庸醫這二字如同利刃一般,一瞬間刺入了皇上的心底。
他緊張的一把抓住了醫無心的手腕,“那你說,究竟要怎樣才能救他?”
他的力道很大,幾乎要將醫無心的手腕捏碎。
醫無心沒有反抗,只是遲疑了許久才道:“無解。”
“不可能!”
那一瞬間,身爲帝王的他懊惱到了極點。
他苦心多年,就是在爲這個兒子尋找救命的仙草與仙葩。他一直以爲他只是不知道仙草與仙葩的使用方法,卻不曾想這兩樣東西竟都救不會自己的兒子。
頹然間,他的眸子中射出了一道陰狠的光芒。
他不相信醫無心說的話,畢竟他是焰蕭的朋友,也許他就是故意這樣說裡打擊自己的。
他要挺住,他要強勢的逼醫無心就範。
“看來你和焰蕭之間,根本就沒有所謂的兄弟情義。他在大牢裡,可是託了你的福,才能免受皮肉之苦。你告訴朕人你救不了,可是想借朕的手殺了他?”
醫無心悵然嘆息,“皇上,在下也希望普天之下的疑難雜症在下都能想到解救之法,只可惜在下不是神人,無能……”
他說話的語氣是那樣的懇切,懇切的就連皇上的內心也跟着動搖了。
他是有些相信醫無心說的話,可身爲父親,哪一個可能輕易放棄自己的孩子。
他搖頭,“醫公子,醫神醫,朕求求你,再想想辦法。只要你能救人,朕可以再加籌碼,朕可以跟你保證,這一次不會……”
“皇上。”
醫無心打斷了他,“醫者仁心,若我未見過這位公子,是斷然不會出手相救的。可我見了他,就一定會竭盡全力去救。若我能救人,自然會跟皇上您提籌碼,要我想得到的一切。可我救不了人,無論皇上您加多大的籌碼,都是無能爲力。”
聽到這話,皇上的身子就好似被晴天霹靂擊中了那般。他微微搖晃着,若非一旁有桌子支撐住了他的身體,他必然是要跌坐在地。
這是很大的打擊,大到了身爲皇上,素來城府極深的他,在醫無心這樣一個外人面前,失了態。
醫無心上前一步,扶住了他,纔是沉聲道:“皇上,如我所斷不差,這位公子已是虛不受補之體質,按說他身體先天不足,有奇藥便可強身健體,大補後自然恢復常態。可事情糟就糟在,他體內承受了過多的妖力,這些妖力雖然保住了他的性命,讓他的身體隨着年歲的增長正常的發育,可畢竟是承受了過多,時至今日,他的身體已經達到了臨界點,已經什麼都承受不了了。”
醫無心解釋着沒有救的原因,妖力這種東西,莫要說一個昏迷不醒的人,就是好端端活着的人,若沒有極高的修爲,也是不可能隨意將妖力轉嫁的。
牀榻上那個年輕的男人也不是徹底的無救,只是醫無心沒有辦法卸去他身體內的妖力,而後以奇藥滋補來還他一個正常的身體狀態。
眼見着皇上的面色越來越蒼白,看着
平素裡殺伐決絕,甚至很是殘忍的皇上竟是落淚了,醫無心心有不忍,原本不該說這些糊弄人的話,可他終究還是說了,“皇上,恐是在下學藝不精,不及前人。請恕在下斗膽問一句,當年是誰告訴皇上,這位公子得了病,又是誰告訴皇上這病有得治,要如何治。興許找到當年那人,這位公子還有救。”
沉吟良久,似是陷入了對昔日往事的回憶中那般,許久皇上才說了這四個字。
“找不到了。”
一句找不到了,他斷絕了自己全部的希望。
頹然如他,只一句話的功夫,整個人都顯得蒼老了幾分。
分明還未至耄耋之年,整個人身上卻已然散發出了垂暮僵死的氣息。
他的眼中盡是哀然之色,而後慢慢的,一絲絲的恨意從他的眼中滲出。
看到皇上神情的變化,醫無心後悔了。
他禁不住在心裡暗罵自己是蠢貨,他還真是看書看多了,把自己看成書呆子了。
就算是身爲醫者要醫者仁心,也得分人分時候。
牀榻上的這個年輕男子,十之八九是皇上的親生兒子。
只怕這孩子的生母纔是皇上最寵愛的妃子,皇上多年來謀劃這許多,先是立了冥英做太子,安撫了皇后,安撫了天下第一首富沈家,更安撫了朝臣。
而後,他又在衆人面前製造了假象,讓所有人都以爲焰蕭的母妃纔是他最寵愛的女子,而焰蕭是他最疼愛的兒子,是他有意要廢太子取而代之的人選。
如此一來,所有人的目光都被太子與六皇子所吸引。而這個真正皇上最疼愛的兒子,這安安穩穩的活在了暗處。
雖然不見天日,卻遠離鬥爭,甚至可以在一切都結束後,坐收漁翁之利,順利登上太子之位。
想到了這些,醫無心愈發的覺得可怕。
若今時今日證明給了這男人無救了,那就是否定了皇上這麼多年的謀劃與算計,一個人三十年來的心血都於一夕之間化爲烏有,他只怕會將所有的遺恨,都化作瘋狂的報復,去報復所有的人。
若真有這樣的事情發生,對焰蕭和嫵兒他們是大大不利的,而自己這個親手毀去所有希望的人,只怕更沒可能活在世上了。
想到這些,醫無心急急的開口,“皇上,在下似乎想到了一個法子。”
“法子?”
皇上有些不太信的擡頭,眸中的期待之色已然讓醫無心明白,只要那個兒子還有救,皇上就不會發瘋,就不會癲狂的去報復。
儘可能認真的點頭,醫無心以一種讓任何人都無法不相信而又權威的口吻道:“皇上,在下沒有必要說謊。如我所說的那般,我若能救人,必會竭盡所能。方纔想到了一本古書上記載的方法,只可惜那已讓是千年前的事情,能否成功,暫不可知。但只要皇上能找到奇藥,在下願意試上一試。”
“好,好。你等着,奇藥很快就會找到。這段時間,就暫時委屈你住在此間。一來你可以更多的瞭解他的身體狀況,二來也是
朕對你的保護,要知道天下間不知道有多少人,若知道了他的存在,會希望他立刻去死呢。”
“一切但憑皇上吩咐。”
醫無心沒有反對,此刻他已然沒有了退路,只能先這樣走下去,然後想着如何與嫵兒他們聯繫。
縱然他是醫者,可親疏有別亦是人之常情。
知道那年輕男人已然沒有的救了,醫無心也不願意費心,卻是時刻記掛着嫵兒身上的蠱毒。
他微微欠身拱手道:“皇上,在下希望能閱讀宮中所有的醫書,包括那些不外傳的禁書,以求相互印證,尋找更可靠的解救之法。”
“好,朕會叫人送來書籍和各種藥材的。”
最後,十分憂心的看了一眼牀榻上的年輕男人,皇上沒有再說什麼,也未多留,就直接轉身離去。
走到房門口時,他停下了腳步,回頭帶着帝王的威嚴吩咐道:“不要試圖離開這裡,這是朕的忠告,朕相信你是聰明人。”
閣樓外,嫵兒完全陷入了沉思。
她一路跟着醫無心來到了這裡,可一見到這閣樓她就感覺不對勁。
和上一次她幾乎變得瘋癲,永遠陷入夢魘中回不來的感覺一模一樣。
那一次,有焰蕭暗中施術她才清醒了過來。
眼下焰蕭已然被打入天牢,嫵兒又切實的感覺到了那種不對勁,這讓她眼睜睜的看着醫無心進了閣樓,卻不敢跟進去。
她從不膽小,但卻知道,她不能再出事了。
等在閣樓外,足足等了小半個時辰,她纔看到皇上遙遙的從閣樓中走了出來。
一閃身,躲在了暗處,她避開了皇上的目光,卻感覺背後一陣陰風吹來。
想起了太皇太后說過,關於皇上豢養妖獸的事情,嫵兒倏然的轉身,就看到一個妖首人身喘着黑斗篷的人,出現在了自己身後。
這就是妖獸,那白森森的尖牙,冒着綠光的雙眼,都在證明着它的身份。
妖獸並不像太皇太后說的那樣,不會離開閣樓;也不像她說的那樣,只要不擅自闖入閣樓,就不會攻擊人。
看着利爪向自己抓來,嫵兒飛快的閃了過去。
她不敢戀戰,只是仗着輕功身法,一路朝着人多的地方跑去。
那妖獸卻好似鬼迷了心竅一般,一路追着嫵兒,死死的追着不肯放過。
見此情形,嫵兒並不慌亂,因爲她的速度並未發揮到極致。
只要她想跑,就一定能跑得掉。
只是如此之好的機會,若不利用了,豈不是浪費。
眼下雖已近下午,但皇上已有兩日未曾上朝處理政務,只怕他方纔離開,應是召集羣臣去上個晚朝了。
這般想着,嫵兒就已然明確了方向,一路奔着朝堂而去。
眼看着就要到朝堂門口了,嫵兒的身子竟是一歪,直接栽倒在地。
那妖獸眼見着獵物失去了逃生的能力,更是加快了腳步,口中發出了陣陣嘶鳴的追了上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