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瑤兒頓了頓，終於轉過頭來，陰暗的光線下面，慕瑤兒的頭髮散亂。
自從沒有了慕雲歌擋路，慕瑤兒的生活儼然如日中天地受到重視，她很少這樣亂七八糟的時候，除非是傷心到了極點，纔沒有多餘的心思去顧及。
“可是我的孩子沒有了，你知道嗎？七個月的孩子，就這樣沒有了！”慕瑤兒說話的時候每一個字都在用力，額頭的青筋高高暴起，眼神怨毒地看着慕雲歌。
相比之下，慕雲歌倒是很淡然：“太子妃，是福還是禍，尚且不明朗，太子妃先不要這樣難過啊。”
“你什麼意思？”慕瑤兒擡起頭，眼神裡面的恨意又多了幾分：“死的不是你的孩子，你倒說的輕省，若是慕小白死了，你當如何？”
“小白若死了，我定然肝腸寸斷。”慕雲歌淡淡答道，“可是太子妃肚子裡面的這個則不一樣，先前太子與太子妃之間的關係，恐怕不用我明說，太子妃自己心裡自然清楚，這個孩子若是能夠順利出生，迎接他的將會是什麼，太子妃心裡可明白？”
這麼一說，慕瑤兒好像也想到了什麼，一張臉漸漸緩和了下來，可是看向慕雲歌的時候，依然幽怨，甚至慕雲歌懷疑，若不是她身體虛弱起不來，恐怕就要起身弄死自己了。
“小皇子即便出生，也是在爹不疼娘不愛的狀況下，他一出生，就面對着危機四伏，相比之下，太子妃現在用這個孩子博得了太子的信任和疼愛，有了信任和疼愛，難道距離有下一個孩子還遠嗎？”
看到慕瑤兒有些動搖的神情，慕雲歌趁熱打鐵道：“用這一個不受寵愛的孩子，換來太子對太子妃的憐愛，和一個註定會吸承太子之位的孩子，太子妃以爲，哪個更加划算啊。”
慕瑤兒看着慕雲歌的神情，那些話一個字一個字就像是一把重錘敲擊在心上，不得不說，如果這是一樁買賣的話，顯然慕雲歌的方法纔是最優解。
可是，這畢竟不是買賣，那流失的，真真切切是她的親生孩子，那種生命流逝的感覺，饒是慕瑤兒這樣鐵石心腸的人，也覺得難以承受之痛。
她冷笑：“姐姐，妹妹倒是頭一次知道，原來姐姐是這樣心狠手辣之人，甚至不惜用一個孩子的生命去換取自己所需要的。”
“時事所逼，我也是沒辦法。”慕雲歌對於慕瑤兒說自己心狠手辣的論斷並沒有反駁，反而還覺得概括得很精準。
“但是你要想想，這其實不是你主動做的一樁買賣，算得上是強買強賣，因爲本質上你不想失去這個孩子，或者說，就算你想到了這個辦法，也不忍心去做，就需要有一個人幫你。”
慕雲歌俯下身子，壓低了聲音道：“是老天爺在幫你。”
慕瑤兒睜大了眼睛。
難道，真的一切都是天意？
這樣想起來，似乎一切都還不錯，假如按照慕雲歌的論斷髮展下去的話，似乎情況也並不是那麼糟糕。
“這個給你。”正在思考的時候，驀然看到慕雲歌突然掏了掏袖子，然後從袖管裡面掏出來一個圓形的小盒子，上面畫着精緻的梅花圖案。
“這是什麼？”慕瑤兒問道。
“你忘了臉上的傷疤？”
經過慕雲歌這麼一提醒，慕瑤兒條件反射地去摸了摸自己的臉，從嘴角到耳根處，確實有一道粗糙的凸-起。
傷口基本上已經長好了，但是形成的傷疤卻不是那麼容易消下去的，慕雲歌遞過去一面鏡子，照了照慕瑤兒沒有痊癒的臉，她看到那道傷疤，紅腫粗糙，像是裂開的嘴角。
慕瑤兒用力地將鏡子推開，然後無助地倒在牀上：“我現在變成了這個樣子，太子見了一定厭煩透了我。”
“恰恰相反。”慕雲歌悠然將鏡子放回原處，道：“你昏倒的這幾天，一直都是太子衣不解帶地照顧你，因爲你是他的救命恩人，因爲你的形象突然完美了起來，那麼臉上的這一道疤，其實無傷大雅的，反而讓他看到了就能想起來你的恩情。”
“可是每天每夜這麼想，總會厭煩的。”慕瑤兒魂不守舍道，“要是太子一看到我這張臉，就想起來我的救命之恩，那我這豈不是變成了一張討債的臉？而且我現在已經毀了容，太子只會越來越討厭，不會越來越喜歡的！”
不會的了！悔恨的淚珠從慕瑤兒的臉上滴落下來，慕雲歌當然知道，最最看重面容的慕瑤兒面對這樣的情況，該是多麼沉重的打擊。
她將青雪膏舉在慕瑤兒的面前：“既然你自己都知道這些了，那這個，你是要還是不要？”
慕瑤兒止住哭聲，偏頭看着慕雲歌手中的描着精緻梅花紋的錦盒，知道這便是慕雲歌嘴裡的奇效。
她擡頭看着慕雲歌的臉，那張精緻的臉上毫無表情，讓人想要將那張麪皮撕下來。
信？還是不信？這是一個問題。
慕瑤兒將信將疑地伸出了手，慕雲歌順勢將藥盒塞在了慕瑤兒的手裡面。
“青雪膏，就剩下這麼一盒，可是對於太子妃的傷勢來說，足夠用了，等到太子妃恢復了容顏，太子見到了必定歡喜，又因着太子妃的恩德，想必，再有一個孩子也是用不了多久的事情。”
慕瑤兒將藥盒緊緊攥在手裡，沒有說話，慕雲歌道：“太子妃想來是累了，那便好好歇息吧，我就先告退了。”
說罷，退出門外，關上了門，小圓倒是個忠心的，趕緊過來問道：“勞煩庭華公主，我家太子妃如何了？”
“你家太子妃很好，現在正在休息，你們一時半會不要進去打擾。”
“是。”
既然是這樣重大的抉擇，當然要給她留足夠的沒有人打擾的時間，容她慢慢想明白。
青楓跟在慕雲歌身後，皺着眉頭道：“公主，奴婢有一件事不明白。”
慕雲歌目不斜視，道：“你想問我，爲什麼要幫助慕瑤兒？爲什麼幫她爭寵，爲什麼會去開導她？”
心思被看透，青楓歎服地點了點頭。
慕雲歌似乎看到了誰，加快了腳步，青楓趕緊跟上去，聽見慕雲歌問道：“青楓，你喜歡看戲嗎？”
“當然喜歡。”
“那，我就帶你看戲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