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國聖上龍體孱弱, 膝下僅有兩位公主,三個皇子。
長公主顧姣與三皇子顧賢同爲皇后的子嗣。二皇子顧軒的母妃,是頗受聖上寵愛的虞貴妃, 卻襲承了父皇多病的身子, 經常休養在宮中, 鮮少露面。四皇子顧沺, 則是貪吃愛玩, 不好讀書,年歲未及成年,體型卻敵得過兩個同齡人, 他的生母是異族進貢入宮的美人,如今是嬪妃身份。五公主顧姝, 母妃因病去世早, 她從三歲起便一直以來由皇后代爲撫養, 對生母已經沒有什麼記憶。
說到皇宮中的少主子們,郡主錦月算是例外, 她並非是皇家血脈,而是滇南王的長女。
滇南地區各族子民齊聚,因爲文化習俗的差異,經常發生□□(bao luan)事件,朝廷也屢次爲之頭疼。自從派遣文官出身的滇南王前去治理之後, □□情況得到改善, 他推行的分地域分族治理的方法, 頗爲有效, 亦因此受到滇南百姓的擁護愛戴。
然而, 看在聖上眼裡,卻是喜憂參半, 他一面舒心暴丨亂(bao luan)得到解決,另一面又憂心那受到滇南百姓愛戴的滇南王會對朝廷有二心,於是便動了動心思,就下旨將他年僅七歲的長女封爲盛安郡主,接入皇宮中與衆皇子公主一同錦衣玉食的生活,表面是封賞,實際上,是想以此爲籌碼牽制住滇南王的野心。
宮中有些心思細膩的人,已然覺察出三皇子顧賢對錦月一直以來的照顧,而她則不同,年幼時還喜歡黏在顧賢身邊,年紀稍大一些,她便突然不喜歡他對自己過於親近。
因爲錦月越來越懂事,她發現,顧賢的嬉笑溫柔,不僅僅是對自己,他對每一個姑娘都是如此。而她不願意將這份溫柔分享給別人,可顧賢那渾然天成的風流已成習慣,她只好與他保持界限,努力控制自己,不被他糖衣炮彈的甜言蜜語所蠱惑,做一個神志清醒的良家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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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空中烏雲密佈,整個天色陰沉沉的,似是隱存着一場夏日的暴雨。
洛城皇宮坐落的東側,有一處連綿的殿宇,名爲流璨宮,平時用於皇家貴族的聚會玩樂,偶爾也是迎接鄰國外賓的場所。
天氣雖是不太好,但好在此次宴會設在流璨宮的室內,所以並無影響。
“流璨宮”幾個蒼勁剛健的金字掛在殿宇最外面的門口之上,匾額是上好的檀香木,看起來富貴非凡。
進入後,殿內的空間很大,其中的擺設盡是用明珠玉石製作而成,顯示了皇族龐大的財力,除此之外,殿內四周的檀木架上擺了各種美麗可人的名花,其中一些花朵尚可以叫出名字,更多的則是前所未見。
當真是十足的華麗,奢侈,腐敗。
襄林一邊打量着殿內擺設,一邊腹誹皇家貴族所用之物的奢華。她緩緩走着,腦袋毫無預兆的嗡了一聲,緊接着她眼前一黑,全身失去力氣。
是和上一次在花園所犯的暈眩一樣。
她在跌落前,默默的想。
沒有預期中的跌落在地,她被一雙大手拉進了一個溫暖的懷中,鼻尖聞到了淡淡的龍延香。
鹿洵眼明手疾的攬住了她。
“怎麼了,是不是哪裡不舒服?”他眉頭蹙起,一邊說着一邊伸手,手指輕柔的將她臉龐的一縷髮絲繞到耳後,聲音極盡溫柔。
瞬間的暈眩過後,腦中清明,身子重回力氣,一切又恢復正常。
襄林咬咬脣,站穩了身子,淺笑搖頭,不想讓他擔心,只道:“沒什麼,只是走得急了,沒有站穩。”
鹿洵狐疑的看着她,不放心道:“是不是身上還有傷未痊癒,回府讓郎中再瞧瞧。”
襄林依言點頭,心中亦有些忐忑,她明白,自己會間斷出現這種暈眩的症狀,顯然不是件正常事。看來,只有回府再找郎中複診,才能確定究竟是哪裡出了狀況。
襄林暗暗的思量間,參宴的衆人紛紛落座,座位分爲左右四行,第一行是皇親國戚,第二至四行,則是由官位大小排列而坐。
鹿洵因擁有小王爺的頭銜,便理所當然坐在了頭一行,襄林亦隨在他身邊入座。
不多時,順着視線,她看到五公主顧姝走了進來,俏麗的臉上不復昔日的神采,彷彿帶了殿外陰沉的天色獨自坐在了對面的座位上,略略擡眸,瞧向鹿洵的眼神亦是充滿哀怨。
此時,席間還空閒着幾個位置,想必是留給鄰國公主和長公主一衆人的,至於殿內的主座……皇上龍體一直有恙,估摸還是會派攝政王前來主持。
衆人在等候期間,有一愛好花草的官員,他已經凝視了其中一盆花許久,就主動詢問侍立在旁的殿宇掌事,道:“掌事,那第二格的金色花卉很是罕見,瞧着十分入眼,不知是否可以售賣?”
身體略有發福的掌事微微一笑,漫聲道:“大人想買也可以,只是這花培育辛苦,是天下仙品,需要用露水灌溉,植物爲肥,一株就價值上千兩銀子。”
在朝爲官,月俸也不過幾十兩,即便再喜愛,又怎會花費幾乎一年半的俸祿,來奢侈買這價值不菲的嬌花呢。況且,在這流璨宮內有專人照看嬌花,若是一時衝動,狠心咬牙將它買回了家中,卻因照料方式不對而萎縮,那纔是真的心疼。
詢問的那官員,果然只訕笑幾聲,不再提買花之事。
襄林遙望那盆花,也不會脣邊彎起一抹弧度,金色的花瓣,碧色的花枝,在衆多花卉中尤爲顯得醒目嬌美,怪不得會讓人動了想要買回家的心思。
“那花我要了,拿過來。”
殿內瞬間安靜了,襄林也有些意想不到,但轉念想到鹿府花房中確實沒有金色的花卉,便可以理解。大概,他是一擲千金,想添置它到花房之中罷。
掌事微微一愣,發現說話之人是財權兼備的鹿洵時,才趕緊答應一聲,沒有支使其他宮人,而是自己親自將那盆金色的花卉端起,腳步徐徐的來到鹿洵作爲面前。
那花才靠近,襄林就聞到一股甜膩入沁的芬芳,那香味不同於平時的花香,味道不淺不濃,清香怡人,十分悠長。
然而,出乎所有人意料,當掌事將花畢恭畢敬端到他面前時,鹿洵竟緩緩一笑,伸手探向□□,修長的手指微微用力,就徹底折斷了。
而後,在衆人目瞪口呆的注視下,鹿洵側身,璨然雙眸在一貫的寒意中柔軟,將折下的這朵價值千兩的花朵戴在了襄林的耳旁。
原來,從襄林開始注視那花開始,他就覺察到了,尤其當她脣角露出喜歡的微笑,他就義不容辭的將其買下。
金色嬌美的花朵,襯着烏黑如墨的長髮,顯得格外楚楚動人。
鹿洵挑眉,開心的笑道:“花美,人美,很相襯。”
襄林眨眨眼,呆呆的看着他,沒料到他觀察如此細緻,受寵若驚的紅了臉。
殿內響起一陣輕輕的議論,內容大多都是小王爺一擲千金受寵美人之類的。
相較於其他人的感嘆,對面的顧姝暗恨,杏目圓睜怒視着襄林,眼神瞬間變爲怨恨,看樣子,着實想將她生吞活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