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日,喬墨剛在內宦的服侍下喝下藥,正準備上牀歇息,卻有人來傳喚,說皇帝想要見他。
“殿下,這……”
喬墨以手帕拭了拭脣角的藥漬:“這麼晚了,父皇叫我何事?”
來傳旨的太監微擡下頜,自上而下俯視着他,一副目中無人的樣子:“老奴只負責傳旨,旁的老奴一概不知,殿下也莫要爲難老奴,且隨老奴前去面見陛下就是了。”
這北翟誰人不知,當今皇上十分不喜歡太子,太子喬墨的儲君之位形同虛設,甚至還不如大將軍鳳頤所受的寵幸多,這皇宮中最是慣會踩高捧低,看人下菜,喬墨如此失勢,甚至還不如御前得寵的太監所過的日子舒坦,自然也不會有多少人給他好臉色。
喬墨好似也習慣了一般,點了點頭,沒再多說什麼,起身跟在後面出去了。
一路上,衆人都十分沉默,喬墨眼瞅着這走的方向,忍不住問道:“公公,父皇此刻還未休息嗎,我看這路不像是去寢宮的,倒像是去御書房的模樣。”
那老宦官聞言停也不停,尖聲細氣道:“太子殿下就不要管這麼多了,左右是去見陛下,陛下如何吩咐,要在何處見你,你照做便是了。”
喬墨只得噤聲,踏入御書房時,撲面而來的龍涎香中,夾雜着濃郁的藥味,喬墨沒有擡頭,掀袍跪下。
“兒臣參見父皇。”
喬墨跪了半晌,頭頂上依舊沉默,沒有人開口要他起來,喬墨就只好跪着。
只是他身體不好,久病未愈,只是跪上這一時半會兒,就覺得頭暈眼花起來。
就在這時,上方忽然傳來一聲輕笑,聲似銀鈴,又帶着一絲婉轉的嫵媚。這聲音太過熟悉,喬墨無論如何也不會忘記,他瞬間擡起頭望過去,只見皇帝正正襟危坐在書案後,面色陰沉地看着他,而他的身邊站着的一身紅衣的人,不正是鳳嫿麼?!
一股不妙的的預感頓時涌上心頭,喬墨忍不住要起身,卻不料 他身形方動,皇帝驟然一聲大喝:“孽子!你可知罪!”
喬墨跪在地上,滿面惶惑,伏地叩首:“兒臣不知所犯何錯,還請父皇明示。”
皇帝怒髮衝冠,雙目通紅,一副暴怒的模樣,忽然擡手扔下去一個摺子,正中喬墨的額頭。
“你自己看看,這上面寫的什麼!”
喬墨撿起那本摺子,打開一目十行地掃了過去,越看手越抖,急急地擡起頭來:“父皇,這說的都是無稽之談,是對兒臣的污衊之詞,還望父皇明鑑,兒臣——”
“住口!”皇帝猛地站起身,一指點向他,“你當朕如今生着病,不問朝政,就能爲所欲爲肆無忌憚地做出這種事嗎!”
他忽然抄起桌案上的硯臺,眼睛也不眨地朝喬墨扔了過去,硯臺狠狠砸在喬墨額角,頓時鮮血直流,喬墨身形不穩,搖搖晃晃,幾要摔倒。
硯臺碎裂在地上,皇帝卻好似仍舊不解氣,又拿起一塊鎮紙,正要再扔出去,忽然被一雙白嫩的手阻住了去勢。
鳳嫿看着他,柔柔一笑:“陛下何必如此動怒,太子殿下身子骨弱,就算陛下生氣,也應當顧及一二,何況太子殿下也不過是一時鬼迷心竅,也還沒釀成大錯,小懲大誡即可……”
“一時鬼迷心竅?朕看他分明是早就對北翟和朕都心懷不滿,暗藏禍胎!朕竟不知,朕怎麼會有他這麼一個養不熟的白眼狼!”皇帝氣的跳腳,鳳嫿眼神波光明滅,始終在一旁笑着解圍。
喬墨被鮮血糊住了眼睛,神智也一陣陣模糊,眼前發黑,卻仍堅持道:“父皇,你當真相信兒臣……會與南越勾結,妄圖覆滅北翟嗎……”
他蒼白的臉頰失了血色,只剩一雙眼睛亮的驚人,刺目的鮮血順着額角滴滴答答淌落。
皇帝咬牙切齒:“若你無意,又爲何要私下裡與那兩個南越的奸人相會,暗中密謀除掉鳳奕!”
喬墨張了張口,皇帝卻絲毫不給他說話的機會,立刻道:“朕願苛責於你,你卻變本加厲,枉朕對你的信任與寬懷!如此裡通外敵,歹毒心腸,還說你沒有此意!”
喬墨跪在原地搖搖欲墜,嚴重的光彩好似漸漸熄滅了,輕聲道:“父皇,寧可相信鳳奕的一面之詞,都不肯相信兒臣嗎……”
皇帝冷哼一聲:“你的所作所爲,鳳嫿都已經親眼見到了,你還有什麼好狡辯的?”
喬墨不可置信地看着鳳嫿,鳳嫿以手掩口,輕笑道:“太子殿下昨日去見那個帝軒和慕雲歌的時候,正巧被我看到了,那兩個南越人的身份早已經被大將軍發現,我既然見太子同他們形跡可疑,免不得就要注意一二,還望太子殿下不要怪罪。”
喬墨怔怔地看着眼前虛空的一處,皇帝怒道:“你還有什麼話好說?”
“父皇既然如此不信任兒臣,”喬墨低低道,“兒臣……無話可說……”
皇帝冷笑道:“來人啊,貶太子爲庶民,將其打入天牢!”
“是!”外面的衛兵應聲而入,一擁而上將喬墨雙手揹負身後,按在地上,喬墨艱難地擡起頭,看向皇帝,眼神中藏有最後一絲希冀。
“父皇,鳳弈狼子野心,絕非善類,父皇,若繼續偏聽偏信,整個北翟,乃至天下都會落入他手中啊!父皇三思!”
“荒謬!”皇帝渾身顫抖,滿面紫紅,歇斯底里地大叫,“胡言亂語,鳳弈乃哦我北翟的大功臣,有他在,就是我北翟的社稷之福,你兩次三番挑唆,陷害良臣,居心叵測,朕豈能容你!”
“拖下去!”皇帝甩袖怒道。
喬墨被衆士兵步步往外拖去,視線卻始終沒有離開過皇帝,而鳳嫿始終在一旁脣角含笑地注視着一切,待到喬墨徹底被人拖走,身形消失在殿外的那一刻,鳳嫿也道:“如此,民女就先退下了。”
皇帝一臉欣慰地看着她:“這件事多虧了鳳嫿你,朕實在沒有料到,朕的太子居然會生出叛逃通敵的罪名,若不是你們發現的及時,往後定會釀成大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