男人的手臂搭在她的肩膀上,“無憂。”
她沒有迴應,白皙柔軟的臉蛋枕着紅色的毯子,眼睛閉着,長長的睫毛微翹着捲曲,她聽到他的聲音耳邊響起,溫柔得像是在做錯事請她原諒一般,他握着她的手,“我天黑之前回來好不好?”
“顧睿,”過了很久,無憂才慢慢的睜開眼睛,“外面下了很大的雪,如果寶寶突然出了什麼狀況,如果你不在,如果路面結冰了,我怎麼辦?”
顧睿握住她的手緊了緊,“預產期還有半個月,陳叔和林媽都在,只有半天,不會有事的。”
無憂怔怔的看着他,“你明知道我害怕,不能留下來陪我嗎?”
顧睿試圖和她講道理,“無憂,”他的手指摸上她的臉頰,不知道爲什麼,她覺得很涼,他說,“我說過很多次了,我不喜歡你這樣,如果小諾的事情不能好好的解決,我會永遠愧疚。”
其實不是愧疚吧,其實就是在怪她,只不過他答應過不再怪他。
客廳的門忽然被用力的推開了,無憂擡眸看去,一個年輕穿着灰色厚實大衣的男人走了進來,他的肩膀上落滿了雪花,頭髮也有很多雪,攜帶着一身的冷意進來了。
“顧總,”他叫了顧睿一聲,很急切,第二眼纔看到一邊的無憂,他微微點頭,“顧太太。”
大步的走到沙發前,眼神完全沒有看無憂,神色匆忙而着急,“顧總,車已經開過來了,我們走吧。”
原來是已經決定走了。
她緊緊攥着的手指緩緩的鬆開了,低垂着頭沒有出聲。
顧睿皺眉看着她的沉默,手指扶着她膚色很白的臉,“無憂,我晚上一定回來。”
她的眸一貫很黑,漆漆的黑,她這麼盯着你看的時候你會很難看出她的眼睛裡到底是什麼樣的情緒,如同此時。
“你前幾天分明就答應我的,”她笑了笑,只是這樣的笑沒什麼溫度,無憂聽到自己低低的問道,“是不是就算你愛我,可是無論是什麼樣的事情,到了小諾的面前,就都不作數了?”
“她比我重要?比我和你的孩子都要重要?”
顧睿的薄脣動了動,“這是我欠她的。”
無憂還沒來得及說話,在一旁等得不耐煩的嚴淵立即就開口了,並且由於一些原因語氣很衝,“顧太太,想必顧總已經跟你說過了亞瑟是個什麼樣的男人,人命關天的事情你能不能不要這麼任性?溫蒂她也是你的表姐,你搶了她的未婚夫她有說過你半句嗎?她有爲難過你嗎?她如果真心實意的想跟你搶現在顧太太還有你的份嗎?你懷着孩子怎麼了,她還因爲你現在快死了!顧總已經說過了會好好的跟你過日子,你到底在嫉妒什麼計較什麼?!”
顧睿看着無憂越來越蒼白的臉,神色陰鬱,低斥,“夠了。”
嚴淵一口氣說完一大段話,不知道是太累了還是被氣的,呼吸很急促,盯着無憂的眼神是毫不掩飾的不滿。
不知道是顧睿護着她的態度讓嚴淵壓抑了很久的怒氣和不滿愈發的厚重,還是被男人擁在懷裡的面無人色的無憂另他的怨有了發泄的出口,所以嚴淵非但沒有住口,反而愈發諷刺的開口,“顧太太,你貴爲戰家的千金,應該沒有人敢當着你的面說你什麼吧?難道別人不說你自己都不會覺得慚愧和羞恥嗎?青梅竹馬十多年的感情就因爲你的一己私慾變成現在這個樣子,溫蒂不怪你,顧總接受你,你就把什麼都當成是理所當然了嗎?”
無憂蒼白的臉色和呆滯的眸在男人的眼裡就是裝可憐博取同情的表現,只讓他覺得愈發的厭惡和無法忍受,他壓低聲音道,“還是說,你覺得溫蒂死了顧總就永遠是你一個人的了?顧太太你要知道活人是永遠鬥不過死人的,她要是真的有個什麼三長兩短或者不在了,喜歡過愛過她的人只會永遠念念不忘!”
無憂過了好久才知道自己的聲音,她沙啞着嗓音問道,“顧睿,他說的,是不會就是你覺得的?”
應該是這樣吧,說出了他的心聲,所以他纔會臉色難看卻沒有開口反駁什麼。
就好像在他們結婚之前那樣,他的朋友當着他的面奚落她,他也沒有站出來爲她說半句話。
其實,好像,似乎也真的沒有說錯什麼的樣子。
顧睿始終握着她的手,她溫軟的小手愈發的涼了,無憂固執的看着他,“你是不是這麼覺得的?”
他側開了視線,沒有對上她的眼睛,而是看着她的下巴,“沒有,”他淡淡的解釋,“嚴淵喜歡小諾,所以纔會這麼說,別放在心上。”
末了,他俯身親了親她的發,“我不會這樣覺得。”
無憂看着他的俊臉,似乎努力的想要從他的神色裡端詳出點什麼東西,可是連着他的眼神都是溫淡的,鋪着一層淺淺的無奈。
原來他讓她這麼無奈,這麼爲難。
於是她收回自己的手,兀自的笑,“我懂了,我說什麼都沒有用。”
顧睿摸摸她的發,將毯子攏了攏,“好了,我晚飯前回來陪你。”
無憂的手攥着毯子的另一端,看着他離去的背影,忽然再度開口出聲,“顧睿,如果我說我現在不舒服,你可以留下來嗎?”
她有一隻手落在自己的腹部,眉頭蹙着,似乎真的很不舒服。
顧睿的眉心攏起,那點無奈終於變成了不耐,“無憂,嚴淵有句話說得對,人命關天,不要這麼任性自私。”
門被關上了,外面的雪還在下,不知道什麼時候會停。tGV6
顧睿走到車旁的時候,腳步頓住了,嚴淵以爲她改變主意了,連忙催促道,“顧總,她不會有事的,預產期不是還有半個月嗎?這件事很快就可以解決,到時候你再陪她就是了,家裡還有司機和傭人。”
過了十秒鐘,顧睿沉默的點點頭,拉開車門走了進去。
車子離開別墅之前,他看着身後熟悉的漸行漸遠的別墅,被大雪覆蓋着安靜得像是佇立在童話裡。
手機的屏幕很安靜,她沒有打電話過來。
林媽看着安靜坐在的沙發上的女子,大致也猜到發生了什麼事,“太太,要我給您開電視或者拿本書下來嗎?”
無憂沒有說話,不知道在想什麼。
林媽安慰她,“太太您不要擔心了,先生很快就會回來了。”
無憂半響才點點頭,勉強的露出笑意,輕聲道,“我知道。”
林媽擔心無憂心情不好,殷勤的問道,“那太太你看電視嗎?您最近不是喜歡看綜藝節目嗎?我給您開電視?”
無憂點點頭,“好。”
林媽鬆了一口氣,連忙跑過去把電視打開了,無憂抱着抱枕看着電視的屏幕,標誌的臉上沒有多餘的表情,也不知道到底看進去沒有。
外面的雪一直在紛紛揚揚的下,一時半會兒沒有要停的意思。
無憂差不多一整天都坐在沙發上,電視偶爾開着,但是大部分的時間都是關着的,除了下午的時候她趴在溫暖的烤爐邊小睡了半個小時,其他的時間都只是靜靜的坐着。
林媽怕她一個人坐着會亂想,沒事做的時候就坐在一旁陪着她,無憂將視線從外面收了回來,淡淡的問道,“林媽,你說這雪什麼時候會停下?”
“我們這兒每年冬天都會下一場大雪呢,不過今天的雪比往年的都要大啊,看這樣子這一兩天估計是不會停了。”
無憂摸摸腹部,眉心蹙着,林媽眼尖,擔憂的問道,“太太,您肚子不舒服嗎?”
“還好,”她的眉心始終沒有舒展開,“有一點點,不過還好。”
若有似無的,很輕微,一時有一時沒有。
林媽連忙道,“您要是有不舒服的地方一定要告訴我,我馬上給您叫醫生,或者讓陳叔送您去醫院。”
無憂點點頭,但是眉目間那層薄薄的陰鬱沒有消散。
當光線逐漸暗下去的時候,無憂從書本里面擡頭,“林媽,什麼時候了?”
林媽安撫性的笑笑,“還在呢,才四點多。”
無憂想了想,從沙發上站起來,“林媽你去做飯吧,我回書房去拿本書下來。”
“您想要什麼書?我去給您拿就行。”
無憂搖搖頭,“沒事,我自己去就可以了。”她要的是一本德文原著,書架上的書最近多起來了,她怕林媽不知道她要的是哪一本。
“那好,太太您小心啊,我去廚房給您做飯。”說完她自言自語的道,“先生他應該回來了。”
無憂扶着扶手上樓,推開門走到書房,兩個月前,顧睿藉着說是給她拿書回來把她大部分的書尤其是跟德語有關的書全都拿回來了,她的手指滑過書本的脊,找到後正要將自己的書本抽出來,結果因爲書本擠壓得厲害,她開始好幾次都沒能拿出來,用力過猛整個人都往後邊兒倒了好幾步。
還沒穩住腳步就撞到了身後半米不到的書桌,背脊的疼很尖銳,她還沒反應過來,緊跟而至的就是原本若隱似無的腹部的疼變得一陣比一陣要厲害。
無憂手裡的書本掉到了地上。
她心裡一慌,等大腦反應過來的時候,那陣痛已經讓她無法直起腰,她的手扶着書桌然後順着椅子無法抑制的身子往下滑,無憂的手撐在地板上的時候,前所未有的慌亂。
“林媽!”她第一反應就想找手機,可是手摸進口袋的時候纔想起來手機被她放在茶几上了,“林媽……林媽!”
疼痛讓她的力氣迅速的流失,連喊叫的力氣也比平時小,而且極其的辛苦,無憂沒有辦法,她只能不斷喊林媽,希望她可以聽到。
“林媽……”無憂覺得腹部很痛,這種痛在她生產之前就了結果了,可是乍一襲來的時候她還是猝不及防的無法忍受。
痛,真的很痛。
她幾次試圖想站起來可是都沒有力氣,她想走到門口,那樣林媽就更加容易聽到她的聲音了。
艱難的挪了幾步,無憂覺得自己背脊已經開始有涼涼的汗意了,她用力的呼吸,好幾次都快哭出來。
不能哭,不能慌,無憂回到書桌的桌腳旁,用力的將手撐在她椅子上,然後摸到她用的杯子,用力的朝門外的走廊砸去。
玻璃支離破碎,聲音尖銳,林媽在下面正準備洗菜切菜,聽到這聲音就想着不好了,連火都忘記關了急急忙忙的往樓上跑去。
她才走到書房的門口就看到倒在地上的女人,無憂的臉色很白,蹙起的眉說明她此時忍受着巨大的疼痛。
林媽幾步衝過去要把無憂扶起來,“太太,太太,您怎麼樣?要生了嗎?”
無憂抱着林媽的手臂,冷汗染溼了她兩鬢的頭髮,“林媽……送我去醫院。”
有了支撐,無憂扶着林媽的手臂勉強能慢慢的往前走,她的手極其的用力,指甲都沒入了林媽的手臂。
下樓的時候很辛苦,因爲無憂幾乎把全身的力氣都壓在了林媽的身上,林媽一手扶着扶手一手撐着無憂好幾次都要摔倒了。
到最後幾個階梯的時候,林媽鬆了一口氣正想着把無憂安置在沙發上,結果一個不留神腳下一踉蹌往地上摔了過去。
無憂嚇得整張臉都煞白了,林媽在摔下去的那一瞬間卯足了勁抱住了無憂的腰,也因爲落地的姿勢所以先無憂摔倒在地上。
一秒鐘不到的時間,無憂甚至以爲自己死了一次。
慌亂中視線瞟向窗外,那白茫茫的雪地讓她無措的心徒然覆上無法言喻的絕望。
林媽墊在她的身下沒有讓她直接摔在地上,可是即便是這樣巨大的衝擊無憂覺得那股疼痛更甚了,“林媽……林媽你怎麼樣?還能起來嗎?”
打個電話就好了,一開始就不應該讓她下來的,她怎麼這麼蠢這麼傻,直接讓林媽打電話,打給誰都好啊。
“太太,”林媽努力的想要站起來,可是掙扎了好幾次都沒有辦法,“我的腿摔傷了……沒辦法站起來,您還能走過去嗎?電話和您的手機都在沙發旁。”
電話在沙發左邊,她的手機在沙發前的茶几上。
林媽看着無憂黑色的出神的眸,連忙安慰着,“太太您別慌,天快黑了,顧先生馬上就回來了……不會有事的,您彆着急。”
好幾秒鐘,無憂眼睛裡的焦距才重新的聚集起來。
她一邊試圖挪到沙發前,一邊還朝林媽笑,“您摔了腿就別動了,我去打電話……嗯,顧睿快回來了,不會有事的。”
天快點黑吧,那樣顧睿就回來了。
他說了天黑之前就會回來的。
無憂一邊安慰完林媽後就試圖靠近沙發,她完全沒有辦法站起來,只能用自己的膝蓋慢慢的挪過去,顧睿在客廳裡鋪了一層的地毯,每走一步身體裡的痛楚就源源不斷地傳到她神經的各個末梢。
從樓梯口到沙發也不過幾米的距離,無憂從來沒有覺得幾米的距離漫長得讓她絕望。
怎麼會這麼長,天爲什麼還沒有黑,顧睿爲什麼還沒有回來。
她很想哭,可是那些痛讓她連眼淚都掉不出來。
這個別墅裡沒有其他的人。
半個小時,她甚至不知道自己爬到沙發邊的,接近零度的冬天,她的衣服裡和頭髮已經全都被汗水染溼了,她跪在地毯上拿起離她更近的電話手忙腳亂的撥通顧睿的電話。
陣痛讓她幾乎想要昏死過去,可她只能等着電話被接通。
電話響了很久,響了將近一分鐘就要被自動掛斷才被接起,接電話的卻不是顧睿,而是另一個算是陌生的男聲,“顧太太,顧總現在有要緊的事情,他就要上飛機了,有什麼事過兩天等他回來再說好嗎?”
是嚴淵,他的語調維持着彬彬有禮,可是骨子裡的冷漠仍舊是無法掩飾,無憂的意識已經開始昏沉了,可她還是聽得出來。
“叫顧睿接電話。”她沒有力氣大聲的說話,只能用語氣加強,“讓他接電話,立刻馬上!”
嚴淵有絲爲難,更多的是不情願,可是顧睿聽到手機震動的聲音已經看過來了,他只能說一句好。
男人低沉的嗓音很疲倦,似乎經歷了什麼戰役一般,“無憂,我正要給你打電話。”
“顧睿,”她叫他的名字,急急忙忙的,帶着哭腔,很無措。
顧睿站的地方風很大,也仍舊在嚇着大雪,他要很難才能辨別清楚女人說話的內容,“抱歉,我今晚不能回來了……”
溫柔的嗓音夾雜着大風颳過的聲音,“你早點睡,我過兩天就回來了。”
“顧睿,”無憂現在不想說其他的,她的手緊緊的抓着電話的話筒,聲音帶着哀求,“我可能要生了……很痛……你快點回來……”
電話裡幾秒鐘的沉默對無憂來說都是煎熬。
嚴淵看着一聽電話就皺眉的男人,猶疑的道,“顧總,不會這巧剛好你出來她就出事了吧?”他不得不這樣猜測,“是不是我剛剛說你要上飛機了,所以顧太太不想要你走?”
雖然夾着風聲,但是無憂還是堪堪的聽清楚了那邊的對話,包括最後一句,“顧總,您太太也不是第一次做這種事情了,早上我給你的短信她就刪掉了,她可能是怕你和小諾待在一起纔想要你回去陪她的。”
無憂還聽到顧睿叫他閉嘴,她以爲他會告訴她他馬上就回來了,可是男人溫柔的聲音只是低低詢問,“無憂,你把電話給林媽,我來跟她說。”
無憂的眼前黑了黑,一瞬間有很多想法從她的腦海中掠過,比如她在顧睿的心裡信用度就是爲零的嗎?比如顧睿說愛她難道就是說說而已嗎?
她握着聽筒,眼淚終於從眼睛裡掉了出來,她忍住哽咽的聲音,“顧睿,林媽摔倒了她沒辦法過來接電話?”她頓了頓,問道,“你不回來嗎你說了天黑前會回來的,你要上飛機去哪裡?”
“無憂,”她聽到男人嘆了口氣,彷彿她的質問讓他很無奈,“今天發生了很多事,凱撒受傷了可是不知道爲什麼亞瑟放過了他,小諾受了很嚴重的槍傷,你舅舅要在第一時間趕到意大利跟里昂家族當圈人洽談。”
無憂幾乎沒有聽清楚顧睿到底在說什麼,身體裡一陣陣漫過的痛楚不斷地剝奪着她的神智,她只能一遍遍的低喃着讓他回來。
“小諾需要大量輸血,她的血型很罕見,我要趕到F國把她媽媽接過來。”因爲擔心亞瑟會在中間做點什麼,所以宋言希徵求他的意見問他能不能抽空走了一趟。
在這樣的緊要關頭,蘇綰和宋小諾都很危險。
尤其是小諾和凱撒這次似乎徹底的鬧翻了,凱撒的手下會不會趁機出手報復也很難說。
顧睿微微的沉吟,走一趟不過一個晚上的時間,他點頭答應了。
無憂沒有力氣去聽那些話,她一遍一遍的問顧睿,“我說我很痛……就算是這樣,你也不肯回來?”
是因爲她沒哭嗎所以顧睿不相信她的話,可是她現在已經哭不出來了。
面對這樣的結果,她真的哭不出來。
顧睿在電話的那頭道,“無憂,你讓林媽接電話好不好?”
電話猝然的被掛斷。
顧睿甚至能夠感覺到電話是被女人用力的摔斷的。
痛,鋪天蓋地的痛從身體到心臟幾乎要將她擰成一團麻花,窗外白茫茫的大雪已經開始被夜色籠罩。
無憂沒有理會那部再度響起來的電話,花了五分鐘跪行到茶几的前面摸到自己的手機,如果這個時候有鏡子或者如果有別的人,大約會被她此時慘白如鬼的模樣嚇到。
無憂的手指不斷地顫抖,好幾次才成功的撥通了戰硯承的電話,當低沉穩重的嗓音很快響起的時候,那些怎麼都流不出的眼淚一下全都涌了出來,“爸……爸爸救我,”
她趴在冰涼的茶几上,聲音沙啞得幾乎要模糊了,“爸爸……我要生了……好痛,救我……”
戰硯承人原本還在基地,今天因爲宋言希和不知道從哪個角落裡冒出來的幾隻小混蛋把京城鬧得雞犬不寧,又是槍聲又是死人的。
聽到無憂的電話整個人驀然從會議桌上站起來了,想也不想的直接其身往門外大步的走去,聲音很沉,“顧睿呢?你要生了顧睿怎麼不在?”
從口袋裡摸出鑰匙,戰硯承瞥了一眼這極冷的天氣。
“顧睿……顧睿不在……爸爸你快點……叫醫生過來……叫救護車過來……我不行了……”女孩的聲音語無倫次慌張而絕望。
無憂趴在茶几上,眼睛也慢慢地闔上,只是那股痛楚讓她無法徹底的閉上眼,她也知道,她不能閉眼。
戰硯承拉開車門發動引擎一腳踩在油門上,雪下得很大,路面也沒有平時好開,且基地離無憂在的別墅很遠。
他沉聲儘量用最冷靜溫柔的話安撫她,“乖,我們馬上就過來,無憂別害怕,不會有事的,你再撐一下爸就帶着醫生過來了。”
“嗯……爸爸快點……好痛”只剩下喃喃的聲音。
戰硯承顧不得此時的路況直接將車速提到了最高,一手扶着方向盤另一隻手打電話,掛了無憂的電話後第一個打給季昊,“阿昊,無憂要生了,你現在馬上安排救護車過去,她的情況不好,身邊也沒有人。”
季昊什麼多餘的話都沒有問,只說了聲好。
第二個戰硯承打給了顧睿,電話裡只有冰冷的女聲,對不起,您撥打的電話暫時無法接通。
連着打了兩個都是這樣的結果,戰硯承胸膛立即燃氣一股怒火,就算是天塌下來,無憂生產的時候他不在,不在就算了,甚至連電話都沒有打通。
沒時間計較這個,戰硯承最後一個電話打給了宋安安,用的也是最簡單的囑咐,“安安,你現在趕去無憂那裡她要生了情況不好,打電話給顧澤和溫蔓,路上開車小心。”
第一個趕到別墅的是陳叔,理由很簡單,因爲他看到別墅着火了。
他雖然住在離顧睿家很近的地方但是沒有電話通知也不知道這邊的情況,無憂在給戰硯承打完電話之後整個人的意識就已經不清楚了。
陳叔當即連鞋子都顧不上穿好就連忙急急忙忙的跑了過去。
無憂的意識是被大火的煙霧薰醒的。
林媽在聽到她砸玻璃杯的求救聲時,一時着急忘記把開着的電磁爐關掉了。
她呆呆的看着火舌從裡面蔓延出來,想動卻動不了。
她要死在這裡嗎?
這裡是獨棟的別墅區,鄰居們甚至不知道怎麼進來。
思維在瞬間被拉慢,無憂看着越燒越旺的火勢,腦子裡只剩下了一個念頭。
如果她和她的孩子都死在這裡了,顧睿他會後悔嗎?
【顧太太,想必顧總已經跟你說過了亞瑟是個什麼樣的男人,人命關天的事情你能不能不要這麼任性?溫蒂她也是你的表姐,你搶了她的未婚夫她有說過你半句嗎?她有爲難過你嗎?她如果真心實意的想跟你搶現在顧太太還有你的份嗎?你懷着孩子怎麼了,她還因爲你現在快死了!顧總已經說過了會好好的跟你過日子,你到底在嫉妒什麼計較什麼?!】
【還是說,你覺得溫蒂死了顧總就永遠是你一個人的了?顧太太你要知道活人是永遠鬥不過死人的,她要是真的有個什麼三長兩短或者不在了,喜歡過愛過她的人只會永遠念念不忘!】
是啊,她搶走了她表姐的男人。
所以,這算是她的報應嗎?
………………
無憂睜開眼睛醒來的時候,第一眼看到的就是手術室的燈光,還有戴着手套在她面前晃盪着的手套。
“病人醒來了。”正準備給她打麻醉的醫生聽到一旁的話看了過來,“顧太太,我們可能要選擇給您進行剖腹產,您現在有力氣嗎?”
也許是被煙燻了,也許是受到了驚嚇無憂的聲音很小,她的意識很混沌茫然,“顧睿呢?”
陌生的壞境和未知的一切讓她覺得不安和害怕。
“顧太太,您的父母和公公婆婆都在外面等着,顧先生也應該馬上趕到了。”
馬上趕到的意思就是,還沒有到。
早上說天黑前回來的男人,這個時候還沒有到嗎?
無憂閉了閉眼,“我有力氣……但是如果剖腹更好的話給我打麻醉吧。”
她不是醫生,她也不知道究竟怎麼選更好。
“顧太太,如果您確定有力氣可以順產的話那麼以您的身體狀況我建議順產。”
漫長的過程,醫院的外面也是冰天雪地所覆蓋着,手術室外,戰硯承一言不發的摟着抖得厲害的女人,摸着她的頭髮一句都沒說。
溫蔓倚在顧澤的身邊又急又尷尬,她一遍遍的小聲的問自己的丈夫,“怎麼辦,怎麼辦,無憂出事了怎麼辦?”
顧澤的臉色也沉得很厲害,他在來的路上已經打過顧睿的好幾個電話了可是到現在都還沒有通。
他看了眼對面殺意瀰漫的男人和他懷裡此時瑟瑟發抖的宋安安。
臉靠着溫蔓的額頭,低聲的安慰,“沒事,不會有事的。”
顧安西在一邊急得團團轉,眼淚都要掉下來了,她是打顧睿的電話打得最多的人,爲什麼不接電話,爲什麼還不來。
手術室的紅燈一直在亮着,那抹眼色刺痛人的眼球。
顧睿下飛機的時候就看到手機裡爆滿的來自家人的電話,他的心臟便猛然的往下沉,剛好小小的電話打進來,他想也不想的接了,“小小,出什麼事了?”
“你在哪裡爲什麼這麼多人打你的電話你都不接?嫂子現在在手術室別墅着火了她差點被燒死在裡面,你瘋了嗎這個時候不在!”
顧安西幾乎從來沒有用這樣的聲音說話吼人,她的眼淚從眼睛裡一滴滴的掉下來,控訴的意味極其的濃厚,“你知道女人生產的時候多害怕嗎?!你到底知不知道她是你的妻子?!”
無憂痛得厲害的時候所有的意識幾乎都只剩了一個,她只能順着醫生的話拼命地用力,她也不知道自己的嘴裡在喃喃的唸叨着誰的名字。
顧睿……顧睿……
她睜着眼睛,忽明忽暗,光線十分的模糊而晃盪着。
“嫂嫂,嫂嫂……”女孩的聲音遠遠近近的在她的耳邊響起,“哥哥打電話過來了,他有話想跟你說……嫂嫂你堅持住。”
手機被遞到她的耳邊,她聽着從裡面傳來的恍若隔世的聲音。
“無憂……”
她的意識恢復了一點,眼睛微微的睜開,看清楚安西手裡的白色手機後,面無表情的將她從耳邊掃掉。
屏幕碎在了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