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搖了搖頭,髮絲傾瀉垂下,好似一簾瀑布,那麼軟,那麼柔,在柔軟中,顯得那麼自然。
“愛吧?!”她說,髮絲靜靜不再拂動後,她又說,“不愛吧?!”
像是回覆,又像是自問自答。丹脣上滿是笑意,就連石洞中暗淡光色,也爲之感染,洞外陽光破壁而來,光照斑斕,映在洞頂,參差不齊地面,還有那張笑意連連的臉上。
陽光傾城而來,在踏步靜走的人身上,那人眸光幽深,深深凝視說話之人,幽靜不語。
“我月夕冷月不配?”他說。
話閉,‘滴答’一聲,一滴水滴頃刻而下,滴在地面流水中,蕩起漣漪,發出聲響。聲響冷硬、似在隱忍,在隱忍中言語帶審問,不是疑問。
寧多餘站在溼地,扭頭看向那水滴帶來的漣漪,漣漪正盪開波瀾。
“你開條件。” 眸光冷傲,眼光直射洞口。
月夕冷月貼身在不及他肩高的女人身上,兩人無縫隙,衣衫與衣衫相接,氣息與氣息交織,髮絲與髮絲糾纏。一手捏在寧多餘脖子上,紅脣盪開笑容,笑容嗜血。
垂頭,俯身在耳邊,發出低沉陶瓷摔破聲,乾淨、俐落不帶感情的碎,“朕,要你死,”
“好!”眸光依然直射,睫微翹,但未眨動。
白皙臉頰轉青,在青色中轉爲青紫,脖子上手勁力道一分分加重,在加重中俯視視線下,一雙瞳孔擴散,呼吸減弱。但那雙眸子釋放出經霜帶雪的冷與傲,面對死不屑一顧。
‘咳咳!’呼吸自由,素手捂住灼熱難受的脖子,咳嗽不停。耳邊傳來言語。
“朕,要你等死。”月夕冷月說。
“我得不到的東西,蘭寧鳳晨也休想在染指半分。”
腰間,傳來力道與熱量,而後石洞一閃而過,人飛身而下,來到蘢蔥翠竹外,足尖地點,寧多餘雙眸瞬間掃視四周。風,很平靜,風吹竹葉聲。還有流水聲,聲聲入耳,好似哭泣,哭泣勢將遠別之苦。
月夕冷月放下環腰手臂,頓時腰間熱量消失。
“與情郎會會面!”命令的語氣,寧多餘側身,看着月夕冷月,久久看着。
“月夕冷月,倘若你違背誓言,我姓寧的定會新仇舊恨雙倍加還。”
“呵呵!”月夕冷月揚手勢有奪命趨勢,寧多餘向後一揚,頓時青發飛旋,飛在寒光下。
“你沒資格與朕談條件,”他說,“朕從來不受威脅。”
“威脅朕的東西,會連根剷除。”
‘風平浪靜’,寧多餘順順長髮,拂拂羅裙,“護騰雲一世長安還有他的族人,換你奮戰殺敵勇士,不再受刀傷之苦,一劑良藥。”
月夕冷月眸光灝曄,凝聚在寧多餘眉心,光似箭,在弦上蓄勢待發利箭,指尖一動,便直逼眉心,瞬間射殺之人下地獄。
“呵呵!”輕笑,震的繡衫飄動,引來冷風吹襲,震動的箭尖蠢蠢欲動。
寧多餘尖起腳尖,素手抓起弧度優美下巴,力道過度,“呵呵!”
笑說,“換你月夕百姓豐衣足食。”腳尖平地,素手抽離,從胸口拿出一張疊好紙張,“拿好!”
月夕冷月冷眼旁觀,居高臨下俯視
,彷彿看的不是寧多餘,而是一個渾身散發乞丐氣息的寧多餘,在向他乞討,乞求。
寧多餘雙眼微眯,渾身血液上流,爆發出難以忍受的憋屈。
“月夕冷月,你他孃的搞清楚,你在與老孃做交換。”
“你讓老孃很是不爽。”
月夕冷月從俯視,改爲餘光睥睨,彷彿身邊站得不是女人,是一隻自演自樂的母猴子。只配換的他餘光睥睨。
寧多餘手指緊攢疊紙,微微抖動,手背青筋暴起。
欲開口,腰間被一隻長臂一環,她足橫掃,掃向身邊翠竹,竹瞬間倒下,掃向月夕冷月長腿,只見他雙腿躍起,身子飄空,長臂下的她,一同飛身。
在飛空中,方纔位置被血盆大口桶粗蟒蛇侵佔。蟒蛇信子吐向望向信號中兩個不明物,但可以飽腹的東西。
“寧多餘!”在竹林深處,月夕冷月環住她下地,說,“你的武功……”
“費了!”她說,轉而,“幾年沒遇碰到禽獸,沒禽獸切磋,享受皇后日子。”
腰間力道更緊,眼前視線模糊,“嘶!”一聲,香肩羣衫撕裂,涼風速速侵佔,寧多餘俯看肩頭一側,整個肩膀外泄。涼風侵襲香肩,月夕冷月手指霸佔涼風位置。
“想?”挑眉細問。“還是想要?”
月夕冷月氣息冷如寒冰,雙眼盯視,盯視中卻是俯視,如冰般言語,“就你?”
“殘花敗柳,”還未說完,寧多餘一個耳光甩上臉頰。
“就你?”依舊挑眉,“還不配。”
手中疊紙一扔,扔在腳下,雙腳踩上,不做停歇,踏往小道之上。身後一雙鷹隼直直望視,直至視線在拐彎一處收回,望向腳步印跡疊紙,久久望着,但,許久未曾彎腰。
茅廬搭在竹林深處,站在大門外,豁然一把推開房門,涉足而進。
牀中,騰雲雙腿盤膝,運功療傷。臉色如荷般白,雙眼緊閉,睫微顫抖,她知道,他知道她來了。就凳而坐,獨自酌茶至茶杯,慢慢獨飲。
輕微動靜,響在身後。
“爲什麼不看我?”
“我口渴。”她說。
身後騰雲一把擰起寧多餘起身,寧多餘水杯握緊,緊緊握住,杯內漣漪不斷,少許水流濺灑而出,灑在手背。
“還是不敢看?”騰雲雙手覆蓋在小巧嬌軀的雙肩上。
破碎之處,被手掌還有溫度覆蓋,“我真的就那麼差勁,需要一個女人來保全?!”
抓肩雙手顫抖離去,連同腳步走向門的方向。寧多餘放下水杯,水全部濺灑而出,杯內一滴不剩。
“騰雲,來世我們做夫妻!”她說。
騰雲轉身,雙眸像凋謝枯萎的花苞,黯然失色,在一言一語中,瓣瓣凋零,凋在生命末端,落在終點。
“好!”爽快答應,“來生我們做夫妻!”
“嗯!”
兩人對望,中間幾步之遙,彷彿像隔着山河,爬山涉水、千里迢迢都邁不過阻礙,阻礙的他們近在尺咫的朝朝暮暮!
“我們約好,”她說,哽咽的說,“誰也不許早逝,誰也不許先離開。”
“好!”
“無日出而作,
日入而息,鑿井而飲,耕田而食……”
竹林深處,竹葉紛紛墜落,落地,落滿地,厚厚鋪蓋冷涼地面,地面層層黃葉,枯萎、失去生命的竹葉,葬在地面。
白衣似雪,長髮直瀉在身後,佇立在竹林深處、小院中,腳踏在層層枯萎失去生命的竹葉上,背影在寒陽中,顯得幾分落魄,幾分孤獨。
身後踏步而來的人,止步在‘無日出而作,日入而息,鑿井而飲,耕田而食。’下。雙眸仰視,視線中是一片片在寒冬臘月中墜地的飄葉,竹葉落在如瀑的發上,還有伸開的手掌中,還有胸口。
“來世我們做一對普通人,在夕陽西斜中,我們攜手送走今天、明天、後天,可好!”
“好!”
騰雲身子順着門板緩緩下滑,雙手捧住雙頰,眼淚從手縫中溢出,寧多餘閉眼,從站立姿勢,緩緩坐在凳子上,趴在桌上,哽咽聲出口。
天,霍然間陰沉沉。寒陽餘光收沒,只剩下黯淡無光的天際,天際間冷風乍起,深寒起,地面落葉在捲風中,捲進世俗冷酷中,毫無掙扎之力,併發出哀哀欲絕聲響。
風,很大,大的令佇立在深處的人,急不可待轉身,在轉身之際,與面前不遠處的人視線碰觸。白衣在風中連同落葉一併捲起。逶迤在地的白衣,絲毫不再風中凌亂,腳步健穩,隨同腳步驚擾的冷風撤離,落葉在邁步中墜地。
與之擦肩而過。
寧多餘起身,腳步沉重,故作輕快,從騰雲身邊邁過。‘再見了,騰雲!’
騰雲豁然起身,一把拽住她,脣吻上了她的脣。
或許人到了極致,動作也是粗魯的。騰雲的吻是粗魯的,氣息是灼人的,雙臂是有力的,狠狠擁住她,護在懷中,不給她半點反悔的機會,吻着她。
她仰頭慢慢回吻,吻的很輕,雙臂慢慢擁上他脊背。不一會,一陣血腥味傳到她口中,血染兩人脣。
騰雲咬破了她的脣,銀絲牽扯兩人。他望向她,說,“在我家鄉,這是對心儀女子做攜手終身承諾。”
銀絲斷,染血紅脣,在粉耳處輕輕吻着,說,“你等我,等我!來世太漫長,我只要今生今世的寧多餘!”
言閉,雙手抓住她雙肩,力道是那麼重,重的疼的她蹙起娥眉。騰雲歪着頭微微一笑,那笑容斥退寒風,引來寒陽破雲而出,光照灑在他身,她身。
“你等我!”
她還在沉醉,雙肩一片冷涼,她恍然剛剛一切是否是真實?!雙眸搜尋,搜尋他的身影,他的氣息,他的腳步聲,他在哪裡?
在哪裡?
她快步跑出,天際間只有紛紛墜地竹葉,墜滿她身。天際間,只剩下她的腳步聲,別無其他。
“騰雲!”大喊!
“騰雲!”吶喊!
只有吹襲而來的無窮無盡的冷風聲,和她的吶喊聲。
雙腿在大喊中,失控的跑向竹林深處,天,天旋地轉,冷風颳起,刮在她身上,她心底。
“騰雲!”呼喊聲,聲聲入耳,“騰雲!”
漫長一生落盡的竹葉,在那天,在那天吶喊聲中,落盡了一生的墜落,落在竹林深處蹲坐在地面雙臂環抱膝蓋的女人身上。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