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這邊請。”作了個請的姿勢,金納軒便率先走在了前頭,而作爲侍隨跟在他身後的洛傾城亦是立即跟上。
莊諾故意放緩了些步伐,正巧對上洛傾城,並肩同行。
側眼望着洛傾城,打量着她的眉眼,與記憶中的她有很大的不同。
可她確實就是她。
莊諾頓了一會兒,收回目光,不再看她。
天色暗沉,如潑翻的墨一般濃稠,黑夜之下,唯有一輪月牙泛着淡淡的朦朧之光。點點星光散佈在夜空中,襯得原本模糊不清的月光璀璨起來。
夜深了,冷風不斷,呼呼地擦着耳邊而過,彷彿是人在耳側低語一般。
三人一路上未再置一詞,尷尬的氣氛蔓延開來,似乎都想打破這種氛圍,卻又無話可說。
偶爾有不知名的鳥兒驟然在飛快天空穿行而過,在夜色的籠罩裡看不清身形,只能隱隱約約看到黑乎乎的一團,留下清脆或低啞的嘶鳴聲,似乎是帶着一股子不詳的意味,讓人生生起了些雞皮疙瘩。
金納軒身爲戈國太子,烈焰國安置的行館自然比一般的好上數倍,距離烈焰國皇宮也不是很遠。正好夜裡清涼,幾人乾脆走了回去。
一路上洛傾城都垂着頭,沒有了平日裡的神采飛揚,偶爾眉宇間閃過一絲讓人意料不到的深沉。
不知道凌皓墨看到今日前來的碧波耶國的使臣,心中會作何感想呢?
沒有什麼,能比昔日兄弟反目成仇更令人心寒的了吧?
一路路思亂想着,保持着這種氛圍,幾人終於回到了行館。
行館位於烈焰國京都的內街,因是深夜,即便是往日熱鬧的大街上亦是人影稀疏,偶爾只有一兩人匆匆走過。踏踏的腳步聲,在寂靜的夜中,顯得尤爲明顯。
前頭引路的小廝停下步子,微弓着身子向着身後的金納軒行了一禮,便說道:“太子殿下,行館到了。”
“嗯。”金納軒聞言擡首,一眼便看見了面前一座高大的府門。
翹起的飛檐隱沒在黑色中,幾乎是欲潛入雲霄。木門緊閉,唯有上方高懸着的一塊金銅匾額,在一旁如火般明亮的燈籠的照耀下,晃着光澤。
到底是氣派。
洛傾城也擡起了頭,瞧着眼前的這座行館。
不過一會兒便聽金納軒道:“下去吧。”只見他自袖中取出一張銀票遞給了那小廝,便不再看他,大步朝着行館走去。
或許是有人早早地便得了消息,衆人一走近行館,尚未自行推門,便已是聽到了門後傳來一陣響動。
片刻後,厚重的木門被自裡打開,露出一張滿是皺紋,久經滄桑的臉來。
他佝僂着背,一臉和藹的望着他們,連忙笑着說道:“老奴參見金太子殿下,殿下還請隨老奴入館罷。”穿着一身官服,卻許是許久沒有打理了,衣服雖乾淨,卻有着幾處破洞。
洛傾城藉着他手中微弱的燈光,打量着他來。
這座行館,該是烈焰國最爲高級的行館了,入住的,向來只有各國來訪的皇
族。想來其對於下人的吃穿用度,也不會差。可眼前的這位老人,卻沒有一點的宮內人的樣子,甚至……還不如某些皇城內顯貴家族裡的下人裝扮。
對此,洛傾城着實好奇。
但金納軒和莊諾卻並未說什麼,兩人微微頷首,皆是跟上了那老人的步子,入了行館。行館倒是很大,只不過館內的擺飾和那些花花草草,卻很像是許久沒有人打理了一般。
橫枝斜出,蒙着黑夜,竟有着幾分鬼魅之感來。
這裡,倒比冷宮更像冷宮了。
洛傾城抿了抿脣,兀自想着,不由地放慢了腳步。等她回過神來的時候,前頭的三人已是走出了許遠。當下便也再顧不上那麼多,小跑着追了上去。
老人提着燈籠,繞過長長的走廊,再是一片枯池,最終停在了一大片花卉後的小樓前。
木樓上,每一層都打着燈籠,火紅色的光影,隨着微風而微微閃動着,彷彿是妖獸的眼睛一般。
“金太子殿下,請。”
做了個請的姿勢,而後不等金納軒說些什麼,便兀自提着燈籠退了下去。
待他漸漸走遠,洛傾城這才忍不住地出聲道:“這算什麼?堂堂的太子就住這?這裡外的差別也太大了些吧?”即便剋制着壓低聲音,卻還是被前頭的金納軒聽了個清清楚楚。
他倒是看不出介意,搖了搖頭道:“本太子什麼地方沒住過?這也算不上什麼。”
她……她根本就不是這個意思啊!
洛傾城微張着嘴,愣了愣,忽地一雙手落在了她的發上,輕輕地揉了揉。“真是笨,這些話,可不能隨便說。”她一擡眼,便看見了莊諾。
對上他有些無奈的眼神,洛傾城又是一陣恍惚。
什麼時候……他們的關係這麼好了?好到可以隨意摸頭了?
而莊諾彷彿也是感覺到了自己方纔的舉動有些不適,猛地收回了手,尷尬地連忙將目光投向別處。又率先朝前走了幾步,對金納軒說道:“咱們進去?”
“嗯。”金納軒笑了笑,彷彿是沒有看到剛纔發生了什麼一樣,點頭便同莊諾進了那座小樓。
正如洛傾城所想,這小樓,遠沒有之前他們在外看的行館那麼好。
跟在兩人的身後,一進入大堂的右側,便是一排的樓梯。木頭搭制,甚至角落裡都能看見些許的蜘蛛網來。踩在樓板上,吱呀吱呀的聲響傳來,讓洛傾城懷疑下一秒會不會就這麼的掉下樓去。
金納軒隨意挑了一間略乾淨些的,率先走了進去。
屋內倒是燈光明亮。
待兩人坐定,金納軒揮了揮手,示意洛傾城道:“沏茶。”勾了勾脣角,不再看她,卻是將目光投向了相對而坐的莊諾,對上他眼底的疑惑,忽地輕笑出了聲。
忍不住地調侃道:“莊少城主可該不會是看上了本太子的侍女吧?”
這玩笑開的也太大了吧?
剛弓身行禮準備退下的洛傾城聞言,瞬間僵了僵身子。背對着兩人,面色尷尬,合了閤眼深呼吸了一口氣,這
才忍住衝上去揍金納軒的衝動。
而莊諾也並未好到哪去,摩挲着下巴的手猛地一顫,擡眼看向金納軒,連忙說道:“金太子這玩笑……可開不得。”
說完,便又略拘謹的看向了洛傾城的背影。
雖然碧波耶國單方面的取消了她與凌皓墨的婚約,可他們仍舊是夫妻。金納軒這般說,就不怕被小人聽了去,藉此搬弄是非麼?
莊諾一臉嚴肅地看向金納軒,沉聲說道:“還請金太子不要開這般的玩笑。”
“唔……是本太子想錯了。”金納軒低了低頭,斂目凝思,似乎是因爲方纔的話而覺得歉意。過了片刻,便又擡頭看向莊諾說道:“莊少城主可不要放在心上。”說罷,目光卻又瞥向了已退至屋子門口的洛傾城。
“快去沏茶罷。”微微頷首示意她,隨後便轉頭又同莊諾說話。
這……還真當她作奴婢使喚啊?
洛傾城心中默默吐槽着,明明都已經回了行館了,屋子裡也都算不上外人,竟還這般的差使她。越想越來氣,可又不好意思直說,咬了咬脣,只好轉身離開。
沏茶是吧?
行啊,本姑娘就給你的茶里加點兒料,讓你好好品!
跨出門檻,洛傾城已然想到了一個計劃,嘴角不由地微微上揚着,連眉眼中都帶了些壞笑。
行館雖大,但被隔成了許多的院子。
金納軒住的地方,則是最深處的一落。
兜兜繞繞也不過幾分鐘的功夫便到了一旁專門用來備茶的耳房。
房裡此刻只有一個年紀看上去並不是很大的小丫鬟在,蹲坐在竈頭旁,托腮發愣,顯然是沒有注意到有人進來了。
洛傾城輕輕咳了一聲,便踏步走了進去。
耳房空間窄小,卻是擺滿了不少的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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幾方高大的木櫃子貼壁而落,幾處竈頭則是緊跟在後頭,長臺上堆着各樣的蔬菜瓜果,亂七八糟的連帶着空氣中都隱隱泛着一股別緻的味道。
這就是專門用來備茶的?
眼前的景象顯然是超出了洛傾城的想象,要說這是一個雜貨間也不爲過吧。
皺了皺眉,加快步子的走到那小丫鬟面前,直到站定,才發現她不是在發愣,而是真的睡着了!
既然人家睡着……也不能把人家就這麼的吵醒吧?
洛傾城想了想,又仔細打量了那個小丫鬟一眼,很有道德的放輕了腳步,從她身邊走開。
繞到長臺邊,東西雖多,但她只掃了一眼,便極幸運的找到了一個玉瓶。
白色的玉瓶在一堆亂物之中彷彿是鶴立雞羣般,尤爲地明顯。
拿起玉瓶,一打開,便聞到了一個濃郁的茶香味。
不由暗自慶幸自己的好運。
櫥櫃就在長臺的邊上,尋了一會兒才找到了兩套完好無缺的茶具,用一旁燒開的熱水燙了燙,再用白布擦淨水漬。
從玉瓶中舀了幾片茶葉,放入瓷杯中,再倒入熱水。白色的霧氣瞬間蒸騰而上,夾雜着淡淡的茶香味。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