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平靜,不是初夏想要就要的,從秦湛出現的那一刻,或者說她的生活從遇到路東驍的那一刻,就註定了不會再平靜。
出院後的第三天,初夏正在煮粥,這次一病讓她知道身體垮掉的滋味,曾經的她想死,也求過死,可是現在她不會再那麼傻了,她要活着。
她還在好多事沒做,沒找到姐姐,沒照顧佑兒長大,雖然現在她離開了那個小傢伙,可是她沒有一天不想他,每天她都會捧着佑兒的視頻在看。
秦湛來的時候,轉給了初夏一段佑兒視頻,他已經會走路了,只是走的不穩,那樣踉踉蹌蹌的樣子,讓人心疼又驕傲,他不時發出‘帕帕’的叫聲,起初初夏並沒有聽出來什麼,後來她聽出來了,那是佑兒在叫爸爸。
這視頻是路東驍拍的?
那也是他讓秦湛轉給她的?
換句話說,路東驍對於她的情況是什麼都知道的。
可秦湛好似對她說過,不會告訴路東驍自己的狀況,當時初夏還信了他,現在看來秦湛根本就是個騙子。
初夏正想着,門鈴響了,她神經頓時一跳,心突突起來,這種感覺很慌,也讓初夏很煩,經過了這麼多,她以爲自己能心如止水,可她錯了。
門鈴持續在響,似乎大有她不開門,對方會一直按下去的趨勢,初夏擰了把沒出息的自己,擡步走向門口,手碰到門柄,但並沒有立即擰開,而是先透過門孔向外看了看。
這一看,她突突跳動的心驟然一停,秀麗的眉心擰了起來。
門外的人不是路東驍!
這個發現讓她鬆了口氣,可是隱約的又閃過一絲失落……
門鈴在這個時候停了,但門外的眼睛卻看着門孔,初夏知道外面的人是看不到自己的,可是門外的的那雙眼睛給初夏的感覺,就是他早已看到了她。
該來的總還是來了,初夏知道躲不過,吸了口氣,拉開了房門。
一股粥香撲鼻,味道讓人暖心,雷洛城的目光落在初夏的臉上雖然依舊清冷,可是這冷又與以往不同,不過霸道依舊,“不讓我進去嗎?”
看似在徵求她的意見,可是那感覺就是在說,我必須進去。
雷洛城和路東驍是一類人,都是王者,都喜歡主宰!
初夏遲疑了一下,終是閃了下身子,雷洛城不請自入,在坐到沙發前,多此一舉,或許是爲了化解尷尬氣氛的問了句,“煮的粥麼?很香!”
初夏沒有回答,而是問道,“要喝水嗎?”
雷洛城的眼睛一直盯着廚房,那眼神有幾分期盼,就像是餓極的樣子,盯着廚房等待開飯的感覺,這讓初夏想起了小時候每次媽媽熬粥,她和宇揚趴在餐桌上等待喝粥的樣子。
“請我喝碗粥吧,”雷洛城提出自己的要求,讓初夏無法拒絕。
“嗯,”初夏轉身聲去盛粥。
雷洛城望着她的纖細身影,心底閃過一抹心疼,經歷了這麼多她,還能如此堅強,單說這一份堅持就難得可貴。
對於初夏,曾經雷洛城並不喜歡,可是現在在知道了一切後,對她除了心存愧疚,想彌補之外,還有想呵護的心疼。
如果不是母親告訴他,他從來不知道自己和這個女人還着那樣親密的聯繫,而他曾經差點傷了她。
“請吧!”初夏把粥端上來,放在餐桌上,又去做了兩份開胃菜,外加兩個白煮蛋。
簡單的不能再簡單的普通飯菜,卻讓雷洛城的眼眶一熱,這種記憶裡的味道,他以爲這輩子再也嘗不到了,可現在就在眼前。
“怎麼不吃?不會是擔心我下毒了吧?”初夏說話的時候,已經拿起雞蛋去磕。
她說話有些尖銳,雷洛城知道她在心裡怨恨自己,或者說怨恨他們雷家,因爲雷家欠她的。
雷洛城沒有說話,張嘴喝了口粥,淡淡的米香在舌尖散開,其實對於他來說,家裡的女傭可以給他做出任何想要的味道,但他總感覺不是自己想要的。
“沒想到你廚藝這麼好,”雷洛城這話算是奉承,也是實話實說。
她熬的粥味道或許不是最好的,可是喝在嘴裡,讓他體會到了久違的感覺。
初夏並沒有搭話,表情也十分恬淡,對雷洛城透着明顯的疏離,他倒也不在意,“初夏,我問你個問題。”
初夏也沒有擡頭,只是嗯了一聲,雷洛城靜靜的看着她,問道,“如果我不是雷洛城,我們之間沒有那些不愉快,我們能成爲朋友嗎?”
初夏沒想到他會問這個問題,在她的認知裡高冷的人是都不需要朋友的,像路東驍像雷洛城,可現在他居然問出這句話,她無法不驚詫。
但是,她並沒有回答,只是那樣默不作聲的看着他,那眼神的感覺說不出來,卻讓雷洛城心裡竟有些莫名的發毛。
等了一會,也沒有聽到她的回答,雷洛城忽然垂下臉,繼續喝粥,然後自嘲的一笑,“我知道,這輩子雷家的人跟你成不了朋友了!”
看着他慘淡又落寞的笑容,初夏莫明的有些不忍,終是出了聲,“雷先生我們不是一路人,有句話叫物以類聚人以羣分,對於你這樣的豪門冷少來說,我這種身份的人,就像是這桌上的清粥小菜,偶爾吃一點會覺得很新鮮,但你骨子裡是吃慣了山珍海味的人,我們不是一路人,註定了成不了朋友,就算是成了朋友也不會長久。”
她說這話時,又想到了寧冉,初夏曾勸寧冉試着和雷洛城發展一下,寧冉給初夏的回答就是這樣的。
他們不是一路人,註定不會有結果,就像是她和路東驍,結果還不是一身的傷?
“我替我父親跟你說聲對不起,”雷洛城放下碗,看着初夏,真誠地說道,“初夏,我對於我父親做的事——”
“過去的事,我不想再聽,也不願聽到對不起這三個字,”初夏截住雷洛城的話,“我父母受的傷,不是你的對不起能抹平的。”
雷洛城眸底的光暗了下去,初夏說的沒錯,這世上的事,這受過的傷,哪有那麼輕易就化解的。
“雷先生,我們註定了不能成爲朋友,就算沒有那筆債,我們也不可能做朋友,只能是路人,所以,請你吃完後離開這吧,”初夏的話,雷洛城懂得,他們之間註定不能成爲朋友的原因還有一個那就是寧冉。
雷洛城放下筷子,向後微仰,靠在椅背上,“好,那我這個路人能不能再問你個問題?”
“嗯?”初夏似乎有些不耐煩了,眉頭擰了起來。
“你真的不打算原諒他了?就這樣一個人過下去?”雷洛城口中的他是路東驍,雖然現在名義上爲敵,可初夏知道他們之間還是在心底當對方是朋友。
他們友盡的只是來往,那種在他們心中的兄弟之情,是一點小傷小害割不掉的。
其實雷洛城會這樣問她,也是因爲知道她生了這場病的事,她一個女人,身體受過那麼大的創傷,一個人過的太清苦也太辛苦。
“一個人有什麼不好?雷先生不也是十分樂衷一個人過的悠然自得嗎?”初夏這話帶着明顯的諷刺。
雷洛城神色微滯,都說一個人的眼神是不會騙人的,這已經是初夏第二次從他眼中看出不一樣的情愫,她能肯定他是在乎寧冉的,可是在乎着,爲什麼卻還要把對方逼到了絕路?
難道眼前的男人和路東驍一樣有着逼不得已?
初夏走神之際,雷洛城已經神色恢復如常,“你們女人無情起來,真是比男人無情千萬倍!”
這話像是在說初夏,又好像不是,初夏正要說什麼,就聽到他又說道,“初夏別在逃避現實了,大人有時光可以蹉跎,可是孩子的成長缺失,是失去了再也找不回來的!”
“逃避?”初夏不喜歡他嘴裡的這個詞,淡淡勾了下脣角,“我不是逃避,我是在想給自己時間想清楚,我這輩子究竟要的是什麼?雷先生,我不想跟你討論人生,你若是有心,該去跟寧冉討論,吃完了,請走吧!”
這是初夏第二次下了逐客令,雷洛城臉皮再厚,也不能再賴下去了,不過在他起身前,他掏出了皮夾,初夏看着他的動作皺眉。
“放心,我不是給你錢,我知道給了你也不會要,”雷洛城像是看穿了她的心思,其實他拒絕裴天陽鉅額轉贈的事早已在海城傳的沸沸揚揚了。
那樣的財富都不爲所動,他給的三點兩點,她又怎麼會看在眼裡?
在這一點上,她與路東驍何其相似?
曾經他想用重禮讓路東驍娶了佳音,也被拒絕了,這一點上,真應了她剛纔說那句人以羣分,她和路東驍一樣都是骨傲的人,就憑這一點,他們是不會分開的。
“這個應該是你想要的,”雷佳音將一張有些泛黃的黑白照片推到了初夏面前。
看了一眼,初夏便看向雷洛城,他衝她點了下頭,“我能做的就只有這麼多了,你不會也要拒絕吧?”
初夏搖了下頭,這張照片對她來說太重要了,雷洛城看她盯着照片癡迷的樣子,眸光微沉,“非要找嗎?”
聽到這幾個字,初夏的臉立即拉了下來,語氣也驟然變得不好,“雷先生如果你的家人被人綁架拐走,你說你要不要找?當年你的父親活生生的把我姐姐帶走,你想過我父母的感受嗎?如今你卻說這樣的話,真是讓我覺得你和你的父母一樣骯髒。”
她的指責讓雷洛城皺眉,但並沒有反駁,他問這話的本意並不是這個,顯然她誤解了,不過他理解。
“你知道路東驍之前的女人,對吧?”雷洛城又問。
剛纔他的話已經刺到了初夏,現在他這話更是給她添堵,“雷先生你什麼意思?你今天來究竟是爲了什麼?我已經退讓了,也簽了離婚協議,路東驍現在已經與我無關了,如果你想讓他做你的妹妹女婿,大可以光明正大的下聘,而沒必要在這裡來試探我。”
看着陡然激動的她,雷洛城淡淡扯了下脣角,“你想多了,我不是爲了佳音,我今天來就是想看看你,把這個東西給你,你已經受過那麼傷,我提醒你,只是不想你再受傷。”
初夏平復了下情緒,隱約覺得雷洛城話裡有話,“你究竟想說什麼?”
雷洛城手指輕輕叩擊着椅背,“初夏,有時過於執念一件事並不見得是好事。”
他這欲言又止的說話方式,讓初夏徹*了,“這是我的事,不勞你操心,雷先生可以走了。”
初夏指着房門,雷洛城見她這樣,輕嘆了一聲起身,不過在離開前,還是說了句,“你覺得這世上會有兩個十分相似,卻毫無關係的人嗎?”
只是氣火攻心的初夏,並沒有細想這句話,後來等她想起時,才發覺自己就是個傻瓜。
雷洛城走了好一會,初夏才順過胸口的氣息,她捧着照片開始仔細端祥,這是張四人合影的全家福,上面除了父母抱着一個娃娃外,還有一個四五歲的小女孩,扎着兩條麻花辮,穿着公主裙,十分的漂亮。
初夏知道,這就是她的姐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