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九歌無力扶額,之前她還是高估了龍應騰,這把刀豈止是鈍,簡直就是不堪一擊!
這蠱毒,到底還是比龍應騰的偷襲更快一步。
龍應騰纔剛剛倒地,人就已經沒了氣息,皮膚更是泛出了黑紫色來,乍看上去就像是個燒糊了的茄子。
而皇帝只是脖子一側受了點輕傷,胸口處的傷就更輕了,匕首當啷落地時,也只有刀尖上染了一點血跡,很明顯入肉不深。
夏九歌替龍應騰嘆了口氣,也是替自己嘆氣。
看來傅子恪的計劃不太順利,還是得另謀他法啊,可是這句話說起來容易,真的要做……她現在還一點頭緒都沒有。
但是,皇帝明明贏了,卻絲毫沒有高興的意思,甚至連鬆口氣的樣子都沒有。
恰恰相反,皇帝的臉色變得非常不好,就像是被嚇到了一樣,臉色慘白。
“這匕首……看上去沒毒啊?”夏九歌瞄了一眼地上的匕首,看它確實是把普通匕首,而且龍應騰深夜倉促前來,自然也沒時間去往匕首上淬毒,更何況他還是個不能修習蠱毒的主兒,大約對這些也是一竅不通。
“去,快去叫皇后來!”皇帝用力抓住一個侍衛的肩膀,把他推向殿外。
那侍衛慌慌張張地領命而去,誰知剛跑了兩步,卻差點撞上個人。
“皇……皇后娘娘?”
濃重夜色裡,皇后一身素衣站在殿門外,臉色和衣服一樣白,乍看上去倒像是個女鬼。
“皇后,快!”不知道爲什麼,皇帝竟然像是不敢動似的,仍然站在原地,只是遠遠地衝着皇后伸出了手。
皇后突然詭異一笑,提起裙角走了進來:“陛下要臣妾做什麼?”
“快,幫朕解蠱!”皇帝語聲急迫。
夏九歌是有點看不懂這戲了,她明明看到剛纔皇帝袖間飛出一抹暗影,緊接着龍應騰莫名其妙地掛了,手背上還有個血孔,似乎是被什麼東西咬了。
可是,皇帝又是怎麼中的蠱毒?難不成是錦匣中飛出的東西帶毒?
皇后卻在離他有幾步的距離外停下了腳步,嘴角仍然掛着那一抹詭異的微笑:“臣妾彷彿聽到有人說,國家大事,還輪不到臣妾這個女人做主,那麼……”
皇后的眼睛裡充滿了怨毒,目光自他身上一寸寸滑過:“陛下是天子,您的身體自然是國家大事,這樣的大事,輪不到臣妾來操心。”
沒想到自己之前說的話被聽了去,皇帝的嘴脣顫抖了一下,語氣卻和緩下來:“皇后,朕那樣說,是……是不得已的。”
“好一個不得已,”皇后的聲音突然拔高了八度,“臣妾爲了給兒子報仇夜不能寐,而陛下你卻惦念着九曲珠,惦念着你的千秋大業!”
“皇后!”皇帝很有些敢怒不敢言的樣子,“朕也是爲了整個南邵!你不要說這些了,快來給朕解蠱!”
皇后臉上雖然在笑,但眼神卻無比冷漠:“陛下是爲了南邵,我卻是爲了我的兒子,等陛下駕崩之後,臣妾自會好好照應這南邵江山,陛下不用擔心。”
皇帝的眼珠險些都要瞪出來:“你……你什麼意思?”
“爲了南邵,你要和臣妾的殺子仇人做交易,那麼,臣妾便也只好拿你的命,和上天做個交易了!”
皇后冷笑着,繼續說了下去:“東陵人假意歸還九曲珠,實則謀刺陛下,臣妾爲了給陛下報仇,只好先殺了那東陵公主泄憤,然後再集結我南邵的好兒郎們,與東陵一戰!”
不知道是因爲蠱毒發作,還是因爲被皇后刺激到了的緣故,皇帝竟有些立足不穩的樣子,緩緩癱坐在地。
皇后冷笑一聲,轉身向夏九歌走來。
這老女人可不像南邵皇帝那樣一心想着要九曲珠,她想要的是自己的命。
於是,夏九歌果斷把月魄召喚出來,周身的靈力屏障閃爍着淡淡光澤。
真沒想到峰迴路轉,眼下的形勢竟然對她有了幾分好處,畢竟南邵的皇后懂得的是解蠱的辦法,而不會下蠱,危險程度比南邵皇帝大爲降低。
皇后纔剛走了幾步,臉色卻突然一變,竟伸手捂住了腹部。
她難以置信地轉頭看着皇帝:“陛下,你……”
皇帝的臉色很是難看,嘴角的笑容也帶了無限猙獰:“皇后,你若不幫朕解蠱,你肚子裡的蠱蟲很快就要破體而出,到時候你後悔也晚了。”
對上皇后驚愕的目光,他的聲音裡竟然有些輕快的意味:“對了,歷代南邵皇后掌握的解蠱之術,囊括了南邵的千百種蠱毒,但卻唯獨少了這一味同心蠱。”
“同心蠱?”夏九歌忍不住撇了撇嘴,“這名字取的也太諷刺了吧?”
用來防備枕邊人的蠱毒,還起名叫做同心蠱,這取名的也是個人才,簡直就是沒有什麼偏要吆喝什麼。
她總算是看明白了這齣戲,比想象中的精彩多了。
皇后一心要替龍應宸報仇,皇帝卻惦記着九曲珠,所以,這就是一出窩裡鬥嘛!
而且,因爲身份的原因,這窩裡斗的水平還是相當的高,不出手則已,一出手便要置對方於死地。
雖然不知道皇帝中的是什麼蠱,但看上去,這蠱毒似乎刁鑽得很,只有皇后才能解?
而皇后腹中,又有皇帝之前下的蠱,一經驅動便會給人開腸破肚,咳咳,最關鍵的是皇后竟然解不了自己身上的蠱毒。
弄明白這情況後,夏九歌無力扶額。
這兩位不都是要來對付她的麼,怎麼反倒先衝着自己人開火了?這個腦回路,她真理解不了。
“朕最後問你一次,你到底給不給朕驅蠱?”皇帝咬牙道。
夏九歌覺得,皇帝老兒這回失策了,女人這種感性的動物是要靠哄的,威脅?呵呵,效果只會適得其反。
尤其是皇后這樣的女人,一看就是感情容易衝動的主兒,爲了兒子的事不惜拿國家大事開玩笑,肯定不吃皇帝的這一套。
果然,皇后雖然疼得臉色發白,汗珠漣漣,但對皇帝的迴應只是一個倨傲的冷笑。
彷彿被這冷笑給激怒了,皇帝嘴脣翕合,似乎是默唸了一句咒語樣的東西,緊接着,皇后的身體便瘋狂地扭動起來,整個人疼得在地上打滾。
“你過來!”皇帝擡頭,衝夏九歌喊了一句。
後者本來抱定了看熱鬧的心理,沒想到這熱鬧還沒看完,皇帝就想把自己也拉進這場熱鬧裡去,頓時警惕地後退了幾步,把月魄擋在了身前。
“幹嗎?”她警覺地瞪着皇帝。
“快過去把手放在她頭頂上,朕會讓蠱蟲把載有驅蠱之術的法器從她的識海里逼出來,你去替朕找到同歸蠱的解法,快!”皇帝很是着急,說話的語速飛快。
夏九歌顯然很不能理解這種行爲:“靠,你們相愛相殺關我什麼事?”
皇帝咬牙切齒道:“你以爲朕願意選你?這法器只有女子的識海才能容納,朕現在來不及另外找個女子了!”
額……原來是被迫的,這似乎還比較符合邏輯一點。
夏九歌還在猶豫,皇帝已經快要把眼珠都瞪到她臉上來了:“快!”
嗯,這麼做的話,好像和她的目的……不謀而合了?她之前想要學到手的,不就是這驅蠱之術麼,會了這個,白氏國的人便不用躲躲藏藏,因爲南邵人的蠱術擔驚受怕了。
雖然過程沒有在自己的掌握之中,但結果對就好啦。
夏九歌剛走過去,按照他的吩咐把手放在皇后的頭頂處,皇帝又氣喘吁吁地來了一句:“你不要妄想和她一樣害朕,朕雖然中了蠱,但一樣能殺了你!”
“放心,”她懶洋洋道,“殺了你對我又沒有什麼好處。”
不知道是相信了她說的話,還是皇帝明白自己眼下已沒有其他路好走,總之他閉上了嘴,世界立刻就清靜了。
傳承的過程還算順利,不過是一盞茶的工夫,夏九歌識海中便多了一座七層小塔模樣的法器,仔細看看,不僅僅是塔內,連塔身上都鐫刻有密密麻麻的文字,記載的全都是驅蠱之術。
看到同歸蠱,她立刻就明白了皇帝爲什麼會莫名其妙就中了蠱毒了。
原來這是南邵皇室獨有的蠱毒,皇子公主出生後就會被種上,只不過這蠱毒並不會損害他們的身體,而是會在體內蟄伏下來,直到宿主死亡的那一刻,纔會突然覺醒,攻擊殺死宿主的兇手。
總而言之,這是一種神奇的蠱毒,其作用相當於是保護宿主的最後一道屏障。
這名字倒是取得貼切,殊途同歸嘛,殺了這蠱毒的宿主,自己也別想活了。
中了這同歸蠱,人不會立刻死掉,而是要慢慢受盡各種折磨,而且,若要活命,必須在中蠱的一個時辰內就進行驅蠱,過了這個時限,便是大羅金仙也沒法妙手回春了。
那就是說,南邵皇帝之所以會中蠱,就是因爲殺了自己的兒子龍應騰。
咳咳,這蠱毒倒還挺一視同仁的,竟然連天子犯法與庶民同罪這種先進的理論都……
夏九歌正在津津有味地腦補事情的來龍去脈,卻被皇帝不耐煩的嘶吼嚇了一跳,趕緊現學現賣,把那塔頂鐫刻的驅蠱之法照樣施行。
在驅蠱的過程中,隱約有個念頭在心裡一閃而過,她還沒來得及抓住,那念頭便一閃而逝,只留了個模糊的印象在心裡。
她好像,遺漏了什麼重要的事情,重要到能讓她心驚肉跳的事情,而且,就是關於這同歸蠱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