瑤光聽到簡鈺這句話便知今日裡的事情簡鈺是看得清楚明白的,她輕應了一聲便退了下去。
簡鈺冷冷一笑,直接拉着蘭晴萱回到了梧桐院。
他們倆人一走,玉妃也匆匆走了,崔老爺則因爲要處理崔氏的後事直接住進了侯府的客房。
回到梧桐院之後,簡鈺的餘怒未消,一掌重重地拍在桌子上,那張桌子頓時四分五裂。
蘭晴萱拉過他的手道:“肚子餓不餓?我去給你做些好吃的。”
簡鈺奔波了一上午,此時自然是餓了,只是此時心裡卻有些惱,答道:“吃了一肚子氣,不餓!”
“氣哪裡能吃。”蘭晴萱將身子輕輕靠在他懷裡道:“你以後就是我的靠山了,若沒有你,在這京城我肯定得被人算計死,所以就算是真的有氣,也得先把肚子填飽了,把身體養得好好的,否則的話,我以後可怎麼辦?”
她的性子素來剛強,這一番話倒是在說軟話了。
簡鈺見她這般溫柔相偎,又這般軟言說着話,他原本一肚子的怒氣也消失得乾乾淨淨了,他伸手拉過她的手道:“你說得是,我可不能跟那些個不相干的人置氣。”
蘭晴萱的眼裡俱是笑意道:“我新近新學了幾個菜,很有特色的,這飯菜只做給你一人吃。”
簡鈺聞言倒笑了,他看了身邊幾個丫環和隨從一眼道:“聽到你們家主子的話了沒有?今日你家主子做的飯菜,你們一點都不許動,那可都是爲本王準備的!”
他這般宣佈了那些飯菜的主權,倒引得幾人也跟着笑了起來。
錦娘輕掩着脣道:“是,小姐今日做的飯菜,我們幾人絕對不碰!”
蘭晴萱失笑,轉身欲進廚房,沒料到簡鈺卻跟了過來,她微笑道:“你跟過來做什麼,先去屋子裡歇着,廚房裡油煙大,你就不要來了。”
“有油煙也不能讓你一個人受着,我陪着你。”簡鈺笑眯眯地道:“往後不管什麼事情,我都要陪着你一起經歷,再不會讓你如今日這般欺負你。”
蘭晴萱的眼裡笑意濃了些道:“好!”
簡鈺雖然貴爲王爺,但是征戰在外時也會自己弄些吃的,對於廚房裡的這些東西倒也不算陌生,所以就給蘭晴萱打起了下手。
他都來打下手了,幾個丫環和隨從又哪裡敢再在屋子裡坐着聊天,當即都跑過來幫忙,於是乎,一間不是太大的廚房裡面站滿了人。
蘭晴萱看到這光景倒有些哭笑不得,這哪裡是她給簡鈺做飯,她瞪了錦娘一眼道:“你們都出去吧,這裡不需要你們幫忙。”
錦娘一時間倒不知道要不要出去,簡鈺看到蘭晴萱的樣子有些想笑,於是又補了一句話:“本王想和晴萱單獨呆呆,順便體驗一下生活的情趣,你們這些人呆在這裡算怎麼一回事?”
有了他這句話,所有人立即消失的乾乾淨淨。
蘭晴萱掀了掀眉,由得他在那裡胡說八道。
她的廚藝雖然算不得很好,穿越過來之後有傾詩和傾畫照顧着她的生活起居,她也樂得躲個懶,所以平素很少下廚。
只是廚藝這東西和其他東西是完全不同的,她雖然不常下廚,廚藝卻並沒有因此而生疏,用起刀來如往昔一般利索。
蘭晴萱取過茄子和土豆,削皮後用滾刀切成塊,再放到鍋裡用熱油過一遍,軟了之後裝盤,將剩下的油倒了些許出來,再將青椒切好,在鍋裡撒下了蔥蒜,先將青椒倒下去微微一炸,斷生後再將茄子和土豆倒進去,再放下鹽等一干調料,一盤不算太正宗的地三鮮就出來了,土豆焦黃,茄子鬆軟,青椒青翠,裝在盤子裡倒成色香味俱全的一道菜,看得簡鈺的眼睛亮了。
簡鈺原本以爲她說要做飯給他吃,還不知道會做成什麼樣子,原本打算是如果她不太會做的話,就由他做給她吃,可是此時她將這道菜做出來之後,他便知她是真的會做菜的。
第二道菜是一道青菜,她之前見侯府的空地上長了一些青色的野菜,便讓錦娘取過稻草蓋在上面保暖,錦娘蓋上稻草的時候只是秋季,到如今已值隆冬,那裡些野菜生長緩慢,但是此時倒算長成了,蘭晴萱進廚房之後讓小染去割來的。
這道野菜極具北方的特點,小染並不認識,割的時候很是凌亂,蘭晴萱整理了好一番之後纔算是將雜草和菜分開。
她用蒜片和着青菜一炒,簡單的炒法,卻最顯炒菜的功力。
她炒好後簡鈺偷吃了一口,菜微微有些苦,苦過之後卻是甘甜,再夾着淡淡的清香,竟是十分的利口,和那些山珍海味比起來竟別有一番滋味。
第三道菜則是一道魚湯,魚是一早送過來的,很是鮮活,之前就被收拾乾淨了。
蘭晴萱先用油輕輕炸了一下魚祛一下腥,再將火燒開之後將魚放進去用大火燉,放入幾片薑片,過了片刻,那魚湯便已經是一片濃白之色。
她再洗個蘿蔔切成絲,等魚煮得差不多的時侯再將蘿蔔絲放了進去,蘿蔔絲易熟,只是片刻的光景就已經軟了,她再放入調料,撒上蔥花,一道鮮香味美的魚湯便煮好了。
兩菜一湯,非常簡單的家常菜,簡鈺卻是第一次吃。
望着這些飯菜,從未有用的幸福感盈滿了簡鈺的心頭,他這些年來歷經生死,所求的也不過是安穩寧靜的日子,只是他知道以他的身份,這樣的安穩寧靜是極爲難得的,若他真要踏實的過上這樣的日子,必定會在登上那個位置之後,在這之前,只怕會有一堆的人不想他過這樣的日子。
“不好吃嗎?”蘭晴萱見他坐在那裡發怔,便問了一句,她方纔將這幾個菜嚐了一遍,味道雖然比不了大廚所做,卻勝在自然,她自己覺得還是不錯的。
簡鈺淡淡一笑道:“好吃。”
他說完夾了一大筷子的野菜,野菜味苦,他這一口吃得有些大,嘴裡倒有滿是苦意。
蘭晴萱看到他的樣子有些想笑,卻道:“你生於帝王之家,平素想來是習慣了山珍海味,這樣的兩菜一湯也實在是太過簡單一些。”
“我的日子沒你說的那麼安逸。”簡鈺笑了笑道:“我原本想要做個閒散的王爺,卻根本就做不成,這些年來只要是在邊關,不要說兩菜一湯了,就是一菜一湯也沒有,再說了,這些飯菜是你親手下廚做的,我很是喜歡。”
蘭晴萱的嘴角微揚,輕聲道:“往後我要是住進了王府,得空了就給你做,好不好?”
簡鈺眼裡的歡喜已經漫了出來,他笑盈盈地道:“好。”
蘭晴萱也笑了起來,對她而言,若能陪在他的身邊便什麼都好,至於有沒有那個王妃之名並不重要,她所能想到的幸福,也不過是和自己喜歡的人相守到終老。
這相守的過程,簡單就好,一起看日出日落,看雲捲雲舒,看花開花謝。
這一頓吃得相對安靜,簡鈺的心情一直都有些複雜,有些事情卻也擋不住,今日之事他原本還想再要問上幾句,只是到此時,他卻又覺得就算是他問了,這件事情也已經是這樣的結局了,這樣的一個結局算不得好,也算不得不好。
他此時更覺得若是因爲那些無關緊要的人而浪費了他和蘭晴萱在一起獨自的時間,那是一件非常愚蠢的事情。
錦娘幾人在外間侯着,此時已過正午,他們也有些餓了,主子們已經吃上了,看那光景似乎也沒有要過問他們中午吃什麼的意思,所以她直接將廚房的菜翻了出來,讓傾畫做幾道簡單的菜填飽肚子再說。
因爲幾人都餓着,於是都到廚房裡來幫忙了。
只是此時他們的幫忙和之前他們給簡鈺蘭晴萱幫忙又是另一番光景,幾人生長的地方不一樣,口味也有些不同。
傾畫和傾詩生長於南方的千源城,口味偏甜。
夜瀾是地道的北方人,喜歡吃麪食。
戰殺則生長於川蜀之地,喜吃麻辣。
於是乎,幾人都按他們的喜好準備了一些東西,傾畫燒菜的時候打算放糖,戰殺卻遞過來一把花椒,她沒接,戰殺竟直接就灑進去了。
傾畫看着那道西芹百合裡放了一把花椒,頓時有些哭笑不得,戰殺卻在一旁看着直流口水。
錦娘看到兩人的樣子倒有些想笑,戰殺殺人的時候是極爲嚇人的,但是不動手的時候卻是極爲秀氣的,此時又笑眯了一雙眼睛,倒有些像是在對着傾畫流口水。
傾畫自上次被鳳無咎害了之後,心情一直鬱郁,話也不多,平日裡也不太見人,此時卻豎着柳眉道:“這菜要怎麼吃?”
戰殺伸手就往鍋裡抓了一把塞進嘴裡,菜是滾燙的菜,戰殺被燙的直抽氣,嘴角險些都燙歪了,卻兩眼發光地道:“傾畫姑娘手藝當真不錯,好吃!你以後炒菜不要再放糖了,甜的我的牙都快要掉了!”
傾畫無言以對,戰殺見她還看着他,他又笑道:“你方纔問我這菜要怎麼吃是吧?怎麼?廚房裡沒有筷子了嗎?那就用手抓着吃好了!”
雖然戰殺到梧桐院已經有些日子了,但是因爲他的神出鬼沒,所以傾畫見到他的次數也不多,且他的身上一直都刻着高手的光環,傾畫又有自己的心事,平時基本上沒有跟他說過話,她原本以爲他是個高冷的,卻沒料到竟是一個逗逼。
錦娘和夜瀾在旁邊看到這光景倒都笑出聲來了,夜瀾也不和兩人去搶,直接就在旁邊的另一口鍋上燒起水來準備煮麪色吃。
錦娘忙道:“你會做麪條嗎?順便替我也做一份吧!”
她來京中多年,也習慣了京城的菜色,對於面色這種東西,她也甚是喜歡。平日裡梧桐院裡都是傾詩和傾畫在做飯,她雖然做了多年的宮女,侍侯人的功夫是極爲厲害的,但是在廚藝上卻並不高明,糕點她尚能做出幾樣來,飯菜的話就僅限於能吃的水平,她其實也不是太喜歡傾畫做飯菜時加些糖,但是也並不討厭,吃得時間一長倒也有些習慣,只是此時有面色吃,她自然會選擇吃麪條。
夜瀾笑道:“錦娘不會做麪條嗎?”
“若是夜統領能吃得下去的話,我倒願意親自來煮。”錦娘微笑道。
夜瀾掃了她一眼笑了笑道:“這樣的話,那還是我來吧!”
夜瀾的廚藝其實也不高明,只是這些年來的軍旅生涯磨得他不得不學一點廚房裡的手藝,真的沒有人做的時候,他還需要做些吃的先保住性命。
他將麪糰和好,揉得極爲勁道,等水開了之後再用刀削成薄片到鍋裡,他的武功極爲高明,劍法出神入化,此時用菜刀雖然覺得不太趁手,但是功力是擺在那裡的,那些面片片削得極薄。
錦娘看到他露了這一手眼裡有了幾分驚訝,讚道:“夜統領的武功當真高明。”
夜瀾笑了笑,取過幾樣菜去調製湯底。
那邊傾畫此時卻已經惱了,她怒道:“戰統領,你把每道菜裡都撒那麼多的花椒,還讓不讓人吃?”
方纔夜瀾在和麪削麪的時候,傾畫也做出了一道菜,只是快要起鍋的時候被戰殺扔了一把花椒下去,她雖然是好性子,但是此時腹中飢餓,好脾氣也去了幾分,此時忍不住發作了。
傾詩原本是在旁邊幫忙的,此時看到這光景也忍不住哀嘆,她對戰殺拱了拱手道:“戰公子,戰大爺,戰統領,之前的那道菜你已經放了很多花椒了,這一道放了也就算了,最後的這道菜你能不能高擡貴手,不要再往裡面扔花椒呢?”
戰殺的眼裡滿是不解地道:“花椒那麼好吃的東西,你們居然不喜歡吃,實在是沒天理!”
傾畫將菜裝盤,洗鍋的時侯直接把戰殺撞到一邊道:“糖也很好吃,你爲什麼不喜歡吃?”
戰殺看了她半晌後皺眉道:“原本好好的一個姑娘家家,兇成這副樣子實在是不招人喜歡,你這樣小心以後嫁不出去!”
傾畫此時心裡正有火氣,此時又恰好在他的身邊,當下惡狠狠地在他的腳上狠狠踩了一記道:“那是我的事情,關你什麼事!”
戰殺雖然是個一點就着的火暴性子,此時被傾畫這麼一搶白,再捱了這一腳,原本是要發作的,只是看到傾畫那張清秀的臉,他的火氣竟又直接就消了,他用手指着傾畫道:“你……好男不跟女鬥!我不和你一般計較!”
他這副樣子倒把錦娘和夜瀾逗笑了,夜瀾問戰殺:“在你的眼裡,男女是有別的嗎?”
因戰殺男生女相,所以平時夜瀾會拿戰殺的長相開上幾句玩笑,戰殺白了他一眼道:“滾!”
夜瀾笑意更濃了些,正欲說話,錦娘卻在旁邊道:“這麪條都浮上來了,能吃了嗎?”
於是夜瀾的注意力被轉移,沒理會戰殺人,拿起筷子去撈麪條去了。
這一頓飯,幾人吃得都各有滋味,雖然都吃得很是簡單,氣氛倒極好。
最佔便宜的當數戰殺,因爲他那幾把花椒撒下去的緣故,他基本上一個人獨佔了兩個菜,然後再吃了好些個傾畫瞪過來的白眼。
相較於梧桐院裡的歡聲笑語,鳳無咎那邊就不是“慘”這一個字能形容得了了。
她原本身上的傷就未大好,此時再捱了罰,全身上下都似散了架一樣的痛。
蘭晴萱之前給她下的毒其實是滲進了她的腑臟,自從中了毒之後,鳳無咎身上的傷就好得特別慢,然後只要有一道口子流血,那血就很難止住。
那幾記板子打下來,她的鮮血已經染紅了她的衣裙,因爲打的時候她就暈了過去,所以她被打完之後就被扔進了她的房間直接被禁了足。
因爲出了崔氏的事情,再加上鳳姬天的態度十分明朗,所以鳳無咎如今的地位和往日已經完全不同了,她出了這檔子事情,她身邊的丫環婆子竟散了個七七八八,她醒來的時候,身連竟連個伺侯她的人都沒有。
鳳無咎發了一大通脾氣,連喊了好幾聲她身邊婢女的名字,她之前的貼身婢女春陽纔過來,她拿起牀頭櫃上的小盞就朝春陽砸去:“你耳朵聾了嗎?我這般喊你你都沒有聽見嗎?”
春陽之前是很怕她的,但是此時春陽的眼裡明顯沒有一絲懼意,春陽淡聲道:“小姐還真以爲你還是以前的小姐嗎?在這侯府裡,怕是再沒有你的容身之地了。”
鳳無咎大怒道:“你怎麼跟我說話的?”
“我說的是事實。”春陽不以爲然地道:“我方纔來之前就已經到侯爺那裡請了差事,遲些就到四姨娘那裡去當差了,五小姐可要好自爲之纔是。”
鳳無咎氣得頭都是暈的,她咬着牙道:“父親允呢?”
“沒錯,侯爺已經允了。”春陽微微一笑道:“侯爺不但允了我離開五小姐,還允了其他的姐妹,從明天開始,五小姐這裡怕是隻有一兩個尋不到其他主子的粗使丫環纔會呆在這裡吧!”
鳳無咎頓時透體冰涼,她大怒道:“不可能!不可能!父親不可能這樣對我!”
春陽淡淡地道:“夫人在外面偷人,五小姐指不定就是個野種,難不成你以爲侯爺還會如以前那般疼你寵你嗎?再說了,五小姐如此狠毒的心腸,爲了害自己的姐姐,竟是連自己的親生母親都殺,惡毒到這一步,我們又豈能指望你好好待我們?”
春陽是鳳無咎的心腹,所以對鳳無咎的事情瞭若指掌。
鳳無咎在蘭晴萱見過崔氏之後的確去見過崔氏一回,當時崔氏被蘭晴萱刺激的不輕,她們過去的時候崔氏的神情有些恍惚。
春陽到現在還能清楚的記得當時鳳無咎對崔氏說的話:“母親做下了這樣的醜事,在侯府裡只怕是再無容身之所,今日裡父親雖然聽從玉妃姨母的勸告,沒有休棄母親,全了母親的臉面,但是母親再在這侯府裡呆着,也只會讓父親厭倦,只怕我們兄妹三人也會受到牽扯,往後只怕大哥的世子之位都很難保住,與其那樣的話,倒不如早些做個決斷。”
崔氏問道:“怎樣纔是決斷?”
鳳無咎答道:“除了死,怕是再沒有事情能將所有的一切斷得乾淨。”
“無咎,我是你的親生母親,你竟讓我去死!”崔氏的聲音發顫,她生了兩個兒子卻只有鳳無咎這一個女兒,所以在她的心裡,一直都將鳳無咎這個女兒當做是珍寶,此時聽到鳳無咎的話,她心裡無疑是極爲震驚的。
鳳無咎輕聲道:“不是我想母親去死,而是母親不得不死!因爲只有母親死了,父親的心裡纔會對母親有一絲憐憫之情,纔不會爲難大哥,才能保住大哥的世子之位。也只有母親死了,蘭晴萱纔不能如期嫁給了洛王。”
“原來如此!”崔氏面如死灰,這些年來她爲鳳無咎籌謀了許多,卻沒有料到在這個時候,她最疼愛的女兒竟爲了一個男人讓她去死!
鳳無咎的眼裡有淚珠滾落:“我知道母親會認爲我之所以會在這個時候勸母親去死是爲了洛王,其實我自己心裡已經很清楚的知道,洛王是不可能會娶我了!我也沒有打算再嫁給洛王。”
“那爲什麼你還要做出這個選擇?”崔氏問道。
鳳無咎咬牙切齒地道:“是因爲蘭晴萱。”
崔氏愣了一下,鳳無咎的眼裡滿是恨意地道:“我恨蘭晴萱入骨!母親也看到了,她將我害成什麼樣子了!這口氣我無論如何也咽不下去!”
鳳無咎素來是副極爲好勝的性子,她在京中得了多年的才女之名,將侯府上上下下的庶女們都治得服服帖帖,一直都很是享受這分衆星拱月的感覺。
蘭晴萱一直都是鳳無咎心裡的刺,自從蘭晴萱到侯府之後,所有的一切都有了變化,鳳姬天的眼裡只有蘭晴萱,簡鈺的眼裡也只有蘭晴萱,這讓她如何接受得了?
崔氏的眼睛滿是絕望,鳳無咎已經拉着她的手道:“所以母親一定要幫我!”
春陽知道鳳無咎嘴裡的幫但是讓崔氏去死,崔氏問了句:“你想我怎麼幫你?”
“母親如今已經沒有活路了,左右都要面對那樣的事情,還不如將這件事情鬧得大一些,到時候就算父親想要將這件事情瞞下來也不可能,我還會通知玉妃姨母,絕對不會讓母親枉死的!”鳳無咎含着淚道。
崔氏的眼睛微微一合後道:“好,我答應你。”
春陽一直都覺得鳳無咎是極幸福的,有疼愛她的父親和母親,卻偏偏極不知足,總是妄想着不屬於自己的東西。
她不知道鳳無咎在用崔氏的死來設計這一切的時候,鳳無咎的心裡是怎麼想的,但是事情發展到這一步,她知道就算鳳無咎想法子延了簡鈺和蘭晴萱的婚事,卻也依舊阻不住兩人在一起的心思,更沒有將崔氏的死栽在蘭晴萱的頭上。
所以從某種程度來講,崔氏是白死了。
而現在的鳳無咎,不但死了親孃,就連親爹也有放棄她的打算,就連她的親兄長也直接拆穿了她,現在的鳳無咎,唯一能靠的也就只有一直讓鳳無咎都沒有放在心上的蔣府的親事。
春陽覺得與其一直跟着這麼一個惡毒的主子被折磨,還不如先行離開鳳無咎。
她居高臨下地看着鳳無咎道:“五小姐想到到現在爲止還不明白自己爲什麼會落到這樣的下場,奴婢天天跟在你的身邊,天天看到你在籌謀一應事情,你雖然聰明卻太惡毒了,太自以爲是了!奴婢跟在你身邊這麼長的時間,如今你我主僕緣份將近,我也給你一個忠告,你若是現在就安安份份地呆在侯府的話,也許還能保住你的殘命,但是如果你要是還像以前那樣自以爲是的話,你遲早會死無全屍。”
她說完這句話扭頭就走,鳳無咎大怒道:“春陽,你是什麼東西,竟敢這樣對我說話!”
春陽回頭看了她一眼,眼裡滿是不屑,眼前的鳳無咎並沒有明白她現在的處境。
春陽冷冷地道:“我這樣對你說話了,你又能奈我何?”
鳳無咎大聲道:“來人,來人!”
她連喊了好幾聲,卻沒有一個人到她的面前,她的面色頓時一片蒼白,在這一刻,她突然就有些明白她現在的處境了,眼裡有了一抹不甘,她一直都覺得自己是那麼高貴的人,怎麼能被一個婢女欺負至此?
她一口氣上不來,再次暈了過去。
等她再次醒來的時候春陽已經不在了,鳳無儔就坐在她的牀畔,她一看到鳳無儔心裡就生出了幾分怒氣,只是此時的心高氣傲已經顯得有那麼些力不從心了。
她低聲道:“大哥怎麼來呢?”
“之前你和春陽的對話我都聽到了。”鳳無儔幽幽地道:“她說的都是真的嗎?”
鳳無咎此時有些暈,一時間沒回過神來,鳳無儔又補了一句:“母親真的是被你逼死的嗎?”
鳳無咎聞言面色蒼白,卻冷笑道:“大哥都爲蘭晴萱做了那樣的口供,此時再問我這些有意思嗎?”
她這番話算是從另一個角度承認了崔氏被她逼死的事情。
鳳無咎的眼裡有了一抹憤怒,他氣得胸口直起伏,咬着牙道:“我們兄妹三人,母親最疼愛的人就是你,你怎麼能做得出這樣的事情來!”
“爲什麼不能?”鳳無咎眼裡有了一抹狠絕道:“她雖然是我們的母親,她雖然很疼我,但是她居然揹着父親偷人,因爲她,以後我走出去,別人都會在我的背後指指點點!她這樣子還不如死了的好!”
“啪”的一聲,鳳無儔狠狠給了她一記巴掌道:“就算是她做出不能見人的事情,但是她都是你的母親!鳳無咎,你還有沒有一絲良心!怎麼可以做出這樣的事情來!”
他實在是氣得厲害,太陽穴的青筋一直在抖。
他實在是沒有想到平素那個嬌柔可人的妹妹,居然做出了這樣的事情!
鳳無咎怒道:“父親打我,你也打我,鳳無儔,你有本事,現在就把我打死吧!”
鳳無儔的手又揚了起來,一張俊臉也因爲隱忍而脹得通紅,他重重地喘了一口氣後卻將手收了回來,他閉着眼睛睛道:“打你只會髒了我的手,鳳無咎,以後你的事情我不會再過問,母親如今已死,我和你之間再無一分了兄妹之情,從今天往後,你是生是死都與我無關。”
他素來是個謙謙君子,此時說出這樣的話來已經是他在極怒憤怒下才會說的話。
鳳無咎冷冷地道:“你現在心裡只有蘭晴萱,我也不想再和你有關係!”
鳳無儔的面色陡然間冷到極致,一雙眼睛沒有半分情緒地看着鳳無咎。
許是他平素的樣子很是溫潤,此時露出這般森冷的表情來時,反倒有一種難言的寒氣,反倒更加的嚇人,鳳無咎的心裡不由得一緊。
她以爲他會再做些什麼,他卻什麼都沒有說,什麼都沒有做,直接掉頭就走。
他走得很決絕,鳳無咎的心裡一緊,她突然就覺得有些冷了,想要再喚下人進來侍侯,卻一個人都沒有,她的心裡第一次生出了恐懼和無能爲力。
崔氏的喪禮因爲鳳姬天的心裡有根刺,所以不可能辦得很隆重,只是她終究是個一品夫人,外人也不知她突然死亡的具體原因,朝中的大臣還是都上門來吊喧了一番。
到如今,鳳姬天對於崔氏的感情已經消磨的七七八八,心裡倒也沒有太多的傷感,只是無比淡定地處理着一應事情,明面上的禮數是一點都沒有少,他雖然沒有休掉崔氏,但是也沒有讓崔氏葬進鳳府的祖墳。
而是在京中隨便尋了一個地方就將她給埋於地下。
崔氏出殯的那天,鳳姬天都沒有解開鳳無咎的禁足,外人問起時只說鳳無咎身體不好,崔氏又暴亡,她心裡太過難過,如今已經病得起不了牀。
朝中的大臣們都是人精,雖然不太清楚萬戶侯府裡到底發生了什麼,但是鳳姬天的態度還是讓他們覺察出了一絲異常,都覺得萬戶侯府許是發生了什麼變故。
因爲有了這些猜測,所以那些大臣們一個個心裡都明白,卻也沒有去細問。
崔氏出殯的第二天,皇宮裡也來人了,是來接五姨娘進宮的,侯府裡的一衆人等,看到這陣仗心裡有些好奇,鳳姬天卻當着所有人的面宣佈五姨娘並非是他的妾室,而是皇帝寄養在侯府的妃子。
衆人聞言這才發現五姨娘雖然千嬌百媚,鳳姬天對她是百般維護,但是卻幾乎就沒有跳足過她的園子。
五姨娘在離開侯府之前,先去了蘭晴萱的梧桐院。
她到達的時候,梧桐院裡的諸人正在收拾東西,準備擇日搬離侯府。
蘭晴萱早前就已經聽到宮裡來人的事情,這一次宮裡來人來得極爲招搖,她隱隱覺得五姨娘要離開侯府了,此時見五姨娘親自前來,更是證實了她的猜想。
蘭晴萱欲起身行禮,五姨娘卻伸手一把將她扶住,然後她對着蘭晴萱就拜了下去。
蘭晴萱微驚,忙道:“娘娘,這可萬萬使不得!”
“使得的。”五姨娘將她的手拉開了些,直接就拜了下去,蘭晴萱又如何肯受,忙跳着躲開了,然後伸手將五姨娘扶了起來。
五姨娘微微一笑道:“我寄居侯府這麼長的時間,也算是九死一生,若沒有你,我在生皇后時怕是早就一屍兩命了,細算起來,你是我們母子的救命恩人,救命之恩大於天!”
“娘娘言重了,我不過是在盡一個醫者的本份。”蘭晴萱微微一笑道。
五姨娘輕聲道:“晴萱的醫術比之宮裡的御醫不知道要強多少倍,只可惜你是閨中女子,就算是擁有這樣的絕技,也不能造福百姓,實是一件憾事。”
蘭晴萱淡聲道:“我是懶人,也不想做那些費力之事,醫學之道,何等精深,我如今也只是窺其一角罷了,又哪裡敢和宮裡的御醫相提並論?”
五姨娘笑了笑道:“晴萱還是不想將你的醫術示於人前嗎?”
蘭晴萱笑而不答,五姨娘嘆了口氣道:“不過這樣也好,以後若有人再設計你時,你也有一項別人不知道的保命技能。”
蘭晴萱聞言有些無奈,五姨娘自覺有些失言,她淡聲一笑後又道:“我聽說你明日便要搬到洛王府裡去住?”
蘭晴萱點頭道:“這侯府里人心詭譎,我雖然不怕他們,卻也不想在他們的身上浪費精力和時間,如今又覺得有些乏,想到王府那邊去透口氣,好生歇一歇。”
“這侯府人情淡薄,大部分人都是極度的自私自利,你不在這裡也好。”五姨娘輕嘆道:“我今日便要進宮了,往後你若是得空,就到宮裡來看我。”
蘭晴萱眼裡的笑意濃了些道:“如此的話就要恭喜娘娘了!”
“其實進宮也算不得是什麼喜事。”五姨娘的眸光幽暗,她淡聲道:“後宮裡的那些女人,比起崔府的這幾位怕是有過之而無不及,我是攜子進宮的,沒進宮前就已經被人算計了好幾回,這般進了宮,還不知有多少的明槍暗箭在那裡等着我。”
蘭晴萱笑道:“但是娘娘遲早都要進宮的,以娘娘的聰明,只要小心應對,那些事情應該沒有什麼是能難到娘娘的。”
“我沒你那麼樂觀。”五姨娘輕嘆道:“不過一切如你所言,不管我是否願意我都需要面對,怕永遠都解決不了問題,只是在我進宮之前,我有個請求。”
“娘娘請說。”蘭晴萱微微一笑道。
五姨娘抿了一下脣後道:“我想請你送我一些解毒的藥丸以防不時之需。”
“這有何難?”蘭晴萱淡聲道:“錦娘,你去將我房裡那個粉色的瓶子取來。”
錦娘很快就將瓶子取了過來,蘭晴萱將那個瓶子放在五姨娘的手裡道:“這是解毒的良藥,尋常的毒大部分都能解,娘娘且收着。”
五姨娘微笑道:“多謝!日後你若有用得着我的地方,儘管派人通知我一聲。”
蘭晴萱的嘴角微揚,輕輕點了一下頭道:“我自不會和娘娘客氣。”
五姨娘定定地看着她,嘆道:“洛王爺的眼光真好,選擇了你是他這一生最正確的選擇。”
蘭晴萱笑了笑,五姨娘又道:“我知你也不容易,王府裡雖然有王爺照顧着你,但是王爺事忙,你又終究不是名正言順的王妃,有些時候還是得小心。”
“嗯,我知道的。”蘭晴萱淺笑道,她知五姨娘是真心關心她,否則也不會這樣說話。
五姨娘緩緩走到她的身側,用脣對着她的耳朵輕聲道:“我之前聽說你和王爺在千源城裡成了親,只是你們應該還沒有圓房吧!”
蘭晴萱知道有人能根據女子走路方式的不同能分辨出該女子是否是處子,她是處子之事想來是五姨娘看出來的,她的面色一紅,輕應了一聲。
五姨娘輕笑道:“你還沒有給到洛王也好,男人都是越難得到的,纔會越珍惜,只是在這件事情上你也需要把握一個度,也不能讓他等得太急太久。”
蘭晴萱雖然聰明,但是對於男女之事所知實在是太少,五姨娘的這番話又太過直接,她一時間竟不知該如何接話,只得胡亂的又輕應了一聲。
五姨娘感覺到了她的窘迫,她輕輕一笑道:“你也不用不好意思,但凡是個女人,都會經歷這件事情,往後你就習慣了。”
蘭晴萱無言以對,緊接着五姨娘又說了一件讓她無言以對的事情:“我這裡有一套男女秘術,你以後若是想學的話我教你,包管讓王爺對你無比依戀,以後再不看其他女子一眼。皇上也是因爲那件事情,所以纔會對我念念不忘,有一件事情你始終得相信,一百個男人有九十九個半是好色的,另外那半個要麼是沒長全要麼是斷袖。”
蘭晴萱輕咳了一聲,這一次她卻得接話了,當下輕聲道:“以後若是需要的話,必定會向娘娘請教。”
五姨娘笑道:“這事是我水族的秘術,尋常人我是絕計不會教的,你是我的救命恩人,這才告訴你這些,你往後在洛王的面前,也大可以放開一些。”
蘭晴萱自然知道五姨娘嘴裡的放開一些指的是什麼事情放開一些,只是她終究是個處子,臉皮又薄,聽到這句話臉已經紅成一大片了,她再次輕咳一聲。
她想起五姨娘那有如水蛇一般的腰身,再想起五姨娘那千嬌百媚的樣子,她心裡知道她無論如何也做不到五姨娘那般,再怎麼修練在那方面也到不了五姨娘的境界。
五姨娘平素一直看到的都是她淡定從容的樣子,此時看到她這副樣子五姨娘倒有些想笑,她起戲謔之心伸手摸了一下蘭晴萱的臉道:“你這臉皮實在是太薄了,以後得空了我可得好好調教調教你。”
蘭晴萱無語,她此時有一種被人調戲的感覺,而調戲她的人卻還是個女子,這種感覺實在是說不上來。
五姨娘笑了笑,沒有再戲弄她,而是往後退了一步,對着她輕輕施了一個禮,道了聲“珍重”便離開了,蘭晴萱親自將她送出了梧桐院,望着她若弱風拂柳的纖腰輕輕掀了一下眉。
她的頭微微歪了些,大聲道:“娘娘也珍重!”
五姨娘沒有回頭,只是大步朝前走去。
在她親眼看到族人全部死在她面前的時候,她便覺得她這一生都不會再動感情,再信任何人,但是如今她卻知道她已經把蘭晴萱當做是朋友了。
她在此時來梧桐院只是爲了告別罷了,她沒有回頭是不願意蘭晴萱看到她眼裡的哀傷和無奈。
她知往後荊棘滿布的路並不再是她一個人走了,以後她若有難的話蘭晴萱不會不管她,而蘭晴萱若有麻煩的話她自也會全力爲蘭晴萱解決。
前路未知,她卻已經沒有後退的路,除了向前走就只能向前走。
蘭晴萱一直看着五姨娘的背影,在心裡輕輕嘆了一口氣,不知爲何,她突然就能體會得到五姨娘此時的心情,許是她的心情一直都和五姨娘接近。
今日就算五姨娘不說,她也知道她到洛王府之後的日子必定不會一帆風順,但是萬戶侯府如今已經讓她感到噁心,此時擺在她面前的選擇並不多。
雖然她和簡鈺在千源城的時候有成過親,但是她知道她的身份除了簡鈺之外沒有人會承認,在這個“聘爲妻,奔爲妾”的規矩下,她此時住進洛王府其實算不得是多麼高明的選擇,但是她卻願意。
不管未來要面對什麼,她都需要勇敢的面對。
五姨娘在侯府住了這麼長的時間,除了蘭晴萱之外並沒有相熟的人,府裡的下人們心裡倒有些驚愕,都覺得蘭晴萱的眼光實在是好,竟攀上了五姨娘這個貴人,他們心裡都有些後悔,後悔當初沒有對五姨娘好一點,抱一抱五姨娘的大腿。
第二日一早,簡鈺便過來接蘭晴萱,鳳姬天陪他一起去了梧桐院。
這兩日鳳姬天也曾打算勸勸蘭晴萱不要再考慮一下,只是想起蘭晴萱自進到萬戶侯府後,日子過得都不算太平,一直都災禍不斷,他就算是去勸也覺得有些底氣不足。
只是他自己心裡更清楚的知道,經過這一次的事情之後,他和蘭晴萱原本就不算太深厚的父女之情往後只會更加的淡薄。
他在心裡嘆了一口氣,此時想到的倒是鳳無咎對他說的話,心裡一時間極度不是滋味。
兩人到梧桐院的時候,蘭晴萱已經站在門口侯着了。
冬日天寒,蘭晴萱着了一件雪色的狐皮披風立在風中,頭上戴着一頂雪帽,她婷婷站在那裡,便成了一道絕佳的風景,簡鈺看到她的樣子,嘴角微微一勾。
蘭晴萱看到他這般走過來,心裡不由得一安,對他也回以一笑。
她這一笑,簡鈺只覺得她身後的紅梅都失了顏色。
她這一次原本只是打算去王府裡住,不打算帶那些東西,但是簡鈺卻讓身後的侍衛將她原本屬於她的嫁妝一併搬走了。
鳳姬天問道:“這些原本是晴萱的嫁妝,此時晴萱未與王爺成親,將這些東西全部帶過去會不會有些不妥?”
“能有什麼不妥的?”簡鈺不以爲然地道:“反正在本王的心裡,十二月初八那天已經娶了晴萱。”
鳳姬天淡聲道:“終究未成婚,晴萱的名字還未到皇族的金印寶碟之上,王爺這樣做實有些操之過急了些,晴萱原本就是極爲清雅的性子,這樣子跟着王爺去王爺原本就不是太妥當的事情。”
“王爺就不要跟本王說妥不妥當這樣的問題了。”簡鈺的眼睛微微一斜後道:“本王還想要問問侯爺,在晴萱回到侯府之前,侯爺答應了本王什麼?”
鳳姬天的面色一白,簡鈺的鼻子逸出一聲輕哼道:“你承諾過本王晴萱在侯府的這段日子斷然不會晴萱受一點委屈,可是你都是怎麼做的?嗯?”
鳳姬天訕訕地道:“這些只是意外,王爺怕是有些誤會。”
“誤會?”簡鈺冷笑道:“這話說出來只怕侯爺自己都不信,更不要說本王了,尊夫人和令媛對晴萱暗地裡使的那些手段,需不需要本王一樁樁細細地告訴侯爺?”
鳳姬天知他將話說到這一步雖然不算撕破臉,但是面上終究已經有些不好看了。
他低聲道:“家中的婦人眼光太短,是我沒有照顧好晴萱,王爺此時這樣說我,我實無言以對,只是我做爲一個父親,心裡終是掛念自己的的女兒,不想她受委屈。”
“侯爺大可放心。”簡鈺的手半抱在胸前道:“我知道你的心思,今日也不妨明着告訴侯爺一聲,晴萱於我,便若心肝,本王絕不會讓任何人傷她一根汗毛。”
鳳姬天長嘆一口氣道:“王爺這樣說的話,那我也就放心了。”
簡鈺淡淡地:“本王原本便沒有什麼是侯爺不能放心的。”
鳳姬天斂了斂眸光,淡聲道:“我知王爺今日將晴萱帶離侯府,往後我們父女見面的機會就少了,晴萱,爲父有些話想對你說。”
蘭晴萱原本覺得沒有什麼好和鳳姬天說的,但是他將話說到這一步,她也總需顧及他的面子,於是便緩緩跟着鳳咎天走到一旁的偏房。
簡鈺的眉頭微皺,卻並沒有阻攔,他看了兩人一眼,直接讓夜瀾去搬東西。
到了偏房之後,鳳姬天輕聲道:“你進侯府之後,爲父知你受了許多委屈,那些事情爲父有些知曉有些並不知曉,爲父平素事忙,有些時候難免思慮不周,讓你吃了不少苦頭。爲父知你的心裡對爲父怕是有些怨言的,所以纔會做出這個選擇。你的這個選擇爲父也不好評論對錯,畢竟是我自己沒有把我的女兒照顧好,我女兒生我的氣也是應該的。”
他的聲音有些低沉,不若往日的那般意氣風發,透着幾分無奈。
蘭晴萱微微擡頭,見他的神色有些懊惱和後悔,眼眸還微微泛紅,她此時看到這樣的他,一時間倒也生出萬千感嘆。
她知他此時的樣子有一部分固然是裝出來的,但是也有一部分是發自內心的。
她不知當年他和秦若歡之間到底是怎麼回事,也不知在他的心裡秦若歡到底是怎樣的地位,但是她卻知道,在她進府後的日子,他雖然有些其他的心思,但是不可否認,他對她還是頗爲照顧,至少在她被人欺負的狠的時候,還是會站出來爲她說上一兩句話。
她素來是吃軟不吃硬的性子,此時見鳳姬天這副樣子,她也有些闇然。
她淡聲道:“父親不必這樣說,近來父親如何待我,我心裡清楚,這一次我雖然搬進了洛王府,但是卻也有屬於我自己的無奈,這侯府之中,我能信的也只有父親一人,而這侯府深深,我不知這中間還會有多少的風險,不知道還會有幾個鳳無咎和崔氏。”
鳳姬天的眸光暗淡,他輕聲道:“我知我對不起你,過去的事情說再多也無益,眼下我只想對你說,若是你在王府裡受到了什麼委屈,一定要記得告訴我,侯府是你的孃家,永遠都是你的後盾。”
蘭晴萱輕聲道:“謝謝父親。”
鳳姬天靜靜地看着她,嘆道:“你這性子和你娘當年簡直一模一樣。”
蘭晴萱回看着他道:“父親和孃親的事情,我從別人的嘴裡聽到過很多版本,每個人的說法都不同。在蘭府的時侯,他們告訴我是父親恩威並施,給了蘭府極大的壓力,所以纔會迫使蘭老爺獻妻。而到侯府之後,卻又變成了當年孃親爲了父親的權勢,對父親百般色誘。我不知這中間哪件事情是真的,雖然說長輩們的事情不是我們晚輩可以過問的,但是因爲這件事情的反差實在是太大,我想知道事情的真相。”
鳳姬天沒有料到她會在這個時候部他和秦若歡的事情,他微微一愣後輕聲道:“那件事情原本也沒有什麼是不能告訴你的,只是以前總覺得那件事情是心裡的一根刺,每次想起心都會痛上一陣子,所以並不願意再回憶那件往事。之前你孃親沒有跟你提過爲父嗎?”
“從未提過。”蘭晴萱輕聲道:“孃親去時,我年紀尚幼,想來在那個時候,孃親覺得就算是告訴我了,我也未必懂得其中的意思。”
鳳姬天的眼睛裡透出一絲痛苦,幽幽地道:“原來若歡從來就沒有在你的面前提起過我,想來在她的心裡,對我當時的選擇是生氣的。”
蘭晴萱聽出了他這一句話裡的關鍵詞“選擇”,她輕聲道:“怎麼說?”
鳳姬天輕聲道:“我在封侯之前,只是白衣出身,這件事情是天下人都知曉的秘密,想來你也是知曉的,對不對?”
蘭晴萱點了一下頭道:“在我還很小的時候就經常聽人說起父親的功績,說父親是整個大秦的戰神,是極爲強大的存在,爲大秦立下了赫赫戰功,最爲難得的是父親從一介白衣封侯,成就了整個大秦的神話,也是所有寒門子弟的榜樣。”
“榜樣?”鳳姬天冷笑道:“他們若是知道爲父當年爲了封侯所付出的代價就不會這麼說了。”
鳳姬天白衣封侯原本應該是他這一生最讓人津津樂道的事情,可是鳳姬天此時說起那件事情卻沒有一分喜悅,蘭晴萱到萬戶侯府這麼長時間,也從來沒有聽他自己主動說起過這件事情,似乎封侯之事並不是他這一生的光輝,而是一個污點一般。
蘭晴萱的眸光微轉:“之前可有發生了什麼讓父親不愉快的事情嗎?”
鳳姬天的眸光一片暗淡,輕聲道:“年少之時,總想着所名立萬,成就不世的功績,成爲天下人的英雄,只是到了我這個年紀之後,便會覺得當時的這個想法有多麼的可笑。”
他的語氣微微一頓後道:“如果當年的事情讓我重新再選擇一遍,我斷然不會再做出那樣的選擇,這些年來,我看似風光無限,其實心裡未曾有一日快活過。”
蘭晴萱輕輕嘆一口氣,鳳姬天又道:“我當時用她換來了我如今的地位,若是如今我卻是現也不能用如今的地位換回她,這個世界沒有了她,便再無顏色了。”
蘭晴萱微怔,鳳姬天的這句話說得有些重,只是不知道他嘴裡的她說的是否是秦若歡。
她也直接問出了口:“父親方纔說的那個人是孃親嗎?”
鳳姬天點了點頭,蘭晴萱的眸光深了些道:“當時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
鳳姬天的眸光一片暗淡,他低低地道:“我和你娘是青梅竹馬一起長大的,我曾經許諾過她,會娶她爲妻,秦府當時也算得上是一方的名門望族,而我只是一個鏢師的兒子,兩家因爲是鄰居,所以經常會有往來,更兼當時我們還年幼,所以家裡的長輩都都沒有想過我們會日久生情,只是在秦老爺的心裡,卻並不太喜歡我,所以當他發現我們之間有了異常之外,就直接舉家遷到了千源城。”
蘭晴萱對於千源城秦府遷過去的事情是知曉一二的,原本她一直不太清楚秦府爲何會突然遷到千源城去,原來不過是想要斷了秦若歡和鳳姬天之間的感情,她在心裡再次嘆了一口氣。
鳳姬天幽幽地道:“秦府舉家搬走之後我心裡清楚的知道,如果我不做出一些功績來,只怕這一生都娶不到若歡,於是當時我就去從了軍,鳳府世代武學世家,我的武功原本就出衆,再加上從小就跟着父親走鏢見識也和尋常的男子不太一樣,在軍在嶄露頭角並不是什麼難事,當時又恰好有戰事,僅僅一年的時間,我便已經是一個千夫長了。”
蘭晴萱淡聲道:“想來父親當時立下了不少的戰功,然後又得了崔府的相助,所以官也就越做越大,然後就娶了崔氏,只是在娶了崔氏之後,侯爺依舊放不下孃親,所以又去千源城尋母親?”
鳳姬天搖頭道:“事情比你說的要複雜得多,當時我的軍旅之路比你想像中的要艱辛得多,並非是一帆風順的,當時軍中的等級森嚴,像我這樣寒門將士頂多只能做到千夫長,再往上便是將軍的副將,是不可能成爲真正的將軍。且當時和西涼一戰,我方大敗,折損了很多的士兵,當時先帝被迫議和,我受了傷,便被人帶到京城養傷,我是在那個時候認識崔老太爺的。”
蘭晴萱是知道這個朝代森嚴的等極制度,寒門的子第是很難往上爬的,現在的風氣尚且如此,更不要說當時鳳姬天所處的時侯了。
她輕聲道:“想來在那個時侯,父親是一心想要建功立業吧?”
“沒錯。”鳳姬天咬着牙道:“我當時年少,血氣方剛,心裡有太多的不甘,不願意就這樣居於人下,總想着要出人投地,於是我便聽從了崔老太爺的安排,得到了一次掌帥的機會,當時雖然手裡帶的人不多,卻也算是得償所願,那一仗我以少勝多,大敗西涼,然後又陸續得到了朝庭的重用,領兵打了好幾次勝仗,直將西涼人趕出了大秦的國界數百里。因着這番連勝,皇上對我青眼有加,我回京的時侯,崔老太爺便讓我娶他的孫女,我原本是不願的,崔老太爺暗示我只要我娶了他的孫女,他就會助我封侯。”
蘭晴萱聽到這裡已經明白了個七七八八,這樣的故事雖然沒有太多的新意,卻也依舊悽婉,只是秦若歡在這個故事裡從頭到尾都是以一個悲劇的形象上場。
青梅竹馬的離開,嫁人之後的脅迫,看似峰迴路轉,實則更加虐心加虐身,最後還丟了性命。
鳳姬天低低地道:“我當時爲了那個位置妥協了,於是娶了崔氏,果然沒過多久,皇上便將我封了侯,我以爲我得到這不世的功勳,我就能達成心願,能讓秦府的人把若歡嫁給我,就算是我不能讓她做我的正妻,我也能讓她做我的貴妾,於是我就些去了千源城,然後一切都和我預的不一樣,秦府是不反對了,但是若歡卻無論如何也不願意做我的小妾,我逼得緊,她竟自己把自己嫁給了蘭明德。”
蘭晴萱之前一直想不明白爲什麼秦若歡在嫁給蘭明德之後,秦府下人爲何會離開千源城了,這中間只怕和鳳姬天脫不了干係。
她很能理解秦若歡爲什麼不會給鳳姬天做妾的心情,秦若歡的性情是那樣的剛烈,整個人都如熾陽一般,那樣一個心氣極高的女子又如何做得了別人的小妾?就算秦若歡再愛鳳姬天,也不可能做他的妾室。
鳳無咎當時那樣去娶秦若歡,實有些想當然了,聽到這裡,她便覺得鳳姬天其實並不瞭解秦若歡,她的心裡生出了幾分悽然,秦若歡這一生算得上是一場悲劇。
鳳姬天幽幽地道:“我心裡一直想不明白她爲什麼要拒絕我,我離開千源城的時候心裡很是難過,我原本以爲我和若歡這一生都無緣了,卻沒有料到幾年後我竟又和她相遇了,只是那時的她已經手握着好些個鋪子,生意也做得極大了。”
蘭晴萱問道:“父親當時又見到母親,是不是心裡還沒有放下?”
鳳姬天點頭:“我當時見若歡並不開心,心裡有些放心不下,便讓人去查了一番,才知原來他們兩人雖然成親很長時間了,但是兩人卻還未圓房,而蘭明德只是一個庸才罷了,不管是蘭府的經營還是生意上的打理,他根本就什麼都做不好,這所有的一切都需要若歡去做,我知曉這件事情之後很是生氣,然後設法爲難了蘭明德幾回,也不知是誰窺破了我的心思,將這件事情告訴了蘭明德,恰好蘭府的生意又遇到了前所未有的危機,所以蘭明德幾乎是想都沒有去想,就將若歡送給了我。”
蘭晴萱到此時已經明白這個故事其實是把她之前在蘭府和侯府聽到的那些消息全加在一起,這纔是事情的真相。
她輕聲道:“依着孃親的性子,怕是不會輕易就從了父親吧!”
一個連鳳姬天的妾室都不願意做的人,又豈會願意做那樣的事情?
鳳姬天有些吃驚地看着蘭晴萱道:“我當時看到她喜外望外,並未多想,以爲是她願意的,後來才知道是蘭明德在她的飯菜裡做了些手腳。”
蘭晴萱磨了磨牙,這樣的事情依着蘭明德的性子還真就做得出來。
她冷着聲道:“父親也太小看孃親了。”
鳳姬天沒有接蘭晴萱的話,只幽幽地道:“若我和知道那件事情會害死你孃親的話,當初就絕不會做那樣的事情。”
蘭晴萱嘆了口氣道:“孃親的性子倔強,和父親走到這一步怕是也有諸多誤會,若是當初秦府不那麼勢利,父親當時沒有那麼功利,想來你們之間就有了另外的結局。”
鳳姬天的眸光幽深,裡面藏匿着太多的痛楚。
蘭晴萱卻又問道:“父親當時做到千夫長的時候若是去秦府提親,只怕秦老爺會同意你和孃親之間的婚事,當時父親怎麼不去千源城長孃親?”
鳳姬天被她這麼一問倒問得不知道該做何回答,他頓了半晌之後才道:“我當時沒想到這些。”
蘭晴萱聞言便覺得其他的問題什麼都不需要問了,不管是在以前還是現在,在鳳姬天的心裡,想得最多的還是他的功績,他此時就算在她的面前說着對以前秦若歡的事情是如何的後悔,可是在蘭晴萱看來,當時的他其實是有很多的機會的,是他自己一再錯過。
又或者說那些事情根本就不是鳳姬天自己錯過的,而是他的性格決定的。
她到此時也很清楚的知道,在鳳姬天的骨子裡怕還是極度自私的,他想得最多的還是他自己的事情,以前是他的前程,如今是如何鞏固自己的地位。
她微微斂了斂眸光道:“父親和孃親的事情如今聽來實在是讓人傷感,只是事情已經過去了,父親也就不要再多想了,我想孃親在天之靈,必定也早已經原諒了父親。”
鳳姬天長嘆道:“但願!”
父女倆人說了這麼久的話,蘭晴萱屋子裡的那些東西已經搬了個七七八八,簡鈺已經在外面喊道:“晴萱,可以走了!”
蘭晴萱扭過頭對鳳姬天道:“在我的心裡,其實對父親一直都是極爲敬重地,往後就算是我住在了王府,我心裡也會時常掛念父親,若是得空的話,就會到侯府來看父親,父親不必掛念我。”
鳳姬天今日和她說那一大堆的話也不過就是等她說出這句話,此時聞言,他自己先鬆了一大口氣,他輕聲道:“我知你孝順,只是你到王府之後,你也需要小心一些,那個曲綰心並不是個好相與的。”
蘭晴萱的嘴角微微一揚道:“父親放心,我心裡有數。”
鳳姬天輕輕點了一下頭,將門打開,簡鈺就站在門外,他此時的神色微微透着幾分不耐,他一見蘭晴萱出來,便伸手拉着她的手道:“我們走了,侯爺保重!”
“小女以後就勞王爺費心照顧了。”鳳姬天對着簡鈺拱了拱手。
簡鈺只是輕輕點了一下頭,卻是連話都懶得對他說了,當下直接就將蘭晴萱抱起,大步朝門口走去。
鳳姬天看到兩人這副樣子輕輕嘆了一口氣,面色深了些。
兩人離開侯府之後,簡鈺淡聲道:“你這個便宜父親我總覺得他心思不純,你以後最好還是和他保持着距離,這老狐狸嘴裡說着仁義道德,但是很多時候做的事情卻沒有一分仁義道德。”
蘭晴萱素知簡鈺和鳳姬天有過劫,之前兩人是因爲她的緣故化解了一些,只是如今看來,那才化解了的過劫如今又有結冰之勢。
她輕聲勸道:“不管怎麼說,他都是我名義上的父親,那麼在朝中的大臣的眼裡,他終究還是站在你這一邊的,眼下的光景,還是先不要和他撕破臉了,他想要裝,那就接着裝吧!”
簡鈺的嘴角微揚,讚道:“還是我家娘子聰明。”
蘭晴萱有些無語,這事他自己心裡怕是比她還要清楚明白得多。
正在此時,一陣悠揚的笛聲傳來,蘭晴萱通曉音律,知這首曲子是時下前朝的送別曲,曲意悠深,纏綿不捨,且此時吹這笛子的人技術極高,竟吹得極爲動聽,還有着極好的意境。
蘭晴萱有些好奇,心裡一時也忘了那些所謂的規矩,她將車簾一拉,便見得鳳無儔拿着一隻笛子在馬車的邊上吹,她朝他微微一笑,正欲朝他揮手的時候簡鈺卻一把將簾子拉了下去。
蘭晴萱微惱,簡鈺卻已經道:“無儔來送晴萱,這份情意本王和晴萱心領了,只是王府和侯府相隔不遠,以後時時都有見面的機會,這樣吹着《送別》就不必了。”
笛音停下,鳳無儔的聲音傳來:“我知王爺必定會好好對舍妹,原本也沒有什麼好不放心的,只是我這個做兄長不管是王爺對妹妹再好,心裡也終究會有些放心不下,還請王爺體諒我這個做兄長的心情。”
“本王已經體諒了。”簡鈺淡淡地道:“你家裡還有個妹妹在禁足,你得空了多去關心那個妹妹吧!”
鳳無儔的眸光幽深,他站在那裡沉默了一會後道:“多謝王爺提醒,只是我今日來送晴萱妹妹外,還有一事相求於王爺。”
“你說吧!”簡鈺淡淡地道:“能答應的本王自會答應,不能答應的你怎麼求本王也不會答應。”
鳳無儔已經習慣了簡鈺這樣的說話方式,他淡聲道:“這件事情王爺是能做得了主的,我之前便在王爺的面前提起過,我想從軍,請王爺成全。”
簡鈺沒料到他此時說的竟是這件事情,他知崔氏的醜事泄露之後,依着鳳姬天的性子必定會容不下鳳無儔,對於這一點,想來鳳無儔心裡也是極爲清楚的。
他還沒有說話,蘭晴萱已經問道:“兄長除了這條路之外沒有其他的選擇了嗎?”
“那倒也不是。”鳳無儔幽幽地道:“只是覺得男子志在四方,若是一直圈在這個京城的牢籠之中,這一生怕是都不會快樂。”
蘭晴萱這幾日其實一直都想問鳳無儔那日爲何會替她做僞證,畢竟她自己比誰都清楚,崔氏死的那天夜裡,她其實一直都呆在萬戶侯府。
只是之前她一直沒有尋到問這事的機會,而此時幾人都在大路上,這樣的問題明顯也不適合去問。
蘭晴萱知道,這一次崔氏的死,整個蘭府怕也只有鳳無儔一個人是真心難過和傷心的。
這些日子,對鳳無儔而言,無疑是巨大的折磨的打擊,再則鳳姬天如今態度不明,鳳無儔離開京城一段時間也是好的。
蘭晴萱扭頭對簡鈺道:“兄長既然心意已決,王爺何不成全他?”
簡鈺是看得出來鳳無儔對蘭晴萱有其他一層的意思,放着鳳無儔在蘭晴萱的面前晃,他不覺得是件一高明的事情,此時將鳳無儔放離京城,倒也是一件好事。
他淡聲道:“這事本王自然是沒有意見的,但是你終究是萬戶侯府的世子,這件事情你最好和你父親說一聲,省得他到時侯來找本王要人。”
鳳無儔的眼裡有了一抹哀傷,輕聲道:“只怕父親是巴不得我早些將世子的位置讓出來,我此番上了戰場,怕是更合他的心意。”
簡鈺淡淡地道:“你們父子之間的事情本王不感興趣,本王只要結果。”
鳳無儔跪倒在地道:“請王爺成全!”
簡鈺沒有再理他,只是對前面的車伕道:“走吧!”
他方纔和鳳無儔說話的時候並沒有下馬車,連車簾也未撩起,他不用看也知鳳無儔此時的樣子必定是極爲狼狽的,他不太願意讓蘭晴萱看到鳳無儔此時的樣子而生出同情之心,所以纔會如此行事。
馬車走後,悠揚的笛聲又響了起來,蘭晴萱看了簡鈺一眼,簡鈺也在看她,淡聲道:“你就不要再替鳳無儔來求我了,我方纔已經允准了。他現在這副樣子呆在京城裡,反而會讓你掛心,他離開了,你放心,我放心,鳳姬天也放心,三贏的事情,我又豈會不做?”
蘭晴萱笑了笑道:“王爺的心裡果然有如明鏡。”
她是知道鳳無儔如今的處境的,鳳姬天有好些個兒子,那些兒子們之前也許是不敢生出其他的心思來,但是如今出了崔氏的事情,他們又哪裡還會再安份,再則鳳姬天也未必容得下鳳無儔,所以眼下鳳無儔的處境怕是比起她之前在萬戶侯府的時候還要慘得多。
鳳無儔雖然聰明,但是性情寬厚,再加上他自己的心裡怕還有很多其他的猶豫和擔心,只怕被人害了也未必會還手,此時離開實最是聰明的選擇。
簡鈺捏了一下她的鼻子道:“你就不要在我的面前拍馬屁了,你的那些心思我又豈會不清楚?”
蘭晴萱的嘴角微微一勾,輕輕笑了笑。
簡鈺伸手將她攬進了懷裡,幾不可聞地嘆了一口氣。
從萬戶侯府到洛王府的距離不算太遠,只是一刻鐘的車程,蘭晴萱卻覺得有若隔世,當她下來看着“洛王府”三個大字時,心裡不禁又生出了幾分惆悵。
她靜靜地站在那裡,王府裡的門房聽到外面的動靜,當即將大門打開,她微微擡眸,便見得曲綰心就站在門廊下。
曲綰心今日着了一身火紅的大麾,她其實很襯這樣的顏色,那明麗的顏色襯得她整個人明豔無比,她的臉上含着得體的笑容,對蘭晴萱盈盈一笑道:“屋子已經收拾好了,王妃請跟我來。”
她此時的笑容很是溫和,不若之前看到蘭晴萱時那雙眼裡總會透着幾分惱怒與戒備,眼裡只有笑意,就算是她眼睛的深處,機敏如蘭晴萱也看不出一線不悅。
蘭晴萱看到這樣的曲綰心倒覺得有些奇怪,她上次來王府的時候曲綰心還是那副恨不得一口把她吃了的樣子,可是此時卻像是變了個人一樣。
她扭頭看了簡鈺一眼,簡鈺淡淡一笑道:“綰心這一身裝束倒是喜慶,若是知良看到你這副樣子,想來會很是開心。”
曲綰心的頭微微低下,眼裡似有一抹嬌羞,她輕聲道:“王爺都將王妃接回府來了,竟還取笑屬下!”
簡鈺笑了笑後對蘭晴萱道:“我還有些事情要處理,先不陪你回房,你隨綰心去吧!”
蘭晴萱看到這光景倒有些摸不着頭腦,一時間不太明白曲綰心怎麼會有如此大的變化,簡鈺這幾日爲她的事情必定又將他的事情往後推了些,此時她已經跟他來到王府,想來他也有很多的事情需要處理,不可能一直粘着他。
她早前就知道到王府之後和曲綰心之間的交道打得不會太少,眼下這樣的光景,她自然要隨曲綰心過去,因爲在此時,曲綰心不可能有機會下手,於是她輕輕點了一下頭,心裡卻滿是戒備。
在去的路上,曲綰心道:“屬下之前心裡一時糊塗,對王妃多有得罪,還請王妃不要放在心上!屬下先給王妃陪個不是。”
她說完對着蘭晴萱就行了個大禮,蘭晴萱淡聲道:“曲姑娘何須如此?”
“之前原本就是屬下的錯,這個禮王妃是受得的。”曲綰心輕聲道:“王爺是有如天神一般的人物,這世上的女子但凡是見到他的,怕是沒有人能逃得過王爺的魅力,綰心也不能免俗。實不相瞞,在王妃沒有和王爺相識之前,我一直覺得我是配得上王爺的,所以當初在見到王妃之後,才那般滿是敵意,還請王妃不要怪罪。”
曲綰心將話說得如此直白,聽在蘭晴萱的耳中就又有了另一番的味道,她笑了笑,沒有接話。
曲綰心卻又接着道:“王爺之前在王府住了一段時間,屬下才知我與王妃之間的差距,也知王爺待王妃是一片真心,絕不是屬下所能比的,原本心裡還有不甘心,王妃離開之後,王爺曾教訓了屬下一番,屬下思前想前,覺得屬下實在是鬼迷了心竅纔會生出那樣的想法來,而後恰逢知良向王爺求娶屬下,屬下才醒悟,知良纔是屬下的良人。”
蘭晴萱聽到她這故事倒有些像是在聽大戲一般,之前曲綰心對簡鈺的執着她是看在眼裡的,她也知道曲綰心對簡鈺必定是付出了極深的感情,那樣的感情付出之後她不覺得是那種說移情別戀就移情別戀的。
只是此時的曲綰心面頰含春,那副樣子又郝然是墜入情網中的人,之前的曲綰心雖然並不像如今這般刻意打扮自己。
對於曲綰心如今到底是什麼心思,她心裡一時間還有些拿不準,此時拿不準,自然不能多言,所以她只是極爲平淡地道:“如此倒要恭喜曲姑娘了。”
她的話裡其實並沒有太多的恭喜之意,曲綰心原本就是極聰明的人,又豈會聽不出來,曲綰心淺淺一笑道:“多謝王妃!等我和知良大婚的時候,王妃和王爺可要賞臉做證婚人。”
“王爺若是願意的話,我自然也是願意的。”蘭晴萱的語氣依舊平淡。
曲綰心笑了笑道:“如此屬下就先謝過王妃了。”
兩人說話間已經到了簡鈺爲蘭晴萱選的廂房,那是一個極爲精緻的屋子,在洛王府當初建成的時候,這裡就已經規劃成洛王妃的屋子。
那間屋子除了採光極好之外,是整個王府後院的中心,東邊臨水榭,西面是一片花園,北面便是簡鈺的住處,南面是一個精緻的小院子,此時裡面的梅花開得正豔。
蘭晴萱一看到那間屋子就喜歡上了,她的嘴角微微上揚,她知簡鈺如此的安排是非常貼心的。
在京中貴族的宅第中,所有的男主人都有獨立的房間,女主子也是,然後其他的妾室還有其他的住處。
不管男主人是選擇去和哪個妻妾睡,都有獨立的空間。
蘭晴萱和簡鈺還沒有成親,兩人真要長期在一處睡的話,很容易招來一些非議。
此時簡鈺將她安排在這裡,便是告訴王府裡所有的人,不管兩人是否成親,蘭晴萱都是簡鈺的正妃,屬於正妃的屋子只有蘭晴萱才能住。
曲綰心看到蘭晴萱的樣子微笑道:“昨日裡王爺便已經命下人將這裡打掃乾淨,並採買了一應用具,王妃看看還差些什麼,一會讓下人去買。”
蘭晴萱掃了一眼屋子裡的擺設,樣樣精緻,件件秀美,生活起居用品一應俱全,就連那張精緻的繡牀上,此時也鋪着華麗的錦被。
她微笑道:“這裡的一切都很好,有勞曲姑娘了。”
“王妃客氣了。”曲綰心含笑道:“屬下只是做屬下應做之事罷了,王爺說王妃身邊只有三個丫環兩個家丁,這侍侯的人也太少了些,屬下已經找好了牙婆,等王妃安頓好之後就從外面再買幾個機敏的丫環回來伺侯。”
蘭晴萱知她這是要將一切都撇清楚了,她原本以爲曲綰心會在這事上再做些手腳,沒料到曲綰心卻似完全沒有做手腳的心思,難不成她離開王府這段時間後,曲綰心真的轉了性?這事倒有些意思了。
她看着曲綰心道:“還是曲姑娘想得周全,你三日後帶牙婆來吧!”
曲綰心點頭道:“是!若是王妃沒有其他吩咐的話,那屬下就告退了。”
蘭晴萱點了點頭,對曲綰心淡淡一笑,曲綰心也淡淡一笑,轉身就真的離開了,那模樣竟還有幾分雲淡風輕的味道,很是優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