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智商跟小孩一般,那他應該早已經忘記上次的事了吧,蘇安然安慰自己。
她想起以前聽老爸說過,昏迷了可以掐人中,忙靠過去,俯下身用大拇指掐他的人中。
掐了好一會兒,突然聽到沈慕琛驚恐地叫着“蛇,蛇”,他噌地一下從地上彈起來,四處找尋,發現蛇已經消失,這才放下心來,拍了拍自己的胸脯,嗚嗚哭泣,“嚇死我了!”
蘇安然頭疼,輕輕拍了拍他的肩膀,“別哭了,蛇已經不見了。”
沈慕琛擡起頭,目光呆滯地望着她,“你是誰?蛇去了哪裡?”
蘇安然放下心來,他果然忘記自己了。
“蛇已經被秦公子殺死了。你又是誰?”她不答反問。
“我叫沈慕琛。”沈慕琛果然上當了,已經忘記詢問蘇安然名字的事來。
秦陌言愣了愣,他竟然是沈慕琛,安然的未來夫婿!
他目光一沉,不知怎的,很討厭看到他和安然親近,剋制許久,壓下心頭的煩躁,蹙着眉頭問道,“沈公子,你怎麼在這裡,你的家人呢?”
沈慕琛摸摸頭,傻笑,“孃親帶我到南普寺拜佛,可是我不喜歡那裡的味道,就溜了。”
他倒是不笨,居然在柳如眉眼皮底下溜走了,只是跟隨他的小廝估計要倒黴了!
沈慕琛嘴巴一癟,摸摸肚子,可憐巴巴道,“我餓了。”
蘇安然說道,“可是我們也沒有吃的,要不,我們送你回寺院?”
“不要!”沈慕琛眼睛瞪得溜圓,嘟着嘴巴,頭搖得像撥浪鼓,“我討厭香火味道,我要回家。”
蘇安然無奈地扶額,真是個彆扭的孩子。還沒等她發表意見,沈慕琛已經牽住了她的衣角,輕輕晃了晃,用無辜的眼神望着她,“我餓了,我要回家!”
蘇安然苦笑,感覺自己在欺負三歲的小孩,她無奈地點頭,“好,我們送你回家。”
沈慕琛展顏一笑,露出雪白的牙齒,更顯得臉上的污跡刺眼,她嘆口氣,反正好事做到底,還是替他打理乾淨吧。
她拉着沈慕琛到了湖邊,讓他蹲下,把手帕浸溼,細心地幫他擦臉上的污跡。
而沈慕琛也乖乖任她擦拭,小鹿般澄澈的眼睛信任地望着她。
蘇安然好不容易收拾停當,發現秦陌言緊盯着他們二人,面沉如水,像是在生氣,可他生的是哪門子氣啊?
蘇安然在古代的第一次春遊就這樣匆匆結束了,她回定香居,而秦陌言則負責送沈慕琛回府。
四月二十五是個好日子,宜嫁娶。備受矚目的皇都第一富蘇家,兩位千金在這一日同時出閣,街坊鄰居聚集在蘇府門前,津津有味地欣賞着兩位新娘哭嫁的壯觀場面。
一位身着大紅吉服,頭戴大紅蓋頭的女子,跌跌撞撞地撲到一位華服婦人懷中,抽抽噎噎道,“娘啊,女兒不要嫁,女兒要陪着您一輩子!”
柳氏一向嚴肅的臉上也露出幾分不捨,眼眶有些紅,拍拍哭倒在懷中的蘇素靈,“傻孩子,
女大不中留,看到你找到好歸宿娘也高興。”
柳大嬸還欲勸慰,一陣呼天搶地的哭聲把她震得頭腦發暈,“爹爹啊,女兒不要嫁人啊,女兒還要留在爹爹身邊好好孝順您啊!”
柳大嬸嫌惡地皺了皺眉,掃了一眼蘇安然那邊,同樣身着大紅吉服,頭頂蓋頭的蘇安然正撲在蘇成德懷中哭成一團。
“爹啊,女兒嫁人以後您可要好好保重身體,女兒這就走了!”蘇安然無力地站了起來,柔弱的扶着一旁的喜娘,朝着轎子的方向走去。
這邊蘇素靈也肝腸寸斷,在喜娘的攙扶下一步一回頭的向轎子行去。
突然,驚變突起!
兩位新娘因體力不支身子左右晃動,頭上又頂着個紅蓋頭遮住了視線,不小心撞到了一起,兩人尖叫着旋轉,險些跌倒,最後雙雙抱成一團才穩住了身形。
她們倆今日穿着一模一樣的喜服,蓋着同樣的蓋頭,這下誰也分辨不出是誰來。
按這個朝代的規矩,一旦蓋上蓋頭,就只能由新郎出手掀開,不然,不吉利!
衆人面面相覷,仔細打量半晌,沈府的胖喜娘開口問手中扶着的一位,“您可是二小姐?”
女子輕輕點點頭,不算太低的應了一聲,聲音有些暗啞,不過確實是蘇安然的聲音。
柳大嬸舒展眉頭揮揮手,喜娘微微躬身行了禮,然後仰起脖子叫道,“吉時已到,請新娘上花轎。”
李府的喜娘也扶着另一位新娘,一步一步往轎子旁邊走去,到了轎旁,一手掀起門簾,一邊高聲叫着同樣的吉祥話,新娘略一彎腰穩穩坐上了花轎。
等兩位新娘坐好,又是幾句吉祥話高喊出口,一行人擡着花轎,鑼鼓喧天喜氣洋洋的往石橋上走,沈府的花轎在前面,李府的緊隨其後。
李府和沈府在同一條街的相反方向,過了石橋兩家的花轎就得分道揚鑣了,蘇安然坐在後面的花轎中捂着嘴偷笑,等沈家的花轎一過橋,好戲就要上演了!
沈府的花轎剛一下橋,另一幫等在橋頭的送親隊伍,好像沒看到尾隨其後的李府花轎一般,直直上了橋。
喜娘不高興了,扭着屁股,甩着絲巾到了擋路的花轎面前,眉毛微挑,雙手叉腰道,“我當是誰呢,原來是花大姐啊,您是不是眼神不太好,沒看見侍郎大人家娶親的花轎?”
花大姐也不是善茬,屁股扭得比喜娘尺度還大,皮笑肉不笑的開了口,“喲,這不是杜妹妹嗎?沒想到你從良以後當喜娘生意還這麼好啊,真是羨慕死姐姐我了!”
杜喜娘原本是青樓女子,後來被一個大戶人家買了做小妾,可是她一向好爭風吃醋,和府中其他小老婆們爭執厲害,最後把老爺弄煩了,幾百兩銀子打發出門。這段經歷本來極爲隱秘,沒有幾個人知道,可是怎麼瞞得過消息靈通的公孫雨呢?
杜喜娘轉行以後,經常仗着以前老客戶的面子搶別人生意,又加上她爲人刻薄勢力,這些喜娘們本就討厭她,現在抓住把柄,自然要好好嘲諷一番。
杜喜
娘被花大姐一頓搶白,面子上掛不住,惡狠狠的瞪了她一眼,“你硬要擋道,可別怪我不客氣!”
花大姐冷哼一聲,“我花大姐還從來沒有怕過,要硬闖,我奉陪到底!”
蘇安然心裡暗喜,公孫雨沒說錯,杜喜娘果然是個容易動怒的炮仗。一點就着。
這時,突然感覺轎身被狠狠一撞,身子急急向左側倒去,幸好她一手撐住左壁纔沒被撞得七葷八素,而對面花轎中也傳來一聲驚呼。
隨着杜喜娘和花大姐同時而起的驚叫聲,蘇安然感覺花轎已經快要斜到地面,她飛速的撩起窗簾,趁擡轎子的人使勁把轎子扳正的那股慣性,忽地翻身跳出,爲了逼真,還不忘用蘇素靈的聲音慘叫了一聲,然後直直的從橋上墜落下去。
只聽撲通一聲,一個人影墜入河裡,激起一朵大大的浪花。
兩家送親隊伍,加上岸邊湊熱鬧的人都發出震耳欲聾的驚叫聲,場面頓時亂成一團,呼救的呼救,跳水的跳水。
鋪天蓋地的水流向五官灌來,口耳鼻都極其難受,雖然蘇安然會一點狗刨式,但從來沒嘗試過從將近五米高的地方跳水,入水的壓力擠得她胸腔難受,呼吸困難。
她手腳並用游到橋下,這裡早已經有條小船等着,船頭上站着的正是一身男裝打扮的公孫雨,她身後坐着一位頭戴斗笠的老艄公,吸着長長的菸袋。
公孫雨見她露出水面,皺着的眉頭終於舒展開來,趕緊伸手拉她上船。
蘇安然一把抹去臉上的水珠,三兩下剝下身上溼透的喜袍,加上入水時抓着的蓋頭,統統扔到了河裡。
這條河本來就水流湍急,那些耀眼的紅色很快就被卷出橋洞,只一會兒功夫就飄到遠方。
兩岸等着救人的一見遠去的紅色衣服忙大聲叫道,“人被捲走了,趕快到前面去攔着!”
一直躲在齊人高的水草和蘆葦之間的小船,終於划動起來,開始逆流而上。
按計劃,秦陌言的馬車會在前方兩百米左右的岸邊等着,只要到了那裡,她就可以坐上車自由了。當時,跟秦陌言約定的時候,蘇安然並沒有告訴他自己要逃婚,只是跟他說,有很重要的事請他幫忙,他也沒有多問,很爽快地答應了。
撐船是一位老艄公,他的背已經有些駝了,花白的頭髮從斗笠下面滑落出來,從她這個方位看不清他的正面,只能看到佈滿皺紋的下巴,爬着褶皺的脖頸,和形如枯槁的雙手。
明明覺得他很老了,可是他手掌所傳遞出的力度,卻讓整條船穩穩向前,蘇安然看着他略彎的背脊,越來越覺得熟悉。
她有些不安,不由拉了拉公孫雨的衣袖,低聲問道,“這個艄公是誰找來的?”
公孫雨奇怪的看了她一眼,“不是你找來的嗎?”
蘇安然心裡咯噔一聲,再一看老艄公,她突然搖晃着爬了起來,指着他顫聲道,“是你!”
老艄公朗聲笑了起來,驀的甩開頭上的斗笠,一張老臉皺成一團,“二小姐,您總算是認出老奴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