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天平的嘴角笑意泛起,伸出手再次擰開了燈,紀如意被突如其來的燈光刺得睜開了眼睛,齊天平笑意氾濫的俊臉就在眼前。
她有一瞬的迷失,但很快被他接下來的話打回原形。
他說:“如意,你看清楚了,我是齊天平,不是霍希。如果你一定要將我們之間的關係定義爲一場協議,OK,我配合,但前提是,必須開着燈,因爲我要你從頭到尾都清楚的知道此刻在你身體裡的人是誰!”
他又喚她如意了,她想起上次他這樣叫她是什麼時候了,也只是在數日之前,在她家裡,他抱着她,說什麼來着?
哦,想起來了,他說,如意,你冷不冷?
可是現在呢,他依舊抱着他,咬着牙說:“如意,你看清楚了,我是齊天平,不是霍希!”
他的胸口貼着自己的皮膚,溫度燙人,但她分明覺得周身寒冷。
之後一切都是水到渠成,兩人配合默契。
“你看,你的身體多誠實,毫不費力就對我起了反應!所以別跟我說什麼生死不棄,真愛永恆!你覺得你一邊在我身下低眉呻吟,一邊喊着這些愛情宣言,有意思嗎?嗯?”
他這樣柔順卻淡漠的語氣,讓紀如意覺得羞辱氣憤,羞在自己怎麼如此經不起,他輕輕一勾就陷了進去。怒在他爲何如此殘忍,一次次將她的痛楚無限放大。
“齊天平,那你覺得你這樣,明明知道我心裡裝着別人,而你還要勉爲其難地跟我做,費力費精的,有意思嗎?嗯?”
她現學現賣,照着他的語氣表情說出這些話,效果果然立竿見影,句句刺在他的胸口。
但他不會表現在臉上,所有的傷害都因爲身體的融合而一瞬間消失,彼此都聽到各自的呼吸聲,明明心中都疼得很,但誰都不點破。
傷敵一千,自損八百,所幸還有身體,纏綿誠實,一**像浪花,又像火焰,滅頂蓋過,又全部退出,再捲土重來。
他真是愛極了,愛極了她的身體,再多的傷害與惱怒,在此時也都化成一縷煙。
他不想再計較,他還能抱着她就好,他還能看着她就好。
她在,就好。
情到濃處就會迷了心智,齊天平抱着她發燙顫抖的身體,最後將頭埋進她的頭髮,任由熟悉的香橙味道縈繞自己。
“如意,別說我不配,別一開始就定了我的罪,你公平一點,給我一個機會。”
紀如意的指甲深深刺進他泛着汗的背,有眼淚掉出來,她來不及擦,就這樣順着臉頰淌到耳垂,混着他的低吟暖語全部烙進了心裡。
他哪裡不配,他這麼好,多少人都爭着搶着,他憑什麼說不配。
不配的是她,從心到身體都殘缺了,她哪裡還會有勇氣給他機會。
但是這些話她也只是自己在心裡想着,嘴上卻換了另外的說辭:“齊少,麻煩您這種時候專心一點,大家各取所需,別牽扯太多,可以嗎?”
多狠的話啊,用愚蠢的傷害來拒絕對方的溫柔情深,紀如意,你又贏了!
齊天平拉了睡衣披上,走進浴室放熱水,蹲在浴白旁邊看着熱氣氤氳,很快浴室裡就一片白蒙。
他支起身體,走回房間,她依舊是挺屍着,嘆着氣走過去,弓着腰將她橫抱起來,像抱着一個嬰兒,動作輕柔地將她放進浴白裡。
水因爲她的進入而溢了出來,有很多都灑在他的腳上,紫色的捲髮浮在水面上,像極了妖媚邪惡的水妖,只是她臉上的表情依舊淡淡的,除了她身上隨處可見的斑斑痕跡之外,彷彿剛纔那場戰爭,與她無關。
“皮膚嫩也不好,我還沒怎麼用力就留了痕跡,搞得我罪行昭著似的。”他用沾了水的毛巾擦在她的肩膀上,紀如意露在外面已經涼透的皮膚因爲觸到熱毛巾,很自然地微微一抖,聽到齊天平又像贊美又像挖苦的句子,哭笑不得。
現在這場景,大有罪犯收拾罪案現場的意味,再加上此刻齊天平臉上溫柔謙卑的表情,紀如意實在受不了,搶了他手裡的毛巾,說:“你出去吧,我自己來。”
“你總算跟我說話了!”他臉上沾了一點笑容,大舒着氣,卻依舊蹲在旁邊不走,紀如意被他看得渾身不自在,壓低聲調再次說:“還不出去?”
齊天平微微笑了笑,站起來走了出去。
半小時之後,總算見她走出來,若她要再不出來,他肯定又要開門進去了。
“住這裡吧。”齊天平的口氣有些討好。
紀如意愣了幾秒,回答:“可以。”
齊天平卻像討到糖吃的孩子,得意之情溢於言表,抽了乾毛巾和吹風機,守在她身邊幫她吹頭髮。
“其實我挺喜歡你的頭髮,第一次見你就被你的頭髮吸引,雖然顏色染得不倫不類,但還是很好看。柔順,滑膩,閃着光。”
這是他的實話,他太着迷她頭髮的觸感,握在手裡像絲綢,傾瀉下來像瀑布,還有她頭髮上淡淡的香橙氣息,這些都成了他戒不了的癮。
第二天,齊天平起牀的時候其實她是知道的,只是裝作不知道,閉着眼睛聽到樓下關門聲才睜開眼。
偌大的牀,自己只睡了一個邊角,絲質的被子攏着自己,到處都是齊天平的味道。
腦子裡又是凌亂一片,從宴會到現在,短短几日,怎麼就全部亂了套。
紀如意下了樓,門口砸碎的花盆和泥土都已經不見,地板上乾淨如斯,完全沒有爭鬥的痕跡。
紀如意想,真希望這些都是一場夢啊,像那一地泥土,一夜過去,第二天醒來都消失不見了。
齊天平晨跑回來,見紀如意已經穿戴整齊準備離開。
他喝着水看着她換鞋的背影,沒憋住,還是問了一句:“晚上過來一起吃飯吧。”
紀如意繫鞋帶的動作停了停,低低的回了一聲:“嗯。”然後直起身走了出去。
齊天平追上去,將她帶來的帽子給她戴上,圍巾繞過她的脖子,很不熟練地打了一個結,不服帖的地方被他毫不客氣地拍了幾下,然後笑意盎然地說:“今天外面氣溫很低。”
紀如意被他甜膩的口氣嚇到,寒了一下,很快鑽進電梯落荒而逃。
而齊天平站在電梯外,笑了笑,將手插進褲袋裡進了屋。
誰都沒有看到,從另一側電梯出來的蘇小意,拎着早點的手抓得發紅,看着齊天平爲紀如意圍上圍巾,依依不捨地目送她離開,自個人再呆笑着哼着曲進屋。
這樣神經又神情的齊天平啊,根本不是她所認識的齊天平。
“小姐,你髮質這麼好,留了這麼長,真捨得剪了?”理髮師圍着紀如意不停的轉圈,頭髮明明長在別人頭上,他卻一臉的不捨得。
“剪吧。”
“真剪?那一會兒剪好了別哭啊,我之前碰到過太多姑娘了,感情受挫跑來死活要把頭髮剪了,剪完發現又捨不得,可又結不回去嘍,所以就哭啊,哭得我像欺負她似的,所以你要不要再考慮考慮?”
“不用了,你剪吧。”
“那我可真剪了啊?這一剪刀下去,你哭也來不及了。”
“嗯,剪吧,你話真多。”紀如意將髮圈扯下來,頭髮全部散開披在背上。
理髮師見她篤定的表情,也不再勸,拉了工具和椅子過來,招了洗頭工幫她洗頭,很快收拾妥當,她再次坐到轉椅上。
“剪到哪兒?”
“越短越好。”
“不行,你得告訴我確切的,難不成理光頭?”
“那就剪到耳朵下邊一點吧。”
理髮師應着,噶擦一剪刀下去,乾脆利落,紀如意心一揪的功夫,一大截頭髮就掉在了地上。
之後又是幾剪刀,她愣愣地看中鏡中不斷飄落的頭髮,連喊停的勇氣都沒了。
以前爲了霍希的一句“我喜歡你的頭髮”而蓄了這麼多年,現在爲了齊天平的一句“我喜歡你的頭髮”而將它全部剪掉。
從什麼時候開始,她變得如此頑固不化,他越喜歡的,她越迫不及待地想要毀掉。
憋着勁跟他擡槓,傷人傷己,想想,真傻,真委屈,真不值當啊!
這麼想着,就哭了出來,眼淚越流越多,哭聲越來越響,理髮師慌了神,扔了剪刀就求爺爺告奶奶地嚷嚷:“啊喲我的姑奶奶誒,叫你考慮清楚再剪吧你就是不聽,現在我還沒剪完呢你就哭成這樣,這到底算什麼事嘛!哎…好端端的,搞不懂怎麼都喜歡拿頭髮撒氣。”
理髮師越這麼說,紀如意哭得越厲害,最後他也不管了,任由她哭,哭完了,擡起頭看到鏡中頭髮剪到一半的怪異形象,紀如意吸了吸鼻子說:“行了,你繼續剪完吧。”
可是她哪裡是爲頭髮而哭,她是爲自己的感情,一段是耗盡所有卻狼狽收場,一段是滯滿漲疼卻無處安放。霍希透支了她所有的勇氣,齊天平膨脹了她熾烈的絕望。
她騎虎難下,死活都是傷,她沒有路可以走了。
齊天平推掉應酬去超市買齊食材,匆匆趕回家蹲在廚房裡,煎燜燉炒,十八般武藝全都亮了出來,準備妥當已經臨近7點,看了下表,紀如意還是沒有到,正要給她撥電話,門鈴就響了。
他擦了擦手跑過去開門,見門口的紀如意依舊穿着那件紅色大衣,圍着圍巾帽子,一臉無害地看着他,沒有打招呼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