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如意醒過來的時候便見柚子面無表情地坐在牀邊看着她,臥室裡暗紅色的窗簾拉着,窗外的日光透過厚重的窗簾以陰影的方式倒射在她臉上,像足一個深夜出沒的妖孽。
“柚子,丫你幹嘛這樣像觀摩標本一樣看着我?”紀如意從被窩裡坐起來,頭沉得很,她用手心抵在太陽穴上以此舒緩脹痛的腦袋。
“醒了?醒了就說說吧,你跟齊天平什麼關係?”柚子乾坐着在她牀前等了數個小時,想空腦袋還是無法把眼前的紀如意跟齊天平扯在一起。
她和他,醉酒,出現在同一個空間裡,擁抱親暱,柚子覺得光靠邏輯推理是肯定推不出來了,估計得靠想象力才能想明白。
“什麼齊天平?我跟他能有什麼關係?”紀如意低着頭,依舊拍着太陽穴不敢看她,但欲蓋彌彰的語氣早就揭露了她內心的慌亂,她太不適合撒謊。
“紀如意,你就可勁地給我裝吧!”柚子將雙手交疊好放在膝蓋上,這是一個典型的說教長談的姿勢。
“如果不是我親眼所見,把我腦袋擰下來我都不相信你能跟他搭上線,你倆,根本就是忍者神龜跟向日葵!”
“忍者神龜跟向日葵?這倆能有什麼關係?”
“對啊!就是毫無關係啊,所以你倆能有什麼關係?”
“我了個去!”紀如意總算明白過來柚子的話,卻只是厚着臉笑:“那我要當向日葵,讓他做忍者神龜!”
“紀如意!!!”柚子說話的聲音明顯提高,雙手握拳,一副你欠揍的樣子!
“別給我打諢,昨天我們老闆讓我去齊天平那兒把你領回來的時候,我以爲我在夢遊呢!就你們昨天倆膩在一起的勁,你以爲我會相信你們之間沒有關係?!”
“額…”紀如意記起昨天夜裡自己應該是跟齊天平在一起喝酒,然後,然後好像還接吻來着,之後的記憶她就記不清了,腦子裡一片漿糊,她搖着頭拍了下腦袋,抱着被子靠在牀上說:“霍希結婚的前一晚,我一個人去暗香酒吧喝酒,心裡難過,不小心就喝多,醉得厲害,後面有些斷片,最後迷迷糊糊,跟了一個男人去了酒店…”她的聲音越說越低,最後將頭埋進胳膊裡。
柚子眼光血辣,思維如開了閘的洪水般一發而不可收拾,最後兩眼一黑!
“你不會告訴我,那個帶你去酒店的男的就是齊天平吧?”
紀如意沒有回答,只是蒙着頭點了一下,柚子立刻尖叫起來:“那你的意思是,你們上過牀了?”
“我靠!樑柚你他媽能不能小聲一點!”紀如意被她的聲音吼得立刻擡起頭。“孤男寡女,共處一室,不上牀難道還聊天談理想打超級瑪麗?”
“那就是一/夜/情嘍?”
“確切來說不算一/夜/情,因爲我們之間不只一夜,而且也根本談不上感情。”
“你們還止一次?”柚子蹭地站起來雙手按在牀沿上:“紀如意,你最好一次把你跟齊天平的事說完,不然你信不信我讓你連皮帶肉地疼都叫不出口!”
“切,不知道是誰立誓脫胎換骨當淑女,空修煉了一副淑女的臉,心腸還是一樣歹毒!”紀如意一個人暗自嘀咕,將身體坐直開始闡述她與齊天平從認識到現在的故事,只是省略了趙啓山的環節,因爲3年前這件事她是瞞着柚子的,所以現在也不必跟她提了。
“等等,讓我緩緩,劇情太生猛了,我一時接受不了。”柚子將手按在胸口,雙眼直勾勾地盯着紀如意,最後表情冷靜地問:“你跟他來真的?”
“還煮的咧!”紀如意笑斥:“不就像你說的,我跟他就是向日葵和忍者神龜,距離太遠扯不起來!”
“最好你能這麼想。”柚子擺正姿勢繼續說:“齊天平是出了名的花花公子,圈裡人都喊他齊少,據說他爺爺以前是黑社會的頭兒,後來他爸接任後漂白做物流運輸生意,就他那張臉配上他口袋裡的錢,不沾花惹草都對不起他家祖宗!他有資本玩,但你不行!如果說霍希是狼,他齊天平絕對是蛇,狼吃你至少給你留個骨頭,但蛇吃你絕對是一口吞下屍骨無存!”
“你能不能別用這麼噁心的比喻?動物世界呢!”紀如意拉了外套披着從牀上爬下來,嘴裡不屑,心裡卻被她的話重重地敲了一下。
又想起齊天平那張無賴卻誘惑的臉,有細微的暖流在胸口翻涌。
至於這個蛇的比喻,紀如意倒記進了心裡,當時不覺得多貼切,但若干年後回憶起來,卻覺得貼切到毛骨悚然的地步。
柚子臨走的時候把一件男士的外套扔給她:“這是齊天平昨天讓我給你披回來的,記得還給他,不過就衝這點,他這人似乎也沒圈裡傳得那麼爛嘛!至少還懂得憐香惜玉。”
“憐香惜玉?你知道憐香惜玉什麼意思嗎?別亂用成語毀了中國五千年積澱下來的文化!”紀如意嗤之以鼻,想到之前齊天平對她所做的事她便又覺得氣惱得很。
齊天平三個字只會讓她聯想到卑鄙無恥這些詞,憐香惜玉跟他壓根八竿子都沾不上邊。
柚子走後,紀如意將手中的外套掛在衣櫃裡,菸灰色的薄羊毛開衫,觸感柔軟,似乎還帶着他身上淡淡的男性氣息,讓她想到他偶爾柔情微笑的眼睛。
見鬼,紀如意甩甩頭髮將櫃門關上。
那天下午,紀如意當衆潑霍希果汁的照片在網上像病毒一樣蔓延開。
卓然把樑柚叫進辦公室談了一個小時,最終總算弄清楚霍希,紀如意以及齊天平三人之間的關係,他將手裡的照片扔在桌上,滿臉的無奈與惱火。
“樑柚,如果我不問你,你打算什麼時候把霍希跟紀如意的關係告訴我?”卓然是真的沒有想過那個眉目秀美但一臉兇悍的紀如意是陪霍希萬里長征的初戀女友。
光這點已經讓他大感意外,但聽到紀如意跟齊天平關係的時候,卓然都驚得招架不住了。
“我瞞着他們之間的關係是出於對朋友的尊重與保護!”柚子的嘴巴鼓着,態度凌然。
卓然看着她一臉誓死不屈的表情,哭笑不得,只能放低姿態解釋:“小柚,你要清楚你的工作性質是什麼,這麼重要的信息你居然能夠瞞我瞞到現在,而且之前紀如意跟霍希鬧視頻緋聞的時候,你竟然能夠全當不知情一樣隱瞞掉他們之間的真實關係!你知不知道這樣做的後果會很麻煩?”
“有多麻煩?就算我一早告訴你霍希跟如意的關係,你也不會照實在記者會上說吧!再說你也說了,這只是工作,對於我樑柚來說,工作永遠都不會排在第一位!”
柚子像被惹怒的小獸,鼓鼓囊囊地說了一大堆,卓然輕輕笑着按着她的肩膀:“行了行了,別這麼激動!我沒有責備你的意思!”
“我知道你沒有責備我的意思,但是我討厭你這副公事公辦的模樣!”
“怎麼了?今天吃火藥了?我就說了一句,你怎麼都沒完了?”
柚子看着他清淡的表情,覺得最大的委屈莫過於自己發了一大通火憋了一肚子悶氣,最後對方很無辜地問你,怎麼了寶貝兒,誰惹你了?生生讓你那些火和怒反而都沒了源頭沒了根。
柚子理了理頭髮順了口氣:“你昨天不是說好陪我吃晚飯的嗎?”
“昨天剛好有事,我不提前跟你講了嗎?”卓然的口氣依舊平淡,在他看來這並不是嚴重的事,至少沒有嚴重到她要衝自己發火。
“你是有事,你的事就是陪你老婆逛街對不對?”柚子壓低聲音,儘量讓自己看起來不像一個爭風吃醋的潑婦。
卓然看着她臉上委屈的表情,心裡還是覺得不忍心,心疼,於是將椅子滑到她面前握住她的手:“對不起,昨天真的打算陪你一起吃飯的,位置都已經訂好了,只是下班的時候趙梓雅來公司找我,所以我沒辦法推辭。”
“你沒辦法推辭?如果你卓然存心不想做那件事,誰都無法逼你,所以根本不是你推辭不了,而是你不想推辭!算了,當我今天上火,這事不想再提了!”
柚子將手從他掌中抽了出來,雙手握拳,看着卓然細長的眼睛裡閃着溫柔甚至略帶愧疚的光,她知道自己的火發得沒有道理。
這條路是自己選的,她不能走到一半過不去了再去責備別人。
縱然他的藉口有千萬個漏洞她也無力去反駁,犀利如樑柚,一雙伶牙俐齒在卓然這卻一點都起不了作用。言辭再灼灼,處在她這個位置也都成了廢話空話。
就像生在水裡的水仙,花朵再美,隨手一捻就連根拉出!所以她能在卓然身邊,仰仗的無非就是他還願意施捨的寵愛與留戀,那些不該說的話還是不說了吧,不然稍不慎就成了怨婦癡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