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子聽到圓安的問話,忙道:“小師傅,我想剃度出家,你能幫我介紹寺中的的大師嗎?”
男子的相貌堂堂,眉間帶着憂鬱,若年紀再小一點兒,可以冒充憂鬱小生。呃,如果他將鬍子都剃了的話,冒充憂鬱小生不成問題,若是在現代,他這個年紀勉強算是小生吧?
男子身着錦緞,這絕對不是寒門中人能穿的,他的氣度也不像普通人,應是哪個大族家的貴公子。只是爲什麼到了他們這個小破廟子來?
“另一座山頭便是棲元寺,你爲什麼不去棲元寺出家,來我們這裡?”圓安好奇地問,“你看清楚了,我們這裡又破又舊,生活也很清苦,不適合你這樣的貴人。”
棲元寺在雞鳴山上,它不是南方最大的寺廟,但卻是最有名的寺廟,它的歷史可以追溯到三國時期了,皇家和貴族要去寺廟,首選便是這棲元寺。棲元寺的條件非常好,擁有大量的良田,甚至有僧兵保護寺廟。那裡的和尚每年都有新的僧衣可以替換,不像他們,空遠和空性就只有兩套衣服可以穿,圓安身上的衣服還是用空遠的舊僧衣改的。後來土豆玉米和紅薯種出來後,山下的村民們感激他們送的種子,湊錢幫三人做了新的僧衣。
男子回答道:“我出家只爲了修佛法不是爲了享受,否則就不會出家了。棲元寺不適合我。”
圓安覺得這個男人肯定有故事,這個故事導致了他非要出家。他見這個男人出家的意願非常堅定,對男人道:“你跟我進來吧,我去叫師傅和師叔,要不要收你,得師傅和師叔做決定。”
“多謝小師傅。”男子右手豎在胸前,做了一個佛禮。
圓安將人帶進寺裡。這座叫做“清源寺”的小寺廟真的很小,只有一個大殿供奉着佛祖,然後就是大點後面的院子以及院子兩邊的房子。房子左右各有四間,左邊是靜室,其實就是空遠空行和圓安的臥室,還有一間空着。右邊是廚房和雜物房,空出的兩間做客房,雖然這小寺廟中不會有客人來住宿,寺廟中也沒有多餘的被褥供人住宿。
圓安將男人帶到後院,將其在院子中的大樹下等待,自己去挨個敲門將空遠和空行從房間裡面叫出來。
男人跪在空遠空行面前,很虔誠很堅定地表達了自己要遁入空門的決心。男子述說了自己的過往。他果然是出身大家族,不過他是庶子。男人也沒有什麼野心,不會與嫡出的兄長們爭權奪利,在家族中低調安穩地生活着。到了歲數,他娶了一個漂亮的姑娘做妻子,生下一個女兒。
妻子生產的時候難產,差點兒送掉性命,其後就對生育產生了恐懼,甚至害怕再次懷孕而拒絕與男人通房。所幸男人還有妾侍,可以幫他解決生理需要。只是,這些妾侍都沒有懷孕,男子年紀漸長了,卻只有妻子生的女兒一個孩子。後來,男子無意中知道了小妾不懷孕是妻子做了手腳,她爲了保證自己女兒的地位,不允許其他女人懷孕生孩子。
男子對此很生氣,也就是這個時候,他漸漸被佛法吸引,投入佛學當中,慢慢疏遠了女人們。這麼下去的話,男人會一直研究佛法,不會出家。讓他下定決心出家的是他殺死了自己的妻子。
原來他的妻子在嫁給他之前就與他的嫡兄有了首尾,但她妻子的身份配不上他的嫡兄,只能委屈自己嫁給了男人。嫁人之後,妻子沒有收回對嫡兄的感情,揹着丈夫與舊"qingren"藕斷絲連。妻子生產過後不讓男子碰,究其原因是因爲她要爲"qingren"守身如玉——圓安吐糟,丫連女兒都生了,還守身如玉個p?——妻子和嫡兄在妻子懷孕期間就已經舊情復燃了。其後幾年,男子一直被嫡兄和妻子給戴了綠帽子。
妻子懷孕了,孩子不是男人的,而是嫡兄的,兩個人在一起商討要怎麼辦的時候被男子發現了。男子一怒之下暴打了嫡兄,殺死了妻子,驚動了家族其他人。
這是一個大丑聞了。嫡兄因此受到了懲處,幸虧他只是嫡次子的嫡次子,不是家族繼承人,家族對嫡兄不是太重視,且嫡兄做了這樣的醜事,家族的人更加討厭他,雖然沒有將嫡兄除族,但這個嫡兄以後的前程也就此斷絕了。
男子受到族內給的安撫,但也就是物資安撫,其餘的,家族不可能給他。雖然他是受害者,但他將這件事鬧大而不是壓下來的做法讓族內很不滿。自此後,男人的前程跟他的嫡兄一樣,都沒有了。
男人沒有像嫡兄一樣沮喪,他經過這件事情看清楚了許多問題,堅定了出家的心思。他不想去那些大寺廟中,在他看來,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打得寺廟與一個家族,其實有很多共同點。他不想出家之後還勾心鬥角,他想去沒有多少人沒有是非的寺廟出家,哪怕此後要清苦度日。
空遠和空行沒有收男子進入佛門,只讓他再在寺廟中多待一段時間,體驗一下寺中的清貧生活,若能夠經得起這種清貧生活,安心修佛,他們再爲男子剃度。
男子謝過兩人,在左邊剩下的房間住了下來。所幸現在天氣不冷,晚上沒有被褥也不會冷到。到了第二天,圓安讓男子揹着一筐紅薯,自己揹着一小筐蘿蔔,與男子下山換被褥。
“這種像土疙瘩的東西真的能夠換到被褥?”男子疑惑地問,他沒有見過紅薯,不知道紅薯的價值。
圓安嗯了一聲道:“你可別小看它,這是紅薯,味道甜甜的,可好吃了,而且還能夠飽肚子。山下的村民們都喜歡吃,他們自己都種了不少呢。”
男子更疑惑:“既然他們自都種了,那我們帶下去這些,還能換到東西嗎?”
“當然能了。”圓安道,“這些村民還有女兒嫁到別的村子,那些村子也想種紅薯,可惜村裡面自己留種的數量就不多,無法提供給別人。咱們帶下去這筐子,可以幫他們解決部分問題。”
男子懷疑:“這個叫做紅薯的東西真的那麼好嗎?”
“紅薯、土豆和玉米都是高產的糧食,對農人來說,沒有比它們更好的了。至於味道,今天中午我做紅薯粥給你嚐嚐,你就知道它的味道到底如何了。”圓安笑眯眯地答道。圓圓的小臉上,一雙大大的眼睛完成了一條縫兒,看起來可愛極了,讓男子忍不住心裡一動,右手不自覺地摸上了圓安的小光頭。
“小師兄真可愛。”男子道。他其實是很喜歡孩子的,可惜,除了與他不親近的女兒,他這麼多年都沒有一個孩子。再看圓安“裝大人”的可愛模樣,一腔父愛不由傾瀉在圓安身上。
圓安死魚眼地拍掉男子的手:“不要動手動腳,我可是你師兄,你得尊敬我。”
佛門不以年紀論輩分,圓安比男子進門早,自然是師兄。
男子趕緊收回自己的手,不過笑容沒有收起,眉宇間的陰鬱因此少了好些。
兩人來到山腳下的村子,村民們都認識圓安這個小和尚,看到他紛紛招呼,並且拿出家中種的蔬菜往小和尚的懷中塞,見小和尚抱不動那些蔬菜,便往男子的懷中塞。
男子手足無措地抱着這些蔬菜,感受到村民的熱情和和善,與在家族中和世家中完全不一樣的情感與體驗,男子深受觸動。他覺得,自己應該做了一個最正確的決定。
圓安用紅薯和蘿蔔與村子裡最富有的人家換了一牀被褥,不是很好的被褥,有點兒薄,勉強能夠蓋到深秋之時,到了冬天就不夠保暖了。
“等到了秋天,咱們收穫的紅薯、土豆和玉米就更多了,到時候拿到城中去賣,換了錢給你買一牀厚的被褥,再給師傅和師叔各買一件皮衣。”圓安說道。
看到他“小小年紀”就如此有計劃地做着規劃,男子想起自己的親生女兒,那孩子已經十一二歲了,但沒其母養得刁蠻不知世事。不知道經過她母親去世、自己離家這件事兒,這孩子有沒有成長?希望她又所成長吧。
男子對女兒的感情並不深,因爲他妻子生前一直在女兒面前各種瞧不起男子,又總說"qingren"的好話,使得女兒也不喜歡他這個父親,反而更嫡兄的感情很好。男子一度以爲女兒是嫡兄的孩子。不過後來證實了這孩子真的是他的。但也因爲孩子一直表現,他不喜歡那個孩子。
將自己的所有財產留給那個孩子後,他就毫不留戀地離開了。一點兒也不考慮沒有了父親和母親的女孩子如何保得住那麼一筆錢財。看看林黛玉吧,小小的孤女,明明有林家的大筆錢財反而被賈府下人污衊爲打秋風的窮親戚。他的女兒在家族中的地位因爲是庶子女兒的關係,本就不高,如何保住她留下來的錢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