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麼會是他欺負我……”頓了頓,看着紀禮淵燈光照耀之下清俊精緻的側臉,沈清墨垂下眸子又加了一句,“他對我很好的,一直都對我很好。”
話音一落,她就感覺到紀禮淵扣在她手腕上的手指一緊,壓得更用力了些。
過了好半晌,她才聽到一聲平靜的聲音,“那就好。”
“我怎麼樣?”沈清墨問道,“這次是不是傷得有些重?”
“呵……死不了。”紀禮淵冷冷回了一句。
過了一瞬,許是覺得自己的語氣有些生硬,他又看着沈清墨說道,“你下次不要再將自己弄得這麼狼狽了,難道你還不知道自己的身子?”
上次在谷中換血之後,她身子一直虧得厲害,並沒有完全的痊癒,現在需要是靜修而不是去拼命。
每次想到這些,紀禮淵心中就內疚得厲害,聲音又更柔和了一些,“出了什麼事?”
知道紀禮淵本就是清冷淡漠的性子,何況自己也是故意拿話點醒他,跟他保持距離的,沈清墨沒有計較紀禮淵的情緒。
見到紀禮淵問起今日發生的事情,她想了想便冷靜的說道,“昨天阿澤被皇上給召進了宮中,直到今日也沒有回來,我等得有些不安了,便想進宮一趟去找他。正準備出發的時候,恰好杜婉找上門來說杜箏失蹤了,似乎也是被宮中某個貴人給召了進去,我便夜探了皇宮。”
“本來我只是爲了能更快速的找到皇上,問清楚阿澤到底在做什麼,便不想耽誤時間,直接抄近路進了御書房等他。可是沒料到我躲在御書房的時候,卻看到皇上和燕水媚勾結在一起……”
“他們說了些什麼?”紀禮淵問道。
“聽了他們說話的內容,我猜測阿澤應該在燕水媚的手上,且……被她用了刑,而杜箏只怕也跟這件事脫不了關係。”
“燕水媚不是一直對秦正澤情根深種,又怎麼會對他用刑呢?”紀禮淵又問道,“還有杜箏,她和這件事又有什麼關係,怎麼會將她牽扯了進來?”
沈清墨回想了一番在書房中聽到的對話,將燕水媚的原話給複述了一遍,又說道,“聽燕水媚說話的這意思,如果杜箏和這件事有關的話,怕就是她口中的那個小丫頭了。難道皇上和燕水媚勾結在一起,是爲了讓齊笙的一魂一魄借用杜箏的身體而復活?”
莫名的,她突然想到了在暗盒中取出來的那一張畫像。
當時她正想將畫像放回椅子扶手的暗盒之中,可是那時聽到一陣腳步聲,匆忙之下便沒來得及放進去,那畫像便被她給帶了回來,換過衣服之後那畫像便在自己的袖口好生放着呢。
她從袖口中抽出了畫像,展開後叫紀禮淵過來看。
畫面上的女子溫柔和婉,一雙眼睛帶着盈盈的笑意,除了身上的奇裝異服叫人有些覺得怪異之外,別的怎麼看都是一個極爲美好的女子。
紀禮淵認真看了幾眼,手指壓在畫像上,問道,“這是誰,爲何與杜箏有幾分相似?”
“你也覺得有幾分相似是吧?”沈清墨瞪大了眼睛。
紀禮淵點了點頭。
“看來杜箏只怕真的要遭了毒手了。”沈清墨的聲音有些發沉,“阿澤現在也被囚禁了起來,杜箏也不知道下落,禮淵……皇宮中我還要再去一趟。”
“按照你這樣說,燕水媚將秦正澤留在宮中就是爲了誘你過去,你居然還想着去送死?”
“那難道我就放着不管?”
“從長計議,總得想個周全一些的法子。”紀禮淵勸道,“燕水媚不會傷害秦正澤的,這一點你要放心。”
“可是她對阿澤用刑了!”沈清墨有些急躁,賭氣的說道,“你不願意幫我救阿澤那就算了,大不了我自己再去一趟。”
“你救,你拿什麼救?比忘了你現在自身難保!你不就是在逼我?”紀禮淵的臉色也沉了幾分。
“對不起……”沈清墨也一陣尷尬,抿着嘴再不說話。
她知道,她實在也是沒有立場要求紀禮淵爲她做什麼的,他幫忙,她要念着他的情分,不幫卻也不能怪他什麼……只是想了想,心中還是難免因爲着急而失去了分寸。
“好了。”過了半天,還是紀禮淵打破了沉默,“你現在這狀況不能逞強,這幾天你好生呆在家中,等我的消息。”
說完,他起身朝外走去。
沈清墨看着他清瘦的身影消失在夜色之中,心中莫名的有些躁意。
阿澤……她是一定要救的,不管紀禮淵幫不幫她,她都會去救,救不了就跟阿澤死在一起!
可是,事情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她身上還揹負着月思兒和北堂宸毅的過往,這樣動盪的日子她真的已經有些疲倦了。
她性格向來冷靜又倔強,倒不會被這些事情給擊垮,只是覺得太過紛擾了。
今夜受了傷,坐着極爲難受,沈清墨躺倒了房中的美人榻上,這才覺得好受了一些。許是有了倦了,過不了一會兒她就睡了過去。
剛纔進來通稟的婢女看到沈清墨睡在了榻上,擔心她身體不行夜深露重會受了涼,想了想抱了一牀薄毯搭在沈清墨的胸口。
剛給沈清墨蓋完毯子,婢女一擡頭便看到身後站着一個人,是剛剛離去的紀禮淵。
她開口就要說什麼,卻被紀禮淵輕聲給阻住了,“別出聲,出去。”
婢女謹慎的打量了他一眼,再看了看他手中端着的那一碗藥汁,遲疑了片刻之後終於還是讓開了地方。
紀禮淵將手中的湯藥放在美人榻旁邊的矮几上,靜靜看着沈清墨的睡顏。
可能是因爲受了傷,她睡得有些不安穩,兩彎黛眉緊蹙着,失去血色的脣緊抿在一起,似乎在忍受着極大的痛苦,可就算如此,她還是倔強得不行,強撐着硬挺着,就是一聲不吭。
她以爲他會離開吧?
可是他怎麼會離開呢?
他怎麼會放着她不管?
做不到的……
紀禮淵握拳輕輕咳嗽了一聲,安靜的空氣被攪動,沈清墨果然立即就醒了過來,紀禮淵沒有錯過她睜眼看到他時,那雙清澈杏眸中的驚喜。
“你沒走?”沈清墨有些詫異。他不是讓她等着消息,不是走了麼?
紀禮淵沒有回答,只是指了指矮几旁的湯藥,“你喝完藥我就走。”
“好。”沈清墨笑起來。
他這樣就說明是答應了,他會幫着她救阿澤的。
現在她已經是秦正澤的人了,在紀禮淵面前這樣隨意難免有些覺得不妥,她從美人榻上起身,將身上的衣裳整了整之後才用白皙的手指捧着青花瓷碗,小口小口喝着裡面的湯藥。
“不苦?”紀禮淵問道。
沈清墨的傷勢厲害,他便沒有再講究什麼湯藥苦不苦的問題,就怕將藥材的藥性給損了,這
些藥材熬製出來湯藥一定是苦得不行的。
沈清墨喝完了才搖頭,看着他笑,“什麼苦不苦的,我又不是小孩子。”
紀禮淵靜靜的看着她。
自從和秦正澤在一起之後,她便極爲注意分寸,什麼事情都先考慮着秦正澤的感受,努力保持着和他之間的距離。
但他知道,她心裡也是有他的,雖然可能不是男女情愛……那是什麼呢,是一種介乎朋友和親人之間的感覺吧。雖然他不甘心,不想要,可終究比成爲陌路人要好上許多。
此刻沈清墨這麼一說,略帶一些嬌嗔的語氣極爲自然,這一番話倒是說得紀禮淵眼中閃過一絲笑意。
他突然很想伸手去拍怕她的頭,可是伸出的手卻在半空中頓了一頓,最終掩飾般的放在脣邊,微微輕咳了幾聲,說道,“我走了,你等我消息,別太憂心。”
“好,你小心些。”
再次看着紀禮淵的背影消失在夜色之中,沈清墨情不自禁的淡淡嘆了口氣。
目光一轉,看到靜靜候立在一旁的人,沈清墨問道,“你叫什麼名字?”
她算是一個很獨立的人,幾乎是不要下人伺候的,可是很多事情卻難免需要人打理,因此屋中還是放了好幾個婢女伺候着她。
有了冬一和冬二的事情在前,沈清墨便對她們這些屋裡伺候的婢女先淡了幾分,也不是防備疏離,而是怕自己以後有個什麼萬一,卻帶累了她們。她們都是平凡人家的女子,就算爲奴爲婢,也好歹會擁有一個安穩平順的生活,根本不用跟着她這麼步步驚心的。
可這兩次,這個婢女的沉穩和冷靜卻讓她有些欣賞了,心裡不禁有了想用她的想法,不用她參雜到這些紛紛擾擾的事情中來,可一些小事卻可以讓她來打理。
沈清墨一開口,站在一旁的婢女有些受寵若驚的朝她看去,一雙眼睛裡滿是欣喜,她緊走幾步走到沈清墨的面前,微微福身,“婢女名叫玉珠。”
玉珠的聲音微微有些顫抖,自從夫人住進雅筑小居之後,她便一直在夫人的屋子裡伺候着,可是卻難得有入眼的機會。她知道自己的存在是被夫人所忽視的,因爲夫人都不知道自己的名字,可……她現在問着呢!
“你家裡可還有其他人?”沈清墨又開口。
“回夫人,奴婢從小就……就被人牙子賣來賣去的,現在是孤身一人。”
“以後你可願意跟着我?”沈清墨頓了一頓又說道,“你在我屋子裡伺候了這麼久,憑藉你的聰慧,你應該能看清楚我和一般的人有些不同,跟着我的話可能會面對更多的風險,甚至有可能送命……你可願意?”
玉珠驚喜的擡頭,毫不猶豫的就在沈清墨的面前跪下,宣誓一般的說道,“夫人,我願意!”
從小就漂泊的生活讓她練就了一雙慧眼,雅筑小居中的一切她都看在眼裡,也清楚的感覺到兩位主子的不同尋常。有危險算什麼,難道她遇到的危險和苦楚不算多嗎?她一點也不怕!
爲奴爲婢的,她怕的是主人不重用她。
沈清墨微微一笑,“起來吧,跟着我沒有那麼多繁文縟節。若是我有一天離開了,我也不會虧待了你,一定會給你安排好以後的生活,只是那時候你便要忘記曾經有過我這麼一個人。”
聞言,玉珠擡眸詫異的朝沈清墨看去,卻發現這個溫婉卻堅韌的主子眼中隱約閃動着的情緒叫做無奈。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