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日的夜晚總是比夏日來的早,去的晚。
林老先生在房內擺下一桌酒菜,與鮮于墨二人對飲。
酒是好酒,十數年的陳年老酒,喝進口中十分清甜香醇。
林老先生道:“這酒是十五年前你祖父與我一同泡下的,只可惜如今你喝得到,他卻喝不到了。”
提到祖父,鮮于墨的心中總是記起從前與他生活的種種,不覺心下有些惆悵。
林老先生嘆一口氣,道:“如今你也長大了,也取了個如花似玉的王妃,我想他泉下有知,大可安心了。”
林老先生與鮮于墨的祖父是忘年交,二人雖然身份地位各不相同,卻一見如故,先皇離宮之後還曾經在林家住過一段時間,二人的友誼一時便傳天下,成爲佳話。
只可惜,如今只剩下林老先生一人了。
鮮于墨道:“祖父他從來都不擔心我,他曉得我必定會照顧好自己的,”他頓一頓,看向林老先生,道:“倒是對於先生您,他一直放不下。”
林老先生道:“他如何放心不下我?”
鮮于墨道:“您有那麼多的孩子,他擔心您管教不過來。”
林老先生笑了起來:“難爲他惦記着這幾個孩子。”
鮮于墨道:“不過我看,您這幾個孩子各有各的好處,您大可不必擔心。”
林老先生緩緩笑道:“這麼多個孩子我最擔心的就是靈樞和靈綾,還有玉真。”
“靈樞太過於玩世不恭,整日不着家,就知道在外頭瞎混,我見不得他去勾搭人家姑娘,更見不得他整日與那些像姑相公們廝混在一起,我總怕他惹了一身的髒病回來。”
其實鮮于墨心裡也是這麼想的。
林靈樞這個人哪裡都好,就是好色,今日與秦晚不過才見了一面,他便那個樣子,若是在這裡多住幾日,還不曉得他會怎麼煩秦晚呢。
林老先生又道:“靈綾這個孩子也是不着家,而且性子太沖動,武功又差,我本來想把他送到你那裡去歷練一下,可是聽聞
你班師回朝了,也便作罷了。”
鮮于墨道:“其實就算我沒有回去,也不是很贊成靈綾去軍營裡,刀槍無眼,萬一他出了什麼事兒,我沒法與您交代。”
林老先生嘆一口氣:“我這個小兒子,我最疼的是他,最擔心的也是他,這一次離家出走,幸虧在路上遇到了你,若不然可不知會鬧出什麼事情來。”
鮮于墨淡淡笑道:“靈綾還小,你總要多費些心思教他的。”
林老先生道:“這可惜這個孩子被我慣壞了,怎麼也教不好了。”
鮮于墨只是道:“他本性不壞,只是性子太沖動,易招禍,虛得找個武功高強的娘子罩着他。”
林老先生含笑道:“我又如何不是這樣想的,前些日子給他說了個姑娘,武功好家世好,模樣又周正,偏偏他怎麼也不肯同意,還離家出走了,我真的拿他沒辦法。”
鮮于墨心想,要是自己以後的孩子這麼難搞,他必然會好好收拾一頓,因爲這樣的孩子多半就是欠收拾了。
於是對林老先生道:“這麼多年來,你打過他不曾?”
林老先生愣了一下,搖搖頭道:“整個林家都當他做寶貝,哪裡捨得打他,倒是小時候沒少挨他的收拾。”
過了一個會兒,林老先生又道:“也不知他這樣壞的脾氣是從誰那裡學來的。”
鮮于墨雖然不覺得林靈綾的脾氣多麼不好,但是卻也實在覺得他的性子太急躁了,這樣下去遲早要出事。
站在後輩的立場上,還是決定勸了勸,道:“把他揍一頓,關起來吃點兒苦頭,或許會好很多,忍一時痛總比日後真的出了事要好。”
林靈綾在家中最得寵,從來沒有人向林老先生這樣提議過,鮮于墨還是頭一個。
林老先生想了想,道:“或許真的可以試一試。”
鮮于墨繼續喝了口酒,林老先生又道:“說起來你這次回來,聽說和玉真撞上了,這孩子爲了你許久都不肯出嫁,如今不曉得會怎麼對你王妃,你可要看好些。”
鮮于墨點了點頭:“我會盡量與晚晚寸步不離的。”
想了想,又道:“玉真這麼多年還不嫁人嗎?”
林老先生道:“說了幾門親事她都沒同意,”他嘆氣道:“這事也怪我那不爭氣的妹妹在旁邊煽風點火,總說什麼‘寧可不嫁,不能下嫁’,弄得這孩子死活也不肯嫁人。”
林玉真心性太高,總認爲這世上只有鮮于墨一人配得上自己,對旁人都嗤之以鼻,從前還有許多公子哥喜歡她,可與她接觸的久了,也便都望而生畏了,所以直到現在,林玉真也沒有嫁出去。
更何況,如今再見到鮮于墨,又知他娶了秦晚,要她再嫁人怕是絕對不可能了。
鮮于墨有時也覺得很奇怪,爲什麼這些女人都要喜歡自己呢?自己對人這麼冷冰冰的,到底哪裡好呢?
可是他不明白,女人就是喜歡自己的男人對待旁人冷冰冰的,只對自己一個人好,對自己一個人與衆不同,這樣她們纔會覺得很滿足。
若是鮮于墨像鮮于景那樣對待每個人都一樣的好,恐怕就不會有這麼多女人喜歡他了。
畢竟和他在一起,感覺不到任何與衆不同的地方,似乎還和做朋友的時候一樣。
鮮于墨聽他提起他的妹妹,因道:“桃花夫人在府上嗎?”
林老先生道:“是呀,這些年她都沒有出去過,不管那個負心人如何來找她,她也絕不理會一二,只是每日吃齋唸佛。”
這桃花夫人是林老先生的親妹妹,早些年的容貌堪稱豔照四方,只可惜愛上了一個登徒浪子,白白蹉跎了幾年的光景,後來一氣之下斷髮休夫,離開了那個負心人。
桃花夫人與鮮于墨的母妃是無話不談的好朋友,鮮于墨出生之時曾得一場大病,是桃花夫人不遠千里送來可治百病的靈藥,才救了回來,從此鮮于墨便認她作契母。
鮮于墨道:“不曉得契母現在還認不認得我。”
林老先生道:“時候還早,你不妨去見見她,她若是見到你,一定很高興。”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