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要命,怎麼會無緣無故地想到他呢?
甩了甩頭,將手覆上了自己的臉頰。微涼的手指觸到漸漸發熱的臉,瞬間將自己激了一個激靈。
腦子終於清醒了些。
一片胡思亂想着,很快轎攆便穩穩當當地停了下來。
外頭傳來尖銳的太監獨有的聲音,透過布簾傳入長公主的耳內。
“長公主到!”
一雙乾淨纖細的手,掀起簾子,伸在她的面前。她斂了斂眸,這雙手是她的小宮女的。伸手搭上,藉着她的力便出了轎攆。
清冷的空氣瞬間撲了上來。
小宮女笑着將她脖頸處的貂毛又裹緊了些,這才撐起了紙傘,牽着她的手緩緩地向前走去。
面向的,正是一派燈火通明的安陽宮。
“長公主殿下,您腳下可仔細些。”小宮女輕聲附耳在長公主的耳畔說着,眼稍一瞥,便又看向了前方正守在宮殿門口的一位公公。
正是太監總管最得意的小弟子。
遠遠地瞧見長公主來了,便急急地朝着她奔來。待到她面前才站定,躬身連忙行了個禮,這才低垂着頭,捏着嗓子說道:“奴才見過長公主殿下。陛下和各使臣在殿內可等了好久了。還請長公主殿下隨奴才走。”
“嗯。”長公主微微頷首,鼻間輕哼一聲算作是應答。
那小太監便笑着轉過身,走在了前面。步子刻意放緩着,好讓盛裝的長公主能夠跟上。
安陽宮的宮門前一點積雪的痕跡也沒有。大塊的白色大理石的路上則是被一條長長的火紅色的毛毯所遮蓋。
即便是融了雪水,卻也不會讓人腳下生滑。
長公主一步一步地踩着,只進到宮殿門口,便已經能隱隱約約地看到裡面所坐着的人了。
朝中重臣,幾乎是都到齊了。
而她的父皇,正是一身明黃的坐在最高的那個位置之上。笑容滿溢的模樣,與昨日同她說話的樣子,完全不一樣呢。
長公主抿了抿脣,目光輕移,便看見了正坐在父皇下手位置的幾位。其中一個身穿玄青色的長袍,似是身材高大,眉目俊朗。
“長公主殿下?”她看了幾眼,愣了愣神,直到一旁的小宮女扯了扯她的袖子,喚了她一聲,這才反應過來。
那人,看着頗有些面熟。
長公主殿下收回目光,規規矩矩地被領到大殿的中央,恭恭敬敬地朝着殿內最高位置的那人行了大禮。
聲音柔和卻仍有些嘶啞的說道:“兒臣給父皇請安。”低垂着頭,直到聽到殿內傳來一聲沉穩頗具威儀的聲音才緩緩擡起。
“皇兒快起。”皇帝臉上浮起了一抹深深地笑意,竟是親自從座椅上走了下來。只幾個跨步,便走到了長公主的面前,虛扶着她。
長公主點頭,一雙桃花眼靜靜地看着眼前的父皇,沒有絲毫的波瀾。
皇帝則是神色不變,依舊是滿臉的喜色。拉着長公主,便將她帶向了自己的身後。他左側坐着的人,
皆是身穿着不同於本國的裝束,面色生疏。
長公主只匆匆看了那麼一眼,便又微斂起了眸色。
這些人,定是從戈國來的使臣吧。
心中不由地又是再次想起了之前父皇對她所說的話,藏在廣袖之下的手緊了緊。
“皇兒快來見過太子殿下。”皇帝輕碰了碰長公主的衣袖,示意她擡眼。微微頷首,看向正前方,那裡坐着的正是一位年輕男人。
長公主抿脣,雖心裡仍有些不願意,但還是順從的聽了父皇的話。擡頭挑眼望去,卻是頓時僵在了原地。
微張着雙脣,一言不發。
這人!
這人不就是昨日她所遇見的那個侍衛嗎?
何時又變成了戈國的太子?
長公主驚詫萬分,收回目光,匆匆忙忙地對上父皇的眼神。卻只見自己的父皇已是端起了一盞酒杯,裡頭盛滿了酒,朝着那年輕男人舉杯對飲。
見長公主愣着,金納軒着實覺得她的表情精彩得很。
面上不由地浮起了笑意,一雙眼睛流光溢彩,望着長公主,薄脣微啓道:“長公主,咱們又見面了。”說罷,便又兀自取了一盞酒杯,將它滿上,遞給了長公主。手中則又端起一盞,向她示意。
又見面了……
果然是他。
長公主目光流轉,待到身旁的父皇輕輕地咳了一聲,才反應過來自己愣了許久,卻沒有接過那戈國太子遞來的酒杯。
微微長了張嘴,輕聲說道:“見過太子殿下。”接着便順手將他手上的那盞酒杯接了過來。指尖觸上酒杯,卻不小心帶到了他溫熱的手。心下一顫,昨日所感受的那種感覺再一次出現。
略尷尬地擡眸看向他,朝他微微擡了擡酒杯,便說道:“敬太子殿下。”說完,便紅脣相覆,將那酒杯中的酒水一飲而盡。
而金納軒則是脣角勾笑的看着她,直到她快喝完,這才昂首,亦是將酒全入了腹中。
兩人的無聲交流,卻是都被一旁的皇帝看在了眼裡。
他早就打定了主意,想要讓兩國的關係更親近些,如此看來,這兩人難道是早就認識了麼?一雙鷹眼不由地瞥向了對面的金納軒,見他亦是笑容滿面的樣子,心中更加肯定,這位戈國的太子,許是對自己的這個女兒有益。
怕是賭對了。
伸手拍了拍長公主的後背,便向着金納軒身側的空位指了指,道:“皇兒便坐在那裡吧。”
長公主順着皇帝的視線望去,這才發現父皇爲自己指的位置,竟然就是在那戈國太子的身邊!
這樣的意思和安排,簡直太過明顯了!
她抿了抿脣,雖有些不太好意思,但仍硬着頭皮的走了過去。待到她提着裙袂坐下時,便聽聞金納軒溫聲說道:“方纔的酒太烈,公主還是喝果酒較好。”說罷,一盞散着濃郁香味的果酒,便擺在了她的面前。
而方纔的烈酒,卻已被他取走。
長公主有些無奈,心下不平。什麼烈酒不如果
酒的,方纔向自己遞酒的不就是他麼!
金納軒脣畔含笑,悠然的將那杯烈酒湊到脣畔一飲而盡。長公主臉色微紅,微微低頭,素手輕捋了捋耳畔垂下的青絲,而後款款端起那杯果酒。果酒醇香濃郁,芬芳撲鼻,還未湊到跟前便聞到了濃濃的馨香,她心下微動,有些不好意思的輕擡袖,一手擋住持酒杯的手,低頭緩緩輕抿而盡。
金納軒一直笑吟吟的看着她,見她終於喝了,立刻湊過來低聲問道:“好喝嗎?”
因爲離的頗近,溼熱的氣息噴在長公主的臉頰上,讓她頓時臉上一紅,有些羞怯的偏過了頭。作爲一桑納國長公主,她自小到大幾乎沒有同男子有過什麼親暱的接觸,就連自己的父親,桑納國國主,也是疏離有餘寵愛不足。
她低聲卻並不顯絲毫慌亂道:“甚好,多謝太子殿下。”
金納軒輕聲一笑,意味深長道,“你覺得好喝就可以了。”
皇帝表面上看着席間宣杯把盞,其實一直默默的關注着這邊的發展,此刻見兩人似乎氛圍親暱,便笑道:“金賢侄可是覺得我這女兒如何?”
金納軒看向他,笑道:“長公主殿下溫婉大方,知書達禮,自然是再好不過。納軒恭喜皇上有此嬌女。”
無論如何,作爲一個父親都是喜歡別人誇自己的孩子的,尤其當這個人是一個可以當做拉攏對象給自己帶來利益的人。於是皇帝當即哈哈發笑,擺了擺手道:“賢侄過譽了過譽了。我這女兒是好……”他頓了頓,稍稍壓低了些聲音,“但也比不上賢侄你啊!”
金納軒搖搖頭,勾了勾脣,“納軒一介男子,這……自然是不好比較的。”
皇帝目光在他們兩人之間掃了一圈,最後收回了目光,面上如沐春風,不再說話了。
長公主一直默默的坐在一旁,面色平淡,安安靜靜的看着桌上的果酒,似乎是沒有聽兩人說話。只是桌下她微微握起的手,才顯示出了主人有些不平靜的內心。
她示意侍女再給自己斟了一杯果酒,悄吸一口氣將自己的心情稍稍放鬆,而後端起酒杯輕抿,以掩飾自己那不太自然的嘴角。果然啊,身爲一國的長公主,她的命運早就被註定,絲毫不能反抗。昨夜皇帝的話又在她心中起伏不定,一遍遍來回響起,像是要麻痹她那還有一絲希翼的內心。
不過……她餘光幾不可察的瞥了眼含笑喝酒的金納軒,那人面上一片溫潤,微白的臉上洋溢着意氣風發,眉宇間還有一絲上位者自然而然的霸氣……也許……是這個人的話,也不是那麼讓人討厭?
突然驚醒自己想了什麼,長公主臉上頓時漲的通紅,引的身畔的侍女連忙焦急的輕聲問,“殿下你怎麼了?不舒服嗎?”
“無妨。”長公主看到金納軒目光看了過來,微微一怯。心中那縷波紋似乎越來越大,漸漸擴散,再也無法忽視,讓她有些手足無措。
金納軒先是被她發紅的臉色微微一驚,目光有些擔憂的注視着她問道:“怎麼了?酒喝多了?要不要回去休息一會兒?”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