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月汐聽到歐陽灝軒這麼問自己,微微一愣,隨後將臉埋在他的手心裡,低聲道:“因爲她是那個時候唯一不肯看輕我的人。”
上一世,所有人都認定她是禍國妖女,身爲臣妻不守本分,又被太子收入後宮,所以即便是宮裡的宮人都處處刁難她,彷彿料準了她不會告狀。
而那個時候已經發現了真正身份的張珂無意間碰到了正在受欺負的她,不僅杖責了當時在場的宮人,甚至還親自將她送回宮中。
“姑娘……”那個時候的雲月汐總是怯怯的,因爲她不知道這宮裡的人究竟誰是誰,一句話說不對都有可能被打。
“我叫張珂。”張珂的聲音輕快,握着她的手說道:“雲月汐,我當狀師的時候就知道你,其實別人都覺得你是妖女,可我從來沒有這麼認爲過,你一個弱女子,能改變什麼呢?”
“姑娘……雲月汐也不知道爲什麼,僅僅是因爲她這麼一句話,就讓那個時候的她丟盔棄甲,泣不成聲。
“你可以叫我小珂,月汐,你不要哭了,我知道你委屈,我從來都不覺得你有錯。”張珂握着她的手,明朗的聲音在她耳邊如清泉叮咚叮咚地打在石壁上,“你要好好活着,因爲只有活着纔有希望。”
那個時候,雲月汐不知道張珂遇到過什麼,但是聽她說這些話的時候總有一種滄桑的宿命感,只是她從來不多問,其實想一想,一個女子能成長爲人人誇讚的女狀師,在這期間付出了多少努力,那是常人根本無法想象的,所以對於雲月汐來說,那個時候與張珂多是一種惺惺相惜的感覺。
而真正讓雲月汐與張珂結下一世友情的是因爲阮清月被污衊,那個時候,也許太后就已經盯上了阮家。
可令雲月汐沒有想到的是,向來直言快語的阮清月被污衊偷竊太后的鳳印時,那些平日裡被阮清月教導的公主們沒有一個人敢爲她求情,只有張珂突然站出來,說當時阮清月跟她在一起,不可能盜竊鳳印。
阮清月雖然耿直,但也知道自己這是被設計了,更沒想到那個與自己齊名的女狀師,竟然會在明明看出來太后是有意算計她的時候站出來替自己做了假證。
她耿直,但不代表她會傻到自己送命,所以順着張珂的話,阮清月順利逃過這一劫,但是從此不再進宮,甚至很快辭去女官之位,擺明了是要跟皇家劃清界限。
而那個時候,雲月汐無意間知道了此事,對張珂千恩萬謝,雖然小姨母對她失望之極,可她知道,外祖父和小姨母其實心裡十分擔心她,只是沒有辦法保護她而已。
“她是你姨母,我怎麼能見死不救?”張珂聽到她的道謝,只是輕描淡寫地說道:“而且我相信你,也相信阮女官並非那種人,太后想要對付阮家,竟然還利用阮女官想要放走你這個理由,我真是看不慣他們這副嘴臉。”
“小心隔牆有耳!”雲月汐嚇了一跳,連忙伸手去捂她的嘴,低聲道:“以後這樣的話千萬不要再說了,切記切記!”
“好!”張珂笑着應道:“汐兒,等我父王來接我,我偷偷帶你走吧?”
“真的?”雲月汐驚喜地拉着她的手,低聲問道:“可是他們不會同意的。”
“我父王是墨北王,他們不敢怎麼樣的,而且到時候你扮作我的小宮女,只要你離開京城,到了西北,那就沒人再敢來要人了!”張珂拉着她的手,低聲道:“到了西北,再也沒有人能夠勉強你了!”
那一刻,雲月汐彷彿也看到了新的希望,因爲她也認爲皇室就算再忌憚墨北王,那也不敢輕易動手,所以她覺得只有自己混進了張珂的送行隊伍,那麼自己就自由了。
只是沒想到,最終等來的……是墨北王一行被鴆殺的消息。
那個明媚善良的少女,用她的生命給予了雲月汐一段溫暖而又讓人無法釋懷的美好時光。
所以,這一世,雲月汐十分慶幸自己在她出事之前找到了她,也相信宿命的牽絆一定會再度讓歐陽雲蘇愛上這個美好的女子。
“你難道不知道三哥喜歡的是你?”歐陽灝軒伸手颳了一下雲月汐的小鼻子,笑着說道:“你這樣的心思,他怎麼可能猜不出來?”
“蘇王對我的感情其實很奇怪,”雲月汐並沒有避諱歐陽灝軒,反倒是有些不解地說道:“他那個性格就好似記住了一些上一世我們之間的交集,而他這個性格對於我應該是受了那一面的影響,所以纔會以爲喜歡,灝軒,我表達清楚了嗎?”
“嗯,我明白。”歐陽灝軒點點頭說道:“如果說弒殺的性格多少有一些你們上一世糾葛的片段,那麼很容易讓他誤以爲你們之間有感情存在,甚至在潛移默化中認定自己喜歡的人是你,而你喜歡的人也是他,於是偏激地無法接受皇上爲你我賜婚的事,而現在他正常的性格之所以對你格外縱容,自然也是因爲那一面性格的影響。”
“灝軒,有你在身邊真好。”雲月汐滿含深情地看着歐陽灝軒,你看,這就是她期待的感情。
我永遠都不需要問你聽懂了嗎,因爲我只需要考慮自己是不是表達清楚了想要說的話,僅此而已。
就在歐陽灝軒和雲月汐談論張珂的時候,蘇王府迎來了帝師嶽崇雲。
“我聽說你今個兒帶回來一個女子?”嶽崇雲樂呵呵地說道:“你年紀也不小了,若是有喜歡的,只要家世清白,給個側妃的位置也是可以的,只要你喜歡。”
“帝師,這麼晚了,本王身子不好,你也是知曉的。”歐陽雲蘇看了蝦餃一眼,語氣平淡地開口。
蝦餃心裡一個咯噔,低垂着頭不敢多言一句,而嶽崇雲彷彿沒有看到這一幕,反倒是笑着說道:“你的心思我也是知曉一二的,只是皇上已經賜婚了,你就莫要再鬧騰了,你母妃在宮裡也十分擔心你,回頭你把那女子帶進宮裡給她看一看也好。”
“那個丫頭不需要見任何人。”歐陽雲蘇放下手中的書,起身邊往外走邊說道:“帝師,本王乏了,就不送你了。”
歐陽雲蘇十分固執,這是整個岳家都十分清楚的事情,嶽崇雲看到他這麼牴觸,當下也只能無奈的嘆口氣,等到蝦餃往外送他的時候才說道:“好好照顧你們家主子。”
“是,帝師。”蝦餃恭敬地開口,看着嶽崇雲坐上馬車離開才折身回府。
“父親,蘇王還是不肯原諒岳家嗎?”馬車裡,原來還有一箇中年人,正是嶽崇雲的長子,歐陽雲蘇的大舅舅嶽易明。
坐在馬車裡的嶽崇雲本來還在閉目養神,聽到嶽易明這麼問,不禁緩緩嘆口氣,低聲道:“也許當初是咱們太着急,傷了那個孩子的心,現在只希望雲月汐能治好他,否則我想那孩子一輩子都沒辦法原諒岳家。”
“父親,這件事也不能全怪岳家不是嗎?”嶽易明聽到嶽崇雲這麼說,不禁無奈地說道:“當初也是爲了保住他的命纔會這麼做,如今變成這樣,是所有人都不願意看到的……”
“可是這些年飽受折磨的是他,他還願意護着岳家已然是不錯了,你還指望他對你感恩戴德嗎?”嶽崇雲打斷了嶽易明的話,擺擺手說道:“暫時就這樣吧,雲月汐那邊我會親自走一趟,不然總是拖着他的病情,遲早毀了他。”
“父親,雲月汐那邊還是我去吧,您到底是帝師,去拜會一個小丫頭,萬一她不同意,到時候豈不是讓您難堪?”嶽易明有些擔憂地開口道。
“無妨,我手裡應該有那個丫頭想要的東西。”嶽崇雲擺擺手,示意嶽易明不要再多說。
嶽易明也知道嶽崇雲一旦做了決定,自然是不會再改變,當下只好閉口不言。
那邊,等到蝦餃回到歐陽雲蘇的房間,卻發現歐陽雲蘇沒有在房裡,不禁有些奇怪地往外走,剛想要四下裡找找,就被人攔住了去路。
“你攔着我做什麼?”蝦餃發現攔住自己的竟然是歐陽雲蘇的貼身暗衛風鐮,不禁有些不耐煩地說道:“我還得去找主子呢,你別搗亂。”
“主子說,讓你在這裡跪着反省,他現在不想看見你。”風鐮冷漠的聲音響起,不含任何感情。
“你……”蝦餃剛想要說什麼,卻終究還是低下頭,隨後一撩袍子跪在了歐陽雲蘇的門前,而風鐮看到他跪下之後倏然消失不見,好似方纔從未出現過一般。
“雲蘇哥哥,我害怕。”其實,方纔本應該在自己房裡歇下的歐陽雲蘇現在正站在張珂的牀前,看着那個瘦弱的小丫頭裹着被子,只露出兩隻好看的眸子,委屈地低着頭,彷彿做錯了什麼事情。
“你已經離開那裡了,在我這裡不必害怕任何人。”歐陽雲蘇已經知道了她的身份,自然不能以尋常的小女孩相待,更何況他與對方的雙胞胎弟弟相識,自然多了很多耐心,當下朝着她伸出手說道:“小珂,若是睡不着,陪我說說話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