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楚定北人也不小了,甚至比七七年紀還要大,但,他素來耿直,又沒什麼心機,人道長嫂如母,不管自己要嫁給誰,始終都是他的嫂子。
看着這個小叔子,心裡總是會有幾分說不出的憐惜,更何況,就連他身邊最喜歡的女子,私下裡也曾做過對不起他的事……
這傢伙,總是讓她放不下心。
“總會有人將你和你四皇兄牽扯到一起,甚至列爲同樣要對付的對象,不管怎麼樣,萬事要小心,輕易不要相信別人,就連身邊最親近的人也一樣。”
她始終是擔心,那個司馬青嵐跟在他身邊究竟是好是壞?她是因爲年紀小,心性還不夠穩定,纔會私下裡有些小舉動,心胸也狹隘了些,還是真的心機太重?
短短几次見面,司馬青嵐這個人,始終是無法讓她喜歡起來。
她輕嘆了一口氣,才又從天地鐲裡取出兩塊古檀玉,遞到他面前:“送一塊給你的青嵐妹紙吧,這個是好玉,有錢都買不到的。”
見他接過,珍而重之地收起來,她才淺淺笑了笑,直覺自己今晚太多愁善感了些,居然擔心起這個小子。
幫他把桌上的東西收回到布袋裡,將袋口繩子拉緊,她站了起來。
“要回去了嗎?”不知道爲什麼,看到她站起來這個舉動,他忽然心頭一堵,一絲莫名的惆悵頓時生起。
“阿初隨時會醒來,醒來見不到我,我怕他不安。”她看着他,很多話還想說,簡直就像是和自己兒子臨別一樣,但很多話到了嘴邊,終究還是咽回去了。
最終,只淺笑道:“我知道你喜歡司馬青嵐,但你若真當我是你皇嫂,最好聽我一句勸。”
難得他沒有反駁,她認真道:“男兒國事爲重,有時候自己要知道權衡得失,以後若是要做些重要的事,不要因爲她是你娘子,就事事跟她說得仔細。你要知道,有時候,女人最不能保守秘密。”
不管他心裡是不是在怨她破壞他們之間的感情,這些話,她始終還是忍不住說了。
就算怨她,也無妨。
“我回去了,早點歇息吧。”她轉身朝門外走去,身後的楚定北一聲不哼,她無奈,這傢伙大概在氣她當着他的面說青嵐的壞話。
事實上,那也不算是壞話,只是提個醒,更多更難聽的話,在他依然鍾情於司馬青嵐,而司馬青嵐又沒有做出什麼傷害他的事之前,她無法說出口。
不料在她打開房門邁步而出的時候,身後,楚定北低沉的聲音緩緩傳來:“你今夜的話,我一定會牢牢記住,兒女私情和國家大事,我定會分得清楚。”
七七微微怔了怔,難得他不氣自己說了這些話,回頭再看他一眼,他正盯着桌上兩壺酒,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她沒有理會,邁步出了門,隨手爲他將房門關上,才舉步離開。
但她不知道的是,在她離開之後,很長一段時間裡,楚定北就這麼看着被她關上的那扇門,目光幽黯,視線久久無法收回。
他長這麼大,從來沒有人肯花這麼多工夫給他準備這個那個,叮囑他如何照顧自己,還跟他講道理……
雖然她用詞很婉轉,可他知道,她在提醒他別太相信青嵐。
如果是一個月之前,她和自己說這些,他一定會暴躁如雷。
青嵐在他心裡是最聖潔的存在,誰也不能詆譭她半句,可現在她對他說這些,他卻能靜下心去分析她說的有沒有道理。
不管青嵐將來會不會做出對他不利的事,但他知道,有些機密的事情,確實不能和她說太多,就算她是自己未來的娘子也一樣。
看着那扇房門,想着她離開時回頭看的一眼,就算他沒有看,也知道眼神裡有着擔憂和牽掛。
皇嫂……她讓他想起自己並無太多記憶的母妃。
如果母妃還在,臨別的時候,她是不是也會像慕容七七那樣,給他準備很多很多的藥,叮囑他照顧自己?
拿起桌上那隻布袋,一顆心莫名酸了起來……
……
漠河橫亙在兩座大城池之間,過了漠河之後,便進入東北方的範圍。
七七這兩日明顯感覺到氣候不一樣了,越往北,溫度越低,就算有古檀玉在,也還是能感受到那股迎面撲來的寒氣。
十月底,快到十一月了吧?還有兩個月便是新的一年,也是她來到這個年代後第一個新年,時間,飛一樣地流逝着,轉眼便是數個月了。
“就送到這裡吧。”到達漠河河岸,她回頭看着楚定北,笑道:“再這麼送下去,我們什麼時候才能真的上船?”
楚定北牽着烏逝的繮繩,幾分勉強地笑了笑:“就看着你們上船。”
七七不再與他爭執,道別過後,便牽着望夕和沐初一起往碼頭走去。
船是現成的,從這裡渡河到下一座城池得要一天多的工夫,夜裡需要在河裡度過,所以給客人渡河的船,全都是結實的大船,少說能裝得下上百人,堪比小半艘戰船。
楚定北心裡始終有幾分不安,想要跟上去看看船上的客人中有沒有潛伏着高手,但一想到有沐初在,若真的有高手他一定比自己更容易看出來,想想,邁出去的步伐終於還是收了回來。
看着大船從岸邊駛離,慢慢往河中央的方向駛去,之後揚帆順流而下,直到大船的影子漸漸在視線裡消失,他才收回目光,拍了拍烏逝的馬頭,笑得牽強:“是不是捨不得望夕?”
烏逝低低哼了兩聲,像是在迴應。
他又忍不住擡頭,往下游方向望去,船隻已經走得快沒影了,一眼望去,只能看到越來越模糊的畫面。
他淺嘆了一聲,悶聲低喃:“我也……有點捨不得。”
妖女,一定要平安回到五皇兄身邊,等回南慕國走一趟之後,完好無缺地跟五皇兄回來。
一定,要安然無恙。
……
自上船之後,沐初和七七便成了所有人關注的對象,一高一矮一大一小兩位公子爺,都是一樣的出色俊逸,簡直閃亮了每個人的眼眸。
尤其是沐初,男裝的七七總是顯得稚嫩了些,但沐初不一樣,在女子們的眼底,他整個人簡直就是完美的代名詞,不管走在哪裡,身後都是一雙雙寫滿癡迷的眼眸。
七七護着他真有種母雞護着小雞的感覺,自家孩子長得太出色也不好,出門在外,還怕被色女惦記着。
沐如雲就是其中一個,還是最可怕的那種,要是沐初長得沒那麼好看,或是稍稍遜色些,大概,那女人就不至於會執着成那樣了吧。
本來該回桑城了,一直還留在這裡,只爲了一個男人。
連七七都忍不住對她的急色鄙視了起來,幾輩子沒見過男人一樣。
不過,她家阿初真的太迷人,也真難怪。
上來之後七七便讓沐初特地留意了下,看看船上有沒有潛藏的高手,沐初留意過每個人,只發現幾個混江湖的,功夫也就一般,至於其他人,基本上都是不懂武的平民。
七七鬆了一口氣,知道沐初看到的基本上就等於是事實,若是對方的武功連他都看不出來,那便是說,已經高深到可以和他徹底比擬的地步了。
至少,沐如雲現在做不到這一點,沐家車隊裡也沒有這樣的高手。
雖然她和楚定北一樣,都覺得這一趟趕路到漠河,一路上似乎太安靜了些,不過,至少船上暫時是安全了。
大船分三部分,前頭是甲板,中間部分是客艙,上下兩層全是牀位,一個牀位只那麼點,兩個牀位之間有一面木板擋着,木板不高,躺下去還能看到隔壁牀位的人,但至少不會讓兩個牀位上的人睡到一起。
不過,牀位略嫌小了點,像沐初這種身材高大的,連翻個身都有點困難。
上下兩層,下層是男賓客的牀位,上面一層是女賓客的,七七因爲一身男裝打扮,也和沐初一起住在下一層。
因爲自己畢竟是女扮男裝,爲了不引起不必要的麻煩,七七暗地裡給船家多塞了點錢,她的牀位被分在最裡端,一邊是沐初的牀位,一邊是和後方膳房一牆之隔的木板牆。
上船之後,安頓好望夕,她和沐初便回到自己的牀位上,打開牀頭高處那個小窗口,看着外頭的景緻。
這麼一個小空間,要呆上近兩日的時間,確實太沉悶了些,幸而七七還算沉得住氣的人,沐初更是,就算一整天甚至一連幾天不說話,他也不會覺得難受,所以,路途還算愉快。
七七隻是擔心,這一路的風平浪靜,會不會忽然就要被打破?
她沒忘記沐家人做的就是船隻生意,他們在水上的活動定然比自己要熟悉太多,萬一,半夜乘船來偷襲……
一側頭便看到沐初倚在船壁上,正一瞬不瞬盯着自己,她微愣,訝異道:“怎麼了?我臉上有東西?”
他不說話,只是安靜看着她。
七七扯了扯他的袖子,細聲說:“反正都上船了,這幾日一直趕路,大家都累了,躺下來歇一會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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