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睿兒,你是說,這個念默是在沈萬里沈府出來之人?”揉了揉眉心,江青山眼裡有一縷陰沉一閃而過,望向坐在下的兒子。
但只是一眼,江青山的臉色更是黑了下來。他這個兒子這幾日不知怎麼的了,時不時的出了神,更是有時候把自己關在房裡一整天。
幽幽地嘆了口氣,江青山儘量不去想那些讓自己糟心的事情,而是在度喚了一聲。
在他看來,江睿南會出現這幅模樣使不定便是因爲陛下對了那念默與邱綿澤進行賞封,而他作爲與此二子並駕齊驅之人卻未曾有任何表示的一種消沉。
他是不能看到自己孩子繼續消沉下去的,剛開始還好生訓斥了一番,卻依舊是這幅模樣。
故而,他也有些無奈,這道路上的事,他也不能幫他一直選擇了,心裡的那道坎,也只能讓他自己去走了。
近日來心裡始終有些抑鬱的江青山甚至沒有注意到,不僅是江睿南有些魂不守舍,連江景南也不時會如此。
只可惜,被念默這個人纏着,讓他不曾注意到這一點,或許,若是他注意到了,江家最後便不會落得如此下場。當然,這是後話,暫且不提。
“啊?父親……”被江青山一喝,江睿南終究是緩過了神來,只是一對上自己父親探究裡有些無奈更多是恨鐵不成鋼的眼神,便又立馬垂下了頭去。
無可奈何的搖了搖頭,江青山突然也失去了興致,“睿兒,念默當真是從沈府過來的?”
“嗯,他一來便是到了沈府,文聚也是隨沈家姑娘過來的。”斟酌了一番,江睿南放下心裡的事,回聲道。
“如此啊……”江青山點了點頭,眼裡閃過一絲狠厲。
“對了,你與沈家姑娘如何了?”將心頭的想法暫時掩去,江青山問道。
“還,還是如往常一般,無甚區別。”將心裡的慌亂掩去,江青山儘量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平常一些。
“好好把握,爹出去了。”沒有發現江睿南不安的表情,拍了拍他的肩膀,江青山嘆了口氣,緩步走了出去。
直至房間的門被再度掩上,江睿南才鬆了一口氣,身子頓時都跌在了椅子上。
攤開自己的手心,將那潮溼的感覺用帕子拭去,心裡留下的是一片苦澀。
爹爹對自己的擔憂,他又何嘗不知,只是現下,他哪裡還有對此事上心,他這些日子以來,無時無刻不在想着那天晚上的事情……
這是一個夢魘,讓他半夜裡能從睡夢中驚醒的噩夢,甚至在他醒來的那一刻,他分明是感覺到了有人就站在他牀頭不遠處望着他,只是夜太黑,他看清……
走出了江睿南的房間,回到書房的江青山臉色頓時陰沉了下來,只是,此刻的他,在那陰沉下面,還有些雷電般的不平靜。
今日江睿南的這幅模樣,讓他更是擔憂了起來。
如此說來,這個念默十有八九便是那念雲蕭之子了,只是,不知他到底知曉當年的事情不曾?
江青山心裡有了一大片烏雲,若是不知便罷了,若是知道,自己是不是該做點什麼防患於未然了?
但是,這一絲猶豫,在片刻後,立馬化爲了堅定,甚至嘴角都有了一絲狠辣的冷笑。
陛下,你不是器重這個念默嗎?爲了我兒,老臣必須得幹了什麼了,只要是沒了這念默,老臣的兒子,便該得到你的封賞了罷……
兩日已過,換意那裡卻似乎對於軒轅無淚那定下半月期限沒有一絲焦急。
早朝照上,神色依冷,紅裳仍舊,不曾說話,卻只是往那兒一站,便不得不讓人側目。
甚至有時,看久了,這些老大臣還會覺得這個念默當真是生的不錯。一襲紅裳似火,可偏偏被他那冷淡的性子給壓抑住了,更是顯得有些冷峻不凡。
如此,還有一些人暗暗猜想,這念默如此年紀,可曾娶妻,若是自己的閨女與這念默“兩情相悅”,倒也該是不會拂了陛下的意罷。
陛下心裡琢磨些什麼,總會有那麼三兩個人還是會去猜一猜的,只是,便是猜到了九分,也只能顯露一分,這一分裡,還得是真假參半。
否則,若是被陛下看了出來,或是壞了陛下什麼事,照陛下的性子,就那司馬信的下場,也是個輕的了。
有人如此想,但裡面的那個人肯定不會包括江青山。
下了朝,換意仍舊是由小弦子領着,便是再也未曾走過那御花園。也沒有見到那最開始的玉嬪了。
只不過,很多時日,倒是會與邱綿澤打個照面,但也是一個照面罷了。若非公事,邱綿澤看了換意要麼直接無視,要麼轉頭便走。
兩人住在同一個屋檐下,或許他們自己還不認爲有甚不好,畢竟如此關係,換意也是斟酌了纔會如此。
只是鬱悶了小弦子,他可還真真不想看到澤恩殿裡的兩位如此的,甚至那邱大人還曾有一次私下問他可願去了他屋。
這事兒,可沒把他給唬住了,仔細想想,卻是搖了搖頭。雖說看着這念主子冷是冷些,話也聽着不暖心,但總歸是還真的沒什麼責罰他啥的。
只事後一想,他才更是愣了一愣,莫說他想不伺候這位主,也是不可能的啊,畢竟他是林公公親自指派過來伺候念主子的。
不知爲何自己當初拒絕時卻是沒有想起這個,當下還好生讓他費解了一會兒。
但也只一會兒,便也拋開了,想不通便不想罷,眼下伺候好了這位纔是正經。
說起來,小弦子也是沒有什麼別的想法,跟了換意,也就是求個安穩,如今這樣,便比上在別的地兒勾心鬥角,明裡暗裡的算計了人行。
小弦子也知自個兒或許是有些聰明勁兒,但真的真刀真槍的和別人耍起心計來,那真的不死也是得脫層皮的,故而,也便越發的盡心盡力了。
這不,換意剛從御書房回來,小弦子便顛顛地迎了上去,“大人,你回來啦?奴才已經沏好了茶了。”
這些日子來,小弦子已經是真看出來了,這位主子和以前的不大一樣,不是個好杯中之物的人。
“不了,本官要出宮一趟,你在這兒好生待着罷。”輕輕瞥了眼小弦子,換意回聲道。
她明顯的看出來了,小弦子這幾日看她的目光與一開始有些不同了,但具體的在哪裡,她也說不出來。
“啊?出宮?大人,您這……”小弦子一驚,念主子說的這出宮這可是大事兒,這宮門可不是想進就進,想出就出的,說得更難聽點,那便是有進無出。
這念主子怎麼可以動了這樣的心思,小弦子眨巴着眼睛有些擔憂道。
看着擋在自己身前的小弦子,換意的眼神閃了閃,微微一步,便挪開了小弦子的身邊。
“本官出去辦點事,陛下交代的,去去就回,你若有心,待本官回來後再給本官煮上一壺茶。”嘆了口氣,換意交代道,便走了開去。
看着換意的背影,小弦子不由還沒有緩過神來,方纔他的主子居然和他解釋了?而且,還是陛下親自交代?還讓自己煮好茶?
小弦子的眼裡,瞬間迸發了不一樣的色彩,對,他要去給念主子煮茶。
“小弦子,你過來,本官有些事兒要問你。”不待小弦子左腳踏進去,隔壁便傳來了聲音。
微微一愣,內心掙扎了一下,小弦子無法,還是走了過去,垂着頭喚了聲:“邱大人可有何吩咐?”
邱綿澤看着跟前的小太監,目光閃了閃,似是無意道:“念大人這是幹什麼去了?”
小弦子心裡疙瘩一下,頓時有些不安起來了,這些大人朝堂上的事情,他還真真是不知道的。
原本就沒幾個朝堂上的人有宮裡的太監伺候着,偏生這兩位爺特殊。
只是,便是再不知曉,小弦子也知道這朝堂上和那後宮就是一個理兒,自家宮裡的事兒,怎麼可能告知別人。
況且,這邱綿澤邱大人他也是看不出念主子與他到底是如何一個干係,他隱隱總覺得他們之間有些奇怪。
思及此,小弦子恭恭敬敬地給邱綿澤行了個禮,“回大人的話,念大人是去辦點事了,奴才也不知他去哪兒了。”
不說肯定是不成的,但去哪兒不告訴這是肯定的,小弦子如是想道。
聽了小弦子的回答,邱綿澤愣了一下,目光在他身上打量了好一會兒,終究是道了句:“罷了,你進去罷。”
轉身後,小弦子呼了一口氣,方纔那眼神落在自己身上,他竟是感覺到了不下念主子落在自個兒身上的冷冽。
嘭的一聲把門關上,小弦子告訴自己這個邱大人也一定不會是好惹的主。
聽到小弦子的關門聲,邱綿澤再度一愣,他是沒有想到這小弦子會給念默打謊兒的。
他方纔話裡分明是對自己有了戒心,這戒心爲何而來,還不是要維護那念默?
自己過來問上一問,也只是想確定一下,方纔的話,他又怎麼可能沒有聽到。
看着換意走過的那條路,邱綿澤的眼裡深邃的像是要把人給吸了進去。
念默,你到底是咋麼樣一個人?
這麼邱綿澤如此想着,換意已經是拿着軒轅無淚給的東西出了宮門。
走到熱鬧非凡的大街,換意不由微微嘆了口氣。
一牆之隔,卻仿若是劃了一道天塹。
裡頭看似莊嚴無比,卻也是真的冷清。
外頭縱使嘈雜,卻可以閱進人間百態。
這樣的地兒,這樣的情形,不管是南國,還是北國,便都是如此的。
繞過三三兩兩的人,換意徑直往沈府走去。
當然,現下的他,並未着那紅的似火的衣裳,卻是一件他剛進宮時的鑲邊白袍子。
“大人,那位從宮裡出來了,你看?”書房裡,一道弓着身子的人影恭敬的對眼前的人道。
“出來了嗎?既是這樣,那便怪不得老夫了,你去安排罷。莫要出了破綻。”
不多時,看到那沈府,換意竟是有了種物是人非的感覺。
還不到門口,便湊巧碰到沈府的管家從裡頭出來,只打了一個照面,那管家便飛快的拔腿進了裡面。
換意心裡一緊,這管家如此,莫不是蘭韻在沈府出了什麼事情不曾?
心意一動,換意便也有些急了,眸子也冷冽了許多,趕忙進了裡面。
“公子,你回來了!”換意的前腳剛一踏進沈府,便看到一道身影往自己跑了過來。
先是一愣,繼而點了點頭,過來的不是蘭韻還能是誰。
待得蘭韻在換意身旁站定後,換意將眸子投向了她身後的那些人。
沈萬里靜靜地站在那兒,看着她的眼神竟是明顯的有了些激動。在沈萬里身後的便是沈府的管家,許是因爲方纔跑急了,竟是還在喘着氣兒。
換意眸子閃了閃,這樣一看,倒真是不見了沈清玉,也不知她……
“默侄兒,你回來啦。”沈萬里看着換意,點了點頭笑着道,竟滿是欣慰。
“沈伯伯,怎麼的不見清玉?”換意眸子一閃,想起最後那日沈清玉的模樣,不由自主的問道。
“清玉,老夫把她送回老家了。”微微一愣,沈萬里眼裡閃過一絲落寞。
點了點頭,換意心裡瞭然了,便也不在沈清玉的事兒上多說,做錯了事兒,總是會有懲罰的,當下道:“沈伯伯,侄兒過來是與你有事兒相商。”
看着這般肅穆的換意,沈萬里眼神也不由自主的一凜,繼而點了點頭,“那便隨老夫到書房罷。”
兩人點頭過,便朝着書房走去,旁人到不覺得有什麼,卻是讓蘭韻好一陣鬱悶,卻又沒啥法子。
“什麼?默侄兒說的可是真的?”書房裡,待換意說完來意後,沈萬里不由拍案而起,眼神裡也有了些急促。
“千真萬確!”點了點頭,換意直視上沈萬里的目光,“侄兒怎敢拿此事開玩笑。”
“哈哈!老夫終於等到這一天了,終於等到這一點了啊!”沈萬里仰天大笑道,竟是有了些老淚縱橫。
“念老弟,你看到了嗎?當年的事,有指望了,有盼頭了啊!”
看着這樣的沈萬里,換意不禁有些愕然。
她還真是未曾想到沈萬里會如此在意此事。
不過想來也釋然了,現下若是能治了江家,他便是新仇舊恨一起報了。
“好好,默侄兒,老夫,老夫今日高興,爲你爹高興,不愧是雲蕭的兒子,虎父無犬子啊,好,好!”拍了拍換意的肩膀,沈萬里由衷的感嘆了一句。
只是,不知想到了什麼,神色又暗淡了下來,但也只是一瞬,那眼裡又是熱烈了起來,“默侄兒,你今日來是要帶走那證據嗎?若是的話,老夫這就給你去拿!”
換意神色微微一閃,心意一動,“沈伯伯,侄兒想過些日子再來取,你這裡放着可安全?”
沈萬里一愣,在看到換意眼神時,還是將心裡的疑問放了回去,篤定道:“安全,除了老夫,定然不會有第三個人知曉。”
“好,既是如此,那侄兒過些日子再來了,今日侄兒便先告辭了。”點了點頭,換意恭手道。
“不用膳了嗎?”沈萬里一愣,還有些沒有緩過神來。
“不了,宮裡有時辰安排,得回去了。”
在出沈府時,看到蘭韻那滿是抱怨的眼神,換意心裡一暖,給了她一個眼神,便走了出去。
熙熙攘攘的大街,沒有因爲換意到了沈家這短短的一個時辰有什麼改變。
吆喝聲還在,熱湯依舊散發着氤氳之氣,賣糖人的依舊賣着,福記剛剛出了一屜包子。
這樣的場景,九年後便也僅僅在自己的生活裡出現了那麼幾次。
若非是去南宮叔叔的遙來歸,便是在北國與周子默走的那一遭。
想到這,換意竟是有了一絲嗤笑,今日個的地雖是換了一處,但依舊沒有很大的變化。
自己,依舊不是自己。
邊想邊走,不知不覺,換意竟是走到了一處要拐角的衚衕裡。
看着迎面走來的那揹着糖葫蘆的小販兒,換意直接繞過他往前走去。
經過那麼多的事,縱使貪戀糖葫蘆的味道,換意也已經學會把它沉入了心底。
卻也是在此時,異變突起!
那賣糖葫蘆的小販,在經過換意身邊時,竟是猛地將串兒往換意一拋,接着從那插滿了葫蘆兒的稻草裡扯出一把明晃晃的刀,徑直朝換意撲來。
一切都在電光火石之間,換意看着越來越臨近自己跟前的刀子,微微躲開了些,心裡頓時又起了一個念頭。
“嘶——”匕首劃破衣裳的聲音,換意不由悶哼了一句。
在這一刀子躲過後,四周發現了這裡情況的的百姓也大聲呼了起來。
看着那趕過來的巡查隊,換意又險險地躲過一刀子。
聽到整齊的步伐聲,那假扮小販兒的殺手也急了。
在他看來,這小子根本就不會功夫,偏生還讓他堪堪躲過了兩次,雖說第一次已經被自己劃破了衣裳。
想到此,殺手眼裡閃過一絲狠辣的光,再一次朝換意衝了過來,他堅定這一次,這個小子無論如何也躲不過了。
看着那直接朝自己衝來的刀子,換意再度眸光一閃,竟是用雙手緊緊的抓住了!
鮮血頓時一滴滴的落了下來,那殺手猛的一愣,正準備繼續推進時,耳邊傳來了讓自己不可置信的聲音。
“你家主子就那麼想殺我?是怕我知道了什麼嗎?”
聽着換意的話,耳邊官兵們的呼喊近在咫尺,殺手猛的一咬牙,將手裡的匕首一抽,幾步鑽進人羣消失不見……
待得官兵們全部趕過來時,這裡便只剩下了一個手裡滿是血的換意,和旁邊一些驚恐不已的百姓,哪裡還有那殺手的影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