丞相府。
這個季節的庭院顯得有一些蕭索,穿着寬大的官府的男子逗着新買來的金絲雀,脣角有一些玩味。
“到手了?”
短促的三個字,他並沒有回過頭來。
背影有一些陰冷,讓人看上去有一點壓抑。
晨光彷彿一道道金色帷帳從長廊的鏤空雕花中瀉下來。
天氣有一點涼。
卻敵不過他身後帶着寶劍的男子冷到骨子裡的肅殺之氣。
“被意外奪走了。”
“你說什麼?”秦甫樺已經沒有絲毫玩味的心情,不可置信地轉過身來看向戚絕涼。
開玩笑吧?
堂堂天下第一殺手——
意外?
作爲一個殺手。
任何一次意外都有可能等於——死!
“你這大清早的來我丞相府,不會就是爲了說這個吧?”
“吉茗玥我會設法追回來,作爲這次失利的補償,我願爲丞相大人額外多辦一件事。”
即將暴怒的秦甫樺抽搐的表情頃刻轉爲不可思議的笑容,陰柔的笑容裡藏匿着詭異莫名的狡黠,“說什麼辦事不辦事的,賢侄太過見外了。”
“這最後一件事,大人請指示——”
“今日賢侄如此有空,不如在我府中吃個便飯再走?”秦甫樺彷彿十分開心,“想當年我在刀下救下你的時候,你不過纔是個六歲的孩子而已,如今竟已經是……”
“大人,在下今日還有要事在身,等大人想好了再通知在下,在下先行告退了。”
秦甫樺的眼底閃過一抹陰鷙,他買不買帳也抹殺不了這個事實!脣角泛起明朗的線條,他呵呵乾笑了兩聲,才道:“如此本相就不挽留了,賢侄慢走。”
“大人留步!”
戚絕涼說完很快就離開了。
救了他一條命,作爲報答他的恩情,答應爲自己辦三件事,迫不及待的想要辦完徹底跟自己斷絕關係。殺手不愧是殺手,但他卻不是傻子!
待秦甫樺回神,籠子裡的金絲雀竟然已經被自己掐得奄奄一息。
“沒用的廢物!”這句話也不知道說給誰聽。
彷彿有陰冷到極致的深寒,散落在了秋日微薄的空氣裡。
*
“丫頭,我回來了。”
叩叩叩——
沒有人應門。
“丫頭?!”
嘩啦啦——
門被推開,裡面空無一人。
突然感覺身後有人偷襲,戚絕涼手中的劍不知何時已經出鞘,快如疾風,刀光若有萬丈光芒,刺傷了漆黑的眼瞳。
傾塵臉色蒼白地愣在了原地。
開個玩笑而已,不用這樣吧?
這麼美麗的早晨,差一點就一命嗚呼了。
可憐的自己。
戚絕涼十分尷尬地抽回了劍,“以後不要不聲不響的出現,若我下手再多兩寸,恐怕你連喊‘嚇死人了’的命都沒有了。”
傾塵狠狠地了他一眼,說話難聽難聽死了!真是氣人。
最討厭他動不動就出刀子的職業病了!
“你呀,不應該叫木頭,應該叫豬頭!”傾塵沒好氣地將抱在懷裡的衣裳丟給了他,他下意識地接過去,她不開心地說道:“你刺啊,刺成碎片最好!哼!”
“丫——”
砰——
房門被她重重的關上了。
脾氣太壞了。
他本來就不是會跟人相處的人,又遇到這樣一個難伺候的主,真是快被折磨死了。
戚絕涼有些無奈地抽了抽嘴角,這才注意起她丟過來的東西。
細緻的針法將青衫縫製的精美極了,顏色是他從未穿過的淺白色,她曾說過他的所有衣服都是黑色,太沉悶了,看到她頭暈。
所以說,她忙了這麼多天,是爲了做這件衣服給他?
只是爲了頭暈這個原因,不用這麼浪費精力吧?!
他有些悶悶地看了緊鎖的房門一眼,不知道爲什麼,心底竟然掠過了一層異樣感。
有一點溫暖,有一點酥軟,有一點癢。
這種感覺——
傾塵靠着房門,呼吸漸漸變得不均勻起來。
木頭就是木頭,半天都不跟人家說話。
氣人。
連一聲謝謝都沒有。
笨蛋!
笨死了!
砰——
門突然被踹開了——
還好傾塵閃的及時,不然早趴倒了。
“你——你——你進來幹嘛不敲門啊!”
“你躲在門後面幹嘛?出來……”
“你怎麼了?臉色怎麼這麼紅?”
戚絕涼彷彿沒有聽見傾塵在說什麼,“房間有毒,快走。”
“毒?”哪裡有毒?有什麼毒?她吸吸吸吸了整整兩天也沒事,能有什麼毒?傾塵冷着臉看他,找的什麼藉口啊,簡直爛斃了,她沒好氣地說道:“是你中毒了吧?”
Kao!
他竟然煞有介事地點了點頭。
“真的有毒?”傾塵被他認真的表情嚇到了。
“這種毒十分罕見,我覺得心裡有一點熱,有點軟,又有一點癢,心跳加快,面紅耳赤,你說是不是中毒了?而且你之前說你看我的衣服就頭暈,我懷疑……”
“……中你給鬼啊!”傾塵沒好氣地把他推了出去,“你要是再敢踹門進來,我就跟你絕交!”
“你不覺得是中毒了嗎?”被關在門外的戚絕涼聲音無比沉。(小涼你好會講冷笑話啊!~)
“你死了我就信了!”
“……”戚絕涼有些茫然地挑了挑眉,奇怪,好像又沒有中毒跡象了——
他揉了揉耳朵,奇怪地蹙眉搖了搖頭,終於抱着那件淺白色長衫灰溜溜地走了。
傾塵徹底無語了。
說他木頭簡直太便宜他了——
她悶悶地盯着房樑柱——
柱子都比他聰明一千倍!
*
“繞過最後一道彎就到弄影宮了,沫兒,你再堅持一下。”宮汐澈乾淨的聲音彷彿一道蠱中在了她的心上。
馬蹄噠噠噠——
彷彿心跳的頻率,怦怦地跳動着。
可以感覺到心跳的律動,實在是太好了。
然而那種強烈的痛感依然反覆啃噬着她的心臟,任由他的聲音如何溫柔,她還是無法恢復意識。
思緒彷彿闖進了迷宮,不管向右向左都是一條死路,夢境中的自己彷彿被什麼層層圍住了,煙霧繾綣在上空。
這種痛是——是姬筠拓傳達給她的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