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毅然在手機那頭陷入了短暫的沉默,他很快又開口。“大嫂的意思是?蔣天御的近況不是很理想。”
他最大的原因出在身體上。但是陸毅然認爲是近況的話,話是籠統了些。可道理是一樣的。
蔣天御身體不好,也就是近況不理想。
“這份文件我會用國際快遞的形式寄給大哥的那位律師朋友,這東西是屬於你的,後續你要怎麼處理你做主。”
他在手機那頭向我解釋道。
我答應了陸毅然的要求,通話結束後我繼續刷牙。今天打算把孩子交給兩個育嬰專家照顧,我一個人出去給陸致遠獻花。順便去見蔣天御,聊一聊關於保險的事。
有些話。該問清楚的得問清楚。
我動作快速收拾好自己,換了一套外出的衣服,拎上包包走出臥室,早餐他們準備妥當。我走進餐廳坐下,和他們一起進餐。
“今天我要出去一趟,你們自由活動。要是帶小少爺和小小姐出去給他們多備一件小外套,這裡的天氣多變。出門記得給他們塗防曬霜,別給曬黑了,蔣老爺子會不高興。”
我搬出了蔣老爺子的身份。就怕我下的命令沒有用。
“好的。大少夫人儘管放心。”
其中一個育嬰專家回答我。
我擦乾淨嘴,走到蔣晟的旁邊低頭親了親他的額頭,又親了親蔣宓的,我伸出手,輕觸着她的臉頰,“媽媽出去一趟,你乖乖地不準鬧。”
我和她做對視,蔣宓很給面子的衝我咧嘴一笑。
我交代完畢拎上擱在椅子上的包離開了座位。
我先去了花店買了一束白玫瑰,步行前往陸致遠的墓園,今天的時間很充裕,我不用打車走到那邊也不會太晚。
我給他獻了花,又打車前往蔣天御的別墅。
我付錢下車來到大鐵門外,傭人沒有刁難我,他們來給我開門。
“陸太太,我們先生和小姐都不在別墅,昨晚連夜離開了。”傭人用抱歉的眼神看着我說道。
他們昨晚連夜離開了?
“是蔣天御怎麼了嗎?”
我握住傭人的手,急切的反問道。
她被我情緒激動的模樣嚇到了,抽出被我握住的手,得到平靜後纔開口,“對不起,主人的事我們不可以多嘴。你要是想坐在這裡等就隨便你,其他的,我無可奉告。”
我大吃一驚,這意味着我和蔣天御永遠都不可能再見。
他應該不是想逃避我而離開的,是身體不舒服,要是身體上有變故,我想他一定很痛苦,很難受吧?
我從短風衣的口袋裡掏出手機,情緒不穩的撥通伊綿綿的手機,手機仍然是說是空號。
這手機號碼沒有錯,空號我是不相信的。
我想死馬當活馬醫。
「伊綿綿,我要見蔣天御,告訴我你們在哪裡?」
我給她發了一條信息,我認爲她肯定收的到。
我太大意了,居然忘記和蔣天御談論保險金的事,昨天的我大概是被他給嚇壞了,加上我得知他車禍後的種種遭遇,以及心酸的經歷,我心裡想的更多的就是,當初是什麼改變了我們?
有時候愛是無奈的。
這句話真的沒有錯。
手機靜悄悄地,什麼動靜也沒有,我的內心是絕望的,由此可見蔣天御和伊綿綿有過交代,不准她和我透漏任何的消息。
我只好離開別墅,重新打車回去公寓。
這一天我過得恍恍惚惚,食不知味,原本我是認爲蔣天御死了,可當我知道他還活着的時候,又重新找到了希望,可現在,他是打算徹底退出,與我永不相見。
我坐在客廳裡,渾渾噩噩的,雙手捂住臉,要麼抱住抱枕靠着沙發發呆,唉聲嘆氣,一整天過去了,我沒有用午餐,育嬰專家喊我吃晚餐我沒有迴應她。
這一坐,我就在沙發上坐了整整一天。
晚上,我洗完澡躺在牀上讓蔣晟和蔣宓跟育嬰專家睡,我怕我輾轉反側會影響兩個寶寶休息,尤其是女兒,脾氣特別大,我又沒有心思哄,索性不惹爲妙。
我靠着牀頭睜着眼,大概十一點左右手機突然響了一下,是短信息發進來的聲音。
我立刻拿起手機查看。
「蘇如,我在你家樓下,坐在車裡等你,給你十五分鐘時間換衣服,我帶你去個地方。」
我收到伊綿綿的短息息回覆,內心一陣激動,這麼說來她是要帶我去見蔣天御。
我掀開被子下牀,匆匆忙忙換了一套休閒服,不管好不好看,只要舒適就行,我穿着球鞋走出臥室,寫了一張便利貼貼在兩個育嬰專家的房門上。
「我出去一趟,有什麼事電話聯絡。」
我輕手輕腳的打開/房門,正好其中一間房的房門打開,她還沒睡使出來倒水的,我交代她等我出去後記得把門上鎖,以策安全。
我下樓找到伊綿綿說的那輛車,打開車門的後座坐了進去,她的臉色比我昨天見她時候要來的疲憊很多。
“到底怎麼回事?蔣天御的身體出現變故了?”
我反問道。
我重重地靠向椅背,閉着眼一臉倦色的說道,“蘇如,你去了就知道。”
我本來就很擔心蔣天御的身體情況,結果,伊綿綿這麼模凌兩可的給我來了一句,我覺得心頭一陣煩悶。
這到底算什麼呢?
緊接着,車子緩緩啓動,我沒有心思看路邊兩旁的風景,當我回過神來,已經抵達某一處療養院。
這是私人療養院,裡面的設備什麼自然很先進,沒有什麼缺點,唯一的缺點就是收費標準很貴。
來到療養院,我的腦海中突然出現了張瑤的臉,曾經她死在精神病院,被蔣天御當作一枚棋子丟進去,最後任務還沒完成卻死了。
我的手腕被一陣冰涼的觸感碰觸到,整個人如夢初醒,伊綿綿皺着眉頭望着我。
“蘇如,我喊你好幾聲,想什麼呢?”
她反問道,眼神透着疑問。
我搖了搖頭開口道,“沒什麼,我只是想起了我一個死去的朋友而已。”
在我說話的時候,伊綿綿拽着我向前走,我想到她的腿行走不方便,於是加快了腳步。
我們乘搭電梯,一直升上到12層樓,電梯門一打開,她領着我到一間病房前,我伸出手微微推開門。
“啊……”
病房裡傳來蔣天御的喊叫。
我一聽到那聲音整個人覺得毛骨悚然,他的聲音不說很淒厲,聽上去非常的隱忍,又隱約透着一種說不出來的煎熬。
他越是忍着,讓人聽上去這痛楚來自骨子裡,有種將會跟着一塊兒痛起來的錯覺。
“你去別墅的那幾天他的身體承受力就控制不住了,可是爲了在你面前表現的若無其事,一直沒有來療養院。”伊綿綿說道,“蘇如,我哥進來前告誡過我,要是我帶你來,他就不認我這個妹妹,可比起他被無窮無盡的痛折磨的生不如死,我情願他不認我。”
我站在門外,淚如雨下,這個男人即便是到了這一刻,他仍然不讓我好過,可是這一次,他並沒有用以往的手段來折磨我,而是選擇了背道而馳的方式去懲罰他自己。
我以爲,我知道他痛苦,知道他差點死掉,我不說要仰天大笑三聲,可起碼不該是流淚的纔對。
“蘇如,求求你了,進去看看我哥,我知道你的存在興許改不了什麼,可是你能夠給他力量。”伊綿綿突然握住我的雙手,“醫生要給他打止痛針,他不想打,他說,打多了即便是現在不死,以後身體也會出現副作用。”
我聽到“以後”兩個字,鼻尖一下子酸澀。
蔣天御那麼硬朗的一個人,如今卻成了這副模樣。
“我進去看看他。”我輕聲說道。
伊綿綿臉上的疲憊之色在一瞬間消減了不少,我慢慢地向前走,人站在牀尾,我看到躺在病牀上的蔣天御上身的衣服全部溼透,整個人如同涼水浸潤,英俊的臉龐全是汗水,我的心一下子揪住了。
“滾,滾……”
他突然用力的擡起拉高了被子矇住頭。
我站在那裡一動未動,痛苦的閉上眼,淚水肆虐流落,“蔣天御,你別用力,你的手不可以用力。”
我終於還是喊了他的名字。
“出去,你出去,我不想讓你看到我這副無助的樣子。”
他躺在那裡聲音微弱的喊道,咬字清晰又用力。
“蔣天御,告訴我,到底爲什麼要這麼做?告訴我,你爲什麼要在我生孩子的那天告訴我,你喜歡的只是我這張臉?”
我喊道。
躺在病牀上的他沒有說話,安靜的躺在那裡,我知道他在忍,在我面前忍着不喊疼,
“因爲你就是個替身,我心目中初戀的替身。”
蔣天御冷冷地道。
我站在牀尾,這一次我沒有傷心,正如陸致遠說的,就算前期蔣天御是因爲喜歡我的臉開始,那麼後期呢?我難道一點感覺都沒有嗎?
人是會變的,他對我每一個時期的變化我都懂,我不傻,只是我不願意去原諒他罷了。
“你已經羅敷有夫,而我現在的樣子你也看到了,我無法再去保護任何人。”
他說道,臉上的冷汗又多了一些。
“告訴我,爲什麼會出車禍?”我想親口聽他說出原因。
蔣天御緩緩地吐出一口氣,我聽得出來好像是在調整呼吸。
“蘇如,你回去吧!我說過,你繼續出現,我會把持不住自己想要再次霸佔你。”
我移動腳步慢慢走上前,從他微微寬敞的病服下看到了身上一道又一道猙獰的疤。
“你曾經說過,我死了,你一滴眼淚也不會流,記得嗎?”
蔣天御望着我,字字鏗鏘的說道。
我沉默的站在那裡,無語凝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