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上皇遠離朝政已經數年，雖然當初退位心不甘情不願，但這麼多年過去了，看到趙霖修比自己更有魄力和能耐地打下西域和齊國，他心中的那點不甘也已經消失了。
他以爲景國在兒子的帶領下肯定會千秋萬代，比以前更加繁華盛世，卻沒想到一切都在趙昭的回來給破滅了。
趙昭！想到這個女人，太上皇一顆心又痛又恨，這是他唯一動心過的女人，卻也是帶給他最大背叛的人。
“回宮。”太上皇威嚴依舊存在，他在退位之前身體不好，那段時間確實昏聵，但這並不能抹滅他曾經是一個令人聞風喪膽的皇帝，如今他面無表情，眼神冷冽，讓跪在地上的臣子們都彷彿看到多年前那位英明君王。
太上皇並沒有跟這些臣子們坐下敘舊，只是在他們行禮叩拜過後，就讓他們退下了。
他還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隨同太上皇一起歸來的人已經被安置下來，太上皇單獨留齊妍靈和齊彥鈞在御書房說話。
太上皇最關心的還是趙霖修的身子，齊妍靈將事情經過一五一十告知太上皇，包括了魏從父子的死，還有如今大長公主中風無法下榻的事情。
事情經過是一個很長的故事，太上皇之前也有叫人去調查過，只是許多疑惑都不曾解開，如今聽到齊妍靈說的，他終於都明白了。
卻也氣得差點一口血噴了出來。
趙昭比他想象的要惡毒太多了，他以爲她只是有野心，沒想到她爲了自己的野心，連湛兒那麼小的孩子都不放過。
不，她連自己的兒子都可以下毒，更別說他人的孩子了。
太上皇想到自己曾經愛上這樣的女子，心口一陣刺疼，“阿修何時能醒來？”
齊妍靈苦笑，“如今只希望朝野帶來的藥膏有用了。”
“你不是醫術很高明嗎？爲何卻救不了阿修？”太上皇怒聲問道，頗有遷怒的意味。
“我比任何人都想救他。”齊妍靈沉默地回答。
太上皇知道這樣苛責齊妍靈沒有道理，他就是胸口壓着一股火，不宣泄出來不舒服。
“去看看阿修吧！”太上皇說。
齊妍靈和齊彥鈞對視一眼，隨着太上皇一起離開御書房。
鳳儀宮裡，朝野正帶着宮人在給趙霖修錦袍湯藥，不是地往浴桶裡加熱水，聽到外面的聲音，他也顧不上出來行禮。
太上皇看着閉目靠在浴桶裡的兒子，心頭的怒火越來越旺盛，“皇后，你且好好照顧皇上吧，其他事情不必擔心。”
齊妍靈知道他指的是趙昭，微微低頭行了一禮，“是，太上皇。”
“你也回去吧，想來你夫人也很擔心你。”太上皇對齊彥鈞說道，“明日早朝再商議出征的事情。”
“是，微臣先出宮。”齊彥鈞確實歸心似箭，他有太多話想要跟唐欣怡說了。
太上皇離開了鳳儀宮，他沒有回明德軒休息，而是往慈寧宮的方向走去。
這個皇宮他住了幾十年，每條道路都是他最熟悉不過的，然而一路走來慈寧宮，他卻覺得陌生又厭惡。
他第一次這麼厭惡看到趙昭。
慈寧宮裡，趙昭閒適而坐，她從來不是個會委屈自己的人，既然皇甫乾沒有死，那她所圖謀的一切就不可能實現了，本來還想趁機立阿晟爲新皇，她可以掌控阿晟管理整個天下，到時候，只要把全天下最厲害的匠人都找來，難道還做不出那樣的火藥和火槍嗎？
只可惜，皇甫幹這個賤人命太長了。
趙昭將已經煮開的水提了起來，親自泡了兩杯茶，無所謂了，反正皇甫幹也不會要她死，她只要想辦法離開皇宮就行了，大不了就回島上去，她還能當她的島主，誰稀罕關在宮裡當什麼太后。
在島上的時候，她要什麼有什麼，除了魏從的不離不棄，還有不少男人能夠供她消遣。
魏從……想到已經被趙霖修殺死的魏從，趙昭心尖一陣抽疼，以前她不覺得自己多看重魏從，如今才知道，他已經不知不覺成了她心裡面那個人了。
可惜，已經太晚了。
門口出現一抹高大的身影，曾經英挺俊美的面龐已經被歲月蒙上一層滄桑感，只是那雙眼睛卻如當年那般冷銳凌厲。
一別二十年，雖這次不是第一次見面，但卻是趙昭第一次沒有掩飾任何目的對着太上皇。
太上皇看着依舊如當年般美豔絕色的趙昭，如果他當年不是對她一見傾心，也不會將她娶回來，那或許就沒那麼多事情了。
“朕以爲你只是野心權欲太強，卻沒想你惡毒如斯，連親生兒子都不放過，當年湛兒更是孩童，你也忍心下手？”太上皇腦海裡浮現魏湛玲瓏可愛的臉龐，那樣一個可愛孩童，連他都喜歡不已，趙昭是怎麼忍心下手的。
趙昭淡淡地說，“沒了魏湛，皇甫嬌纔會全心照看阿修，我不過是爲了兒子。”
太上皇怒目而視，“這樣的話你也說得出口？”
“皇甫幹，你大難不死，難道就是要來跟我敘舊嗎？以前的事情只要是我做的，我都承認，你又能如何呢？”趙昭冷笑問道。
“你是真以爲我不敢殺你嗎？”太上皇冷聲地問道。
趙昭輕笑出聲，“我還怕什麼生死，該享受的我都享受了，我這一生只有一個願望，如今怕也是實現不了，活也好，死也罷，我無所謂。”
“那麼阿修呢？”太上皇目光沉冷地看着她，“等他醒來，你有何面目去面對他？這麼多年來，他以爲你被朕害死，不惜爲了你與朕反目成仇，你卻爲了自己的私慾，對他下藥，你心中沒有愧疚嗎？”
提到趙霖修，趙昭眼中閃過一抹疚意，卻很快又恢復了平常，“我是欠了阿修，下輩子我自會還他，只是……他這輩子怕是再也醒不來。”
太上皇聽到這話，差點就想掐死趙昭，“你不必激朕對你下手，趙昭，當初朕沒殺你，今日朕也不會要你死，你且等着阿修醒來，讓他親自決定你的去處。”
“阿修不會要我死的。”到時候她要求離開京都，一輩子都不回來，阿修肯定是同意的。
太上皇站了起來，“趙昭，就算你不死，你還有什麼顏面留在這世上？衆叛親離，就是你想要的下場嗎？”
趙昭笑得溫婉柔和，“阿修是我的兒子，一輩子都是我的兒子。”
“那你就等着，你的兒子會怎麼對待你。”太上皇心中冷笑着，趙昭一點都不瞭解趙霖修，當趙霖修對她絕望的時候，母子之情算什麼？當初那小子不也跟大臣聯手將他逼退位嗎？
他不會在這時候殺死趙昭的，趙昭想要讓他們父子再生嫌隙，那是不可能的。
“從今日起，你一步都不許踏出慈寧宮。”太上皇冷聲地下命，最後深深看了趙昭一眼，從此以後，他都不會再來看這個女人了。
在太上皇要走出去的時候，趙昭還是忍不住開口，“當年你跟閻雲峰曾經在帳中獨處兩個時辰，他與你說了什麼？”
那時，她已經對閻雲峰動心，更知道他做出了什麼樣不得了的東西，只是，他拒絕了她，並且將那些火藥都一一燒盡，如果不是這樣，她那時候也不會狠心陷害他，將他囚禁在海島上。
太上皇回頭冷笑地看着她，“朕……早知道是你陷害閻雲峰叛變，也知道你要害自己的兄長，趙昭，早在那時候，你就想要替代你兄長成爲齊國的皇帝了，這些，朕都知道。”
他那時候只是無法控制自己的心，對她癡迷動心，以爲娶了她回來，總有一天會讓她改變。
是他癡心妄想了。
趙昭的臉色卻變得十分難看，“閻雲峰也早就知道我要陷害他？”
“是，他原來是想將計就計假死脫身，想要帶着他心愛之人遠離你，卻沒想到你會這麼惡毒……”閻雲峰後來的事，是他聽齊妍靈說的，他以爲閻雲峰已經帶着他的未婚妻隱世，若不是上期齊妍靈無意中提到這個名字，他都已經快忘記這個人了。
趙昭眼中流露出強烈的怨恨，在閻雲峰心目中，她到底有哪點比不上那個袁素梅了？
太上皇覺得跟趙昭已經無話可說，便大步走出慈寧宮，走到宮門外的時候，一道纖細窈窕的身影立在外頭，正滿臉不安地看着他。
“想進去看望你姨母？”太上皇問着那個少女。
這少女不是別人，正是趙昭的外甥女商若兮，她楚楚可憐地點頭，“到底是我的姨母。”
“不必去見她了，她已經被禁足。”太上皇冷聲說。
商若兮擡頭看向他，“太上皇……”
“這些日子委屈你在我身邊了，這次回來，朕會讓皇上封你爲郡主爲你指婚的。”
“太上皇，我……我……”商若兮滿臉通紅，緊張地說不出話。
太上皇看到她這個樣子，想起這一路上她的異樣，皺眉問道，“你想要嫁給鎮國侯？若兮，鎮國侯已經有妻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