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爐中,嫋嫋香霧在空中擴散。
房間中的潮味被這股香氣衝開,終於淡了一些。
沈清墨雙眼輕閉躺在牀上,臉色平靜,看上去沒有什麼大的不妥。她原本是裝暈,因爲篤定杜家姐妹是值得信任的,不會丟下她不管,可是那一刻閉上眼睛,一股從靈魂的疲累卻令她真的昏睡了過去。
“沒想到清墨的日子這麼難過,這沈良也真不是東西,看起來文質彬彬的,誰知道是一個衣冠禽獸,居然拿女兒去換富貴!”杜箏憤憤的說道,幾乎氣得快將手中的帕子給扯碎。
杜婉也蹙眉,面色難看,一向溫婉嫺靜的她也快要按捺不住了。
不過胸中翻滾的反感,幾乎快要衝到喉頭,卻還是被她給嚥了下去。
她伸手給沈清墨擦了擦額上的細汗,嘆了口氣的說道,“以後我們多來陪陪清墨吧,雖然我們不能救她離開,卻能給她撐撐腰,叫沈家的人不敢再這麼肆無忌憚。”
在她看來,之前沈清墨是養在深閨的,幾乎很少和外界來往,所以沈家才行事沒有顧忌。現在有了她們,沈家這些人總要收斂一點,暫且先忍一忍,等到及笄之後能嫁人了,便託父母給沈清墨找一個好人家,那樣纔是最好的。
“實在不行的話,我們不如將清墨接到我們家去!”杜箏握了握小拳頭。
沈清墨幽幽從昏睡中醒過來,第一句就聽到杜箏這話,臉上泛起柔和的笑意。
她的手還被杜箏握着,她輕輕回握了一下,打趣的開口,“去了你家可有山珍海味?沒有的話,我可不去的。”
“你醒了?”杜箏立馬扭頭看向沈清墨,眼中滿是喜悅,“你可算是醒了,要是再不醒,我都要急死了。要不是姐姐勸我,我都想立馬帶着你離開沈府了,我才懶得管那羣人怎麼想呢!”
離開沈府?
沈清墨突然聽到這四個字,頓時短暫的愣怔了一下。
一回過神,她便看着喋喋不休的杜箏笑了,對一旁含笑看着她們的杜婉說道,“婉姐姐,你不喜歡說話,是不是因爲箏妹妹把你要說的,都說完了呀?”
“好你個沈清墨!”杜箏哪裡不知道沈清墨在取笑自己,頓時臉色一板,不理會沈清墨了。不過憋了不到兩個呼吸的時候,她自己又噗嗤一聲笑出來。
笑鬧了一陣,沈清墨在杜家姐妹口中,知道了自己昏迷之後的情形。
原來當她昏迷之後,杜箏就搶先抱起了自己,阻止了沈家的人出面。因爲兩人不放心將自己交給沈家的僕人,也不願意將她安置在,剛被王公公和沈清歌弄髒的清芳院,因此便要求沈家在前院收拾出一間客房,將她安置在客房中。
這樣也好,她可真不願意回到清芳院了。
“清墨,你昏倒之後,我便叫人去尋你的貼身婢女,可是卻……”驀地想起了一件事,杜婉突然開口道,不過,似乎有些難以啓齒。
“王氏爲難她們了嗎?”沈清墨連忙追問,冬一和冬二都被王氏調走了,難道王氏又出什麼幺蛾子了?
“我身邊的婢女找去的時候,發現王氏正在逼你的貼身婢女拿出什麼鑰匙,說沈家二小姐的嫁妝莫名失蹤,她懷疑是你動的手腳,便要拿你母親留給你的陪嫁做賠償,如果不交出鑰匙的話,便將她們都發賣出去。”
“王氏欺人太甚!”沈清墨擔心冬一和冬二吃虧,當下就要從牀上起身,卻被杜婉按住。
“姐姐,你也不和我說!”杜箏也依,這件事連她都不知道。
“你先彆着急。”杜婉安撫好沈清墨之後,又轉頭對杜箏說道,“你也不是不知道自己的性子,要是你知道了,這
還不被你鬧得雞飛狗跳的。”
“婉姐姐,我還是要去一趟。”沈清墨堅持。
而杜婉則臉色有些奇怪,搖頭說道,“你婢女應該沒事了,因爲沈清歌已經上了花轎了。”
在沈清墨昏迷的這段時間,也不知道沈家是怎麼瞞天過海的,居然拼命湊齊了八十擡的嫁妝,雖然東西簡陋有些丟了臉面,但好歹將場面給應付了過去,方纔她的婢女再尋過去,發現冬一和冬二被王氏鎖在柴房了,不過好在沒有動她們。
“她們現在沒有危險,只是被關在柴房中,你想個辦法去要人就行。”
知道冬一冬二暫時沒有危險,沈清墨這才平靜下來。王氏,好個王氏,被她那麼整治了一番居然還敢動她的人!沈清墨暗恨。
“小姐,小姐!”沈清墨正在思索怎麼要人,門突地被人推開,一個熟悉的身影竄了進來,眼睛在屋子裡一掃,看到躺在場上的沈清墨,頓時沒出息的哭了起來,整個人就撲了過來,“小姐,你怎麼樣了,是不是受傷了呀?都怪我,我沒有守住你……”
“冬一?”沈清墨驚喜地看着冬一,沒有見到冬二,她又急着問道,“你怎麼出來了?冬二呢,她現在哪裡?”
剛纔她還在想着,要怎麼去救出她來呢。
冬一擦了一把淚,哽咽地說道,“冬二跑得慢,估計還在路上走呢。”說着有些不好意思地縮縮腳,她爲了早點見到小姐,一路跑着過來的,鞋子都跑掉了一隻。
聽到冬二也沒事,沈清墨心裡這才徹底鬆了一口氣。
她又問道,“你們不是被王氏鎖住了嗎,誰救你們出來的?”
“是……”冬一眼睛飛快在杜箏和杜婉身上瞟了一眼,有些欲言又止。
杜婉立即會意,拉起杜箏,對着沈清墨說道,“清墨妹妹,我和杜箏在沈家留得太久,現在這邊的喜宴也結束了,我們等下還要去賈府,就先告辭了。”
話雖然這麼說,但是沈清墨卻知道她們是想回避。
“姐姐再陪陪我吧。”沈清墨開口留人,杜家姐妹待她情真意切,她也不願意讓她們感到被辜負,因此對着冬一說道,“無妨的,杜家兩位小姐都是我的閨中蜜友,你但說無妨。”
冬一便也真的沒有遲疑,開了口,“是端王救了我們出來的。他說等下就過來找您,不過在那之前,讓我先給您稍一句話。”
“什麼話?”
“咳咳……”冬一清了清嗓子,學着秦正澤的強調說道,“你提醒一下你主子,人蠢就別往麻煩上湊,省得被人吭得骨頭渣都不剩,還嫌她肉不好吃。”
沈清墨目瞪口呆,以爲這就是這結束了,結果,冬一又惟妙惟肖地來了一句,“哼,蠢女人!”
沈清墨,“……”
“哈哈哈……”杜箏已經笑得滾到了牀上,杜婉也拿手帕捂着臉,笑得肩膀一顫一顫。
“好了,既然等下那位要來,那我和妹妹就真先走了。”杜婉說道。端王看上沈家大小姐的傳聞,她也聽過一兩次,看來居然是真的。那也好,起碼端王位高權重,又對沈清墨如此緊張,看來以後沈清墨能有個好的歸宿了。
杜箏也對沈清墨做了個鬼臉,“我們不在這兒討人嫌了,就怕某位等久了不耐煩呢,嘻嘻……”
兩人走後,沈清墨的臉還漲紅一片。
她瞪着冬一,口中輕斥,“叫你說,你還真就什麼都敢說了啊?”居然連秦正澤損她的話都說出來了,可真讓她在杜家姐妹面前丟臉了。
冬一不解地看着沈清墨,“小姐,是你說‘但說無妨’的呀。”
沈清墨,“……”
說曹操,曹操到,門“吱呀”一聲開了,沈清墨擡眸朝門口看去,只見一個挺拔欣長的男人緩緩走進屋子裡,身後還跟着一個人,看樣子是冬二。
“呀,來了。”冬一看到來人,頓時跳了起來,很自覺的讓位,“王爺,來,來這邊,這邊好聊天。”
“……”沈清墨再次無語,這麼急不可待的就將主子給推了出去,這是身爲一個婢女該有的操守嗎?她決定要給冬一降下月例!
冬一拉着剛進門的冬二去了外面,屋子裡只剩下兩個人。
沈清墨在心裡腹誹着,男人卻已經走到了牀前,他目光深沉,居高臨下地看着沈清墨,讓她止不住心裡有些發虛。
這很奇怪,她悄悄嚥了咽口水,不知道自己這莫名其妙的緊張從何而來。
方纔她在清芳院對上王振和沈良的時候,都沒有這樣緊張,可被男人犀利而敏銳的眼神一眼,她卻似乎有些無所適從了。
細細看了沈清墨半響,秦正澤這纔在牀邊坐下,伸手將沈清墨臉側垂落的一縷碎髮撩到耳後,醇厚的聲音有着濃濃的不贊同,開口就訓斥她,“誰準你那麼形事的?要是沈良或者王振兇性大發,被你激得失去分寸,傷了你該怎麼辦?你還敢在那邊暈過去,你知不知道後果會很嚴重,要是沈良趁機李代桃僵,你這輩子就毀了!”
“我……”沈清墨想說有杜家姐妹在,她不會出現這種情況,可秦正澤卻再次打斷了她的話。
他眼神凌厲,似乎隱隱翻滾的怒氣,“若論識時務,你一個大家小姐,怎麼都比不過你身邊的婢女?”看看剛纔那個婢女多有眼色,看到他進來,便立刻讓了位置。
“我……”
“你下次還敢不敢這樣以身犯險了?既然將事情交給了我,能不能就老老實實等着我給你辦妥?我不是叫你安靜等着就好了嗎?”
“我……”
“你居然還暈倒,你是想急死我嗎,你知不知道我會擔心你?”
“我……”
“你什麼你?”秦正澤沒好氣的一瞪眼。
“那個……”沈清墨瞟了瞟秦正澤陰沉的臉色,小心翼翼的開口,“其實我是假裝暈倒的,不過倒下去之後,不知道怎麼回事……就睡了過去……其實,你不用太擔心我。”
這下,輪到秦正澤無語了。
感情他在心裡窩火半天,擔心半天,迫不及待的趕過來生怕這蠢女人身體有個好歹,結果……她是不小心睡過去了?
被沈清墨這麼一打岔,秦正澤只覺得一口悶氣憋在了胸口,很不暢快!
他眸光沉沉的看着沈清墨,只看得她自知理虧,討好的露出一個笑來。
她說話都不禁帶上了一絲乖巧和軟糯,“王爺,您別生氣了,清墨下次會注意的。”
剛剛睡醒,沈清墨的臉上泛着淡淡的紅暈,氣色比平時更要好看,薔薇色的脣瓣也水靈靈的,像是池中清波里的紅菱,看上去鮮嫩又可口。
加上她難得這麼乖順,討巧又小心翼翼的看着他,那雙漂亮杏眼溼漉漉的。秦正澤驀然覺得心中鬱悶消散,伸手將沈清墨的身子攬入懷中,低頭便要吻上她的雙脣。
“別……”沈清墨心裡一緊,連忙偏頭,想要躲開秦正澤的親近。
突地。
門“呼啦”一聲被猛地推開,冬一緊緊緊張的從外面跳進去,伸手立掌對着秦正澤做出一個“暫停”的動作,大義凜然又忐忑不安的說道,“王,王王……爺,王爺,請自重!男女授受不親!”
秦正澤,“……”
他能不能收回,沈清墨身邊的婢女比她有眼色的話?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