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傻了?”蘇小意很親暱地踮起腳尖拍了一下他的頭。
齊天平皺了一下眉,恢復常態:“沒什麼。你等我有事?”
“剛不是說找個地方聚聚的嗎?走吧,我有點餓了,要不我們去吃夜宵吧。”蘇小意說完便自顧自地走了出去,齊天平看着她修長的背影,呆了幾秒就跟了上去。
“去哪兒?”齊天平繫好安全帶問。
“去盛夏吧,我很想念裡面的巨無霸。現在我胃裡空得很,估計能撐下一整個漢堡。”
盛夏是祁門路上的一家美式餐廳,白天是餐廳,晚上便是酒吧,有簡餐,樂隊,啤酒和曖昧。
這是以前蘇小意和齊天平的私人根據地,他只帶她一個人來過,連卓然都沒有去過。
這家餐廳是蘇小意發現的,之後帶着齊天平過來,去了一次便愛上了。
三年前兩人來的時候餐廳剛開業,所以人流很少,經常一個餐廳只有寥寥數個人,所以很適合情侶耳鬢廝磨。
盛夏的老闆很年輕,客人都會很親熱的喊他“頂頂”,蘇小意那時候調侃他肯定是因爲太瘦了,所以骨頭都頂人。
頂頂跟齊天平差不多年紀,兩人閒暇時間會湊一起抽根菸,然後聊些男人專屬的話題,比如女人,比如足球,卻很少涉及各自的工作和生活。
蘇小意這麼晚要來盛夏是有目的的,因爲她始終認爲盛夏是她和齊天平的愛情根據地,就彷彿一個失憶的人,你總是想方設法地帶他去一些曾經呆過的地方試圖喚起他的記憶,蘇小意的目的也是如此。
她在用這種直接卻又溫婉的方式來跟齊天平說,我們曾經在一起,我們曾經那麼親密過,相愛過。
此刻臨近12點,一走進盛夏便覺得人氣熱溼,這個小小的餐廳早就不是當年那個無人問津的冷門地方了,現在生意好得很,桌位都難找。
齊天平又皺了下眉,對身後的蘇小意說:“走吧,人太多了。”
“別啊,好久沒來了,頂頂應該在的,我去找他給我們挪個位置。”說完便擠了進去,很快回來拉着齊天平往裡走:“跟我來,頂頂在裡面找了個位置給我們。”
擠到角落的圓桌旁,那位頂頂正張羅着服務員給他們收拾桌椅。
“頂老闆,你這地兒現在怎麼這麼多人啊。”
“對啊,我名字起得好嘛,頂頂頂頂,所以就有越來越多的人來頂我啦。”頂頂調侃着,回身看到齊天平,上去很自然地勾着他的肩膀:“很久沒來啦。”
“是啊,沒想到幾年不來,現在你這邊生意變這麼好。”
“都靠熟客支持,熟客再帶新客,一批批地就越積越多了。怎麼今天有興趣過來?”
齊天平不知道如何回答,蘇小意卻很自然地接了過來說:“我想吃你做的巨無霸,所以就拉他過來了。”
“又吃巨無霸?我們店裡出了很多新花樣,要不試試?”
“別,我就要吃巨無霸。”蘇小意笑着撒嬌地回答,頭很自然地往齊天平的手臂上靠了靠。
很快漢堡就端了上來,頂頂跟在服務生後邊說:“巨無霸,專門給你加了一塊扒牛裡脊,另外這是你以前經常點的Long Island。贈送的,慢慢享用。”
齊天平趕緊把長島冰茶退給服務員,衝着頂頂說:“你又給她喝這個,以前她喝一次醉一次,醉完就發酒瘋。”齊天平嚷嚷着,嚷完就發現自己說漏了嘴。
蘇小意卻一臉笑容,心裡甜絲絲,將長島冰茶又搶了回來抱在手裡,撒着嬌說:“別拿走。今晚就想喝點酒,頂頂你就是討人喜歡。”
說完又撒嬌地看着齊天平說:“就讓我喝一杯吧,我保證,我保證今天肯定不發酒瘋,如果再發酒瘋,你就把我扔馬路上去。”
這就是他們以前的相處方式,蘇小意會適當地使一些小性子,小可愛和小撒嬌,然後齊天平就會心裡暖暖地去寵去保護。
這樣溫柔相對的場面,任誰看了都會以爲他們是一對甜蜜的情侶。
“你不說話我就當你默認啦。”蘇小意笑着開始解決手裡的巨無霸漢堡,然後把裡面的牛肉挑出來放盤子裡切成一小塊一小塊再移到齊天平面前,“你知道的,我晚上9點之後就不吃肉了。”
齊天平看着盤子裡的牛肉,想了片刻還是拿起叉子吃了一塊。
“味道沒有以前的好了,牛排煎得有些老。”這是齊天平的真話,隨口一說,但聽在蘇小意耳裡卻讓她心裡起了褶皺。
她臉上一副溫柔的樣子,其實心思極深。
他說沒以前的好了,是不是說她沒有以前好了?
蘇小意心裡有了一絲慌張,但臉上還是暖暖的笑容,舉着杯子喝了一口,說:“這酒的味道還是跟以前一樣的,一如既往的好。”
小舞臺上有爵士樂隊在唱歌,此刻唱的正是老歌《Any Old Time》,中文名字叫《舊時光》,應景應時,這首歌簡直可以充當所有舊情侶邂逅的標準背景音樂。
蘇小意心情澎湃,覺得自己運氣忒好了,連歌都這麼幫她。
她跟着調子輕哼了幾句,開口說:“頂頂真懷舊,我記得這首歌以前每晚這個點都會唱,三年過去,還是老樣子啊。”
“樂隊換了,雖然是同一首歌,但是不同的人唱會有不同的效果。”
“可是歌詞是一樣的,旋律是一樣的,這些都變不了。”
“可能吧,可能真的有些東西是時間改變不了的。”齊天平看着舞臺上唱得投入深沉的主唱,心裡百味交呈。
“那我們呢?”蘇小意試探性地問了一句,這是一個開放型的問題,可以有百千種答案,回答者可以自由發揮,但隨便怎麼回答你都已經進了她的陷阱。
“我們?你指哪方面?”
“我們的回憶,我們的過去,我們的將來,what ever。”蘇小意很自然地點明瞭意思,四兩撥千斤,在最適當的氛圍內切入主題,齊天平不上鉤都難。
“以前的事情我都不大記得了,以後的事情我也從不多想,我就活在當下,so,你的問題我答不上來。”齊天平臉上有了淺淺的笑容,蘇小意的心裡卻開始驚慌起來。
若是在以前,他肯定會順着她的話答下去,然後輕而易舉的就落入了她的陷阱,倒不是齊天平有多白,而是他在蘇小意麪前一直都收了自己的鋒芒和脾氣,將所有的溫柔和寵愛都留給了她,所以三年前他很心甘情願地做她的小綿羊,卻不曾想,蘇小意一夜之間消失,帶走了他送的首飾,衣服和銀行卡,卻未留隻言片語。
這三年間,他來去不同女人的身體,私生活如一場盛宴,華美鋪陳,菜色各異,卻都是食不知味。
他不想說這些年的改變和空寂完全是因爲蘇小意的離開,但她肯定也是難辭其咎,就算不是罪魁禍首,至少也是一個幫兇,連帶他那些堪辱的童年,將他生生逼成一個留戀花叢的齊少。
所以現在千萬別問他任何關於感情的問題,感情這個詞彙已經從他的字典裡驅逐出去,自蘇小意走後,感情便成了他的禁忌,不許自己碰,也不許別人問。
蘇小意看着齊天平一如當年的俊顏,但眼神中似乎帶了些她摸不透的東西,喝了一口酒,裝作一臉平淡地說:“算了算了,難得見一面,不談這些了。肚子好餓,我要開動了。”說完便舉着那隻碩大的漢堡包咬了下去。
所以這就是蘇小意的聰明之處,順着你的喜好,不逼不爭,跟紀如意截然不同。
紀如意要麼拒人於千里,要麼不裝南牆心不死,在她心裡沒有中間值,一切按照心裡想的樣子去做,極端的很。
像紀如意這種人,說好聽點叫愛憎分明,說難聽了,其實就是一根筋,固執臭脾氣。
齊天平送蘇小意回家,一路上兩人都沒有再說話,車廂裡安靜得煞人。
下車的時候她的手按在車門上,轉過身子看着齊天平,悠悠然開口:“天平,如果說今天的相遇不是偶然,是我處心積慮設計好的,你相不相信?”
齊天平憋了一晚上,最後還是被她這句很簡單的話揉亂了心緒。
蘇小意看着他臉上的表情,心裡舒了一口氣,她還是能夠輕而易舉地讓他悸動起來的,真好。
手緩緩伸到他的眉心,用輕柔的動作將他撫平。
這個男人,五官還是跟三年前一樣,但氣質卻已經變得更爲吸引人,俊朗裡帶着一絲邪惑,成熟中又透着幾分秀逸。這麼完美的男人,曾經對自己萬般寵愛,她怎麼就瞎了眼捨得離開他呢?
這三年來,蘇小意在面對困窘的生活時,無數次想到齊天平,想到齊天平所給予他的像公主一般的生活,所以,終於鼓起勇氣,找準時機回來了。
齊天平被她摸得有些尷尬,別過臉去不再看她。
蘇小意得逞地放下手,笑着將胸口的頭髮往後撥了撥,露出脖子上那枚細小的尾戒,齊天平被揉皺的心一下子又被舒展開。
“戒指,你還帶着?”
“嗯,一直帶着,從沒有拿下來過。”她的手指握着戒指按在胸口,傾過身在他冰涼的脣角烙了一個吻。
齊天平想躲,沒有躲開。
“天平,如果我想回來,你身邊還有沒有我的位置?”
齊天平正想說什麼,蘇小意又吻了上來,淺嘗則止,因爲她深知“欲速則不達”的道理。
“不管你的答案是什麼,都別急着回答我,我希望你考慮清楚。”說完便開了車門頭也不回地走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