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2番08章化繭成蝶
卓然的好修養被趙梓雅的無理和任性一招就擊敗,他悶住頭拉着趙梓雅就往外走,她卻不肯,擰着勁地要抗爭到底,最後卓然無奈,甩開她的手,問:“趙梓雅,你存心來鬧的是不是?如果你覺得這樣鬧你無所謂,那行,我讓你鬧…周圍這麼多人看着,全都看着你鬧,你鬧啊!鬧個夠!”
那是我記憶中卓然無數不多的幾次當衆發火,像他這種人,平常大多都笑着,態度謙和,但一發怒,反而就顯得更爲懾人!
趙梓雅估計是沒有料到卓然膽敢當衆撩自己,先是一愣,繼而竭斯底裡地嚷:“卓然,你有種,不但在外面找女人,居然現在敢當衆對我吼!是不是這幾年公司做大,真以爲是自己本事?若你不是娶了我,不是我爸當初給你錢開公司,你到現在還是個衚衕裡的窮小子!所以姓卓的我告訴你,別衝我吼,別對我這種態度,在人前他們叫你一聲卓總,在我這兒,你屁都不是,我爸嘴皮子一動,你還是該哪來,滾哪兒去……”
夏夜的涼風吹過枝頭,周圍人羣禁聲,連陳可瑤也止住了哭聲……我卻清晰感覺到自己的心跳加劇,像有千百雙手扼住我的喉嚨,生疼窒息!
那是他努力在人前壘起的驕傲,卻被趙梓雅一夕摧毀!
所以我一直記得當時卓然的表情,因爲憤怒而緊蹙的五官漸漸舒展,放鬆,眼裡的怒火也慢慢平息,繼而是一潭死寂。
將手插進口袋裡,恢復往日的冷靜,冷眼看着面前的趙梓雅,看到她周身泛涼,看到所有人都周身泛涼,所以我猜趙梓雅一定很後悔當時的衝動,像卓然這種人,脾氣再好,性格再溫,但都有底線,你如果一旦觸及他的底線,便再也無法修復。
所以那一晚,趙梓雅那一鬧算是給他們本就不穩的婚姻又加了一刀,且命中要害,傷口深重!
好好的派對成了鬧劇,老闆和老闆娘當衆大鬧,戲雖好看,但涉及自己的BOSS,所以一等散場,各自都自發消失。
趙梓雅漸漸冷靜下來,知道自己闖了禍,但又生性驕傲,所以高昂着頭氣鼓鼓地離開,很快草坪上就只剩下卓然一個人,面朝着泳池,雙手插在口袋裡…
我站在離他不遠的地方,足足等了他半個小時,他卻始終保持那樣筆直的站姿,直到有服務員進來清場,問我:“這邊完了嗎?可以叫人過來收拾了嗎?”
我看了他的背影一眼,點了點頭!
很快就有幾個服務員進來,高腳杯和餐碟碰撞的聲音讓這個有些煩悶的夏夜顯得更加難堪而又壓抑,而卓然依舊維持着那姿勢站在那裡,我嘆了一口氣,從架子上挑了塊蛋糕用盤子裝好走過去。
站在身後鼓了半天勇氣,還未開口,他卻先自己轉身,問:“你怎麼還沒走?”
你怎麼還沒走?
這句話在半年前那個夜裡的辦公室,他跟趙梓雅在電話裡吵完架之後也這樣問過我,所以我和他的感情戲裡, 我一直扮演那個處於下風的角色,那個主動留下來,爲他療傷的角色。
自然,那時候他那樣問,我也就如實回答:“嗯,沒走,不放心你…”
他應該是沒有料到我會這樣回答,或者說,他應該是沒有料到我居然敢這樣回答,一直冷漠的表情總算有了些起伏,只是眉頭稍稍一動,又笑着問:“你不放心我什麼?”
這回換我愣住,呆呆看着他,幾秒之後纔想到措辭,將手裡的蛋糕一舉,瞬間就笑開,調皮地扯皮:“你沒吃東西吧,所以我擔心你餓着肚子,生氣都沒有力氣…”
笑完,等他迴應,他卻不再笑,雙脣緊閉,直直看着我,看到我汗毛都豎起,最後微嘆一口氣,將我手裡的蛋糕接過去放到桌子上,回頭:“我沒事,很晚了,你早點回去吧!”
我蓄了半宿的勇氣被他一句話澆滅,最後只能縮了縮,咯咯笑了幾聲,轉身走出去,走到半路,又被他叫住,轉身,他依舊站在泳池邊,波光折射在他的側臉,莫名地讓人靜謐。
“什麼?”我出聲,他卻又用指尖掃了下鼻尖,笑着回我:“沒什麼,就想說,謝謝!”
謝謝…我在心裡重複,假裝很瀟灑地揮了揮手,其實心裡已經有花開出!
出租車一路往住的地方開,路邊光景在車窗上一閃而逝,就這樣渾渾噩噩到家,靠在沙發上,想着趙梓雅說的話,想着卓然當時的表情,再想到最終他叫我回去的那抹笑…腦裡信息流越來越多,最後直接堵塞!矛盾的對峙不斷激化,一個聲音在不停問自己,樑柚你不能回去找他?回去之後你能跟他說什麼呢?你又有什麼立場和資格再回去?
另一個聲音在不斷蠱惑,樑柚你不是覺得自己很在意他嗎?怎麼就真的把他一個人扔在酒店,他現在肯定傷心難過孤寂無助,你應該裝個翅膀趕緊滾回去裝天使…
各種呼聲夾雜,但理智還是敵不過感情,我嗖一聲從沙發上站起來,拉着裙襬,套了高跟鞋就跑出去…夜太深,小區門口已經沒什麼車流的影子,所以等了10分鐘也等不到一輛出租車,只能沿着小區門口的路往大道上跑…可恨高跟鞋還沒熟練駕馭,所以腳步不穩,最後索性就脫了鞋子拽着裙角光腳跑…
夏夜的涼風吹在耳際,感覺自己真的生了翅膀!
至於那場毫無道理的奔赴,結果自然如我所願,但是所帶來的後果,卻讓我用了所有的感情和信仰去償還!
跑到路口,打上車,氣喘吁吁,但心情卻亢奮得很,司機師傅一直通過後視鏡朝我看,我索性咧着嘴哼歌…我記得那天因爲要參加公司派對,所有刻意化了妝,穿了裙子,黑色的蕾絲,緊緊勒在身上,又因爲鬧了半宿跑了一路,汗流浹背,所以更覺得那衣服裹得悶熱,形象自然也好不到哪裡去,更何況高跟鞋還握在手裡…半夜那副形象在馬路上打車,還夜班歌聲…難怪師傅要頻頻看我!
可是心裡痛快,像一個夜裡偷溜出去哈皮的孩子,一直蠢蠢欲動卻不成行的焦灼終於變成現實,所以既膽怯,又心悸。
就這樣一路揣着忐忑卻又期盼的心情折回酒店,跑到草坪,轉了一圈,哪裡還有卓然的身影。
走了?可是他能去哪?跟趙梓雅吵成那樣他肯定無處可去!
於是我再次跑回馬路,打車,又趕去E酒吧,從樓上樓下搜了一遍,拉住相熟的少爺問,得到的答案是他沒有過去。
一路集聚的亢奮漸漸化爲沮喪,沮喪又變爲擔憂,擔憂他一個人,沒地方去,最後又跑到路上,殺回公司,一路按着電梯的樓層到F23,衝到他辦公室門口,裡面的燈亮着,他的西裝也搭在椅背上,但偌大的辦公室卻空無一人…
“你怎麼在這兒?”
身後響起聲音,我回頭,看到卓然的那一刻,再多的矜持和隱忍都坍塌…
他就站在我面前,一手握着領帶,一手握着咖啡,表情詫異地看着我。
天…你有沒有試過一場從未設想過結果的奔赴…我從認識他的那一刻,懷揣着不爲人知的情愫,蟄伏在時光裡這麼久,終於到了這一刻,所以未來是什麼,道義是什麼,再多的禮數和世俗哪裡及得上他輕皺不展的眉宇和深邃平柔的眼睛…
氣息還未平,心悸還未落,我卻那樣握着高跟鞋一下子就哭了出來…這算什麼情緒?喜極而泣?大歡而悲?似乎都不是!
事後卓然問我,那會兒爲什麼就突然哭出來,我細想,可能是因爲對他的感情太沉重,終於豁出去般地要釋放出來,所以就情緒太過飽滿,一下子沒控制住,就哭了出來,這種感覺,就像久病不起的人,臨死之前回光返照一下。
可那次卓然真的被我嚇到了,莫名其妙看到我衝進辦公室,妝容亂套,光着腳,鞋子握在手裡,見面就哭…
怎麼辦?他都不敢細問,只能走過來先安慰,嘴裡唸叨:“怎麼了?發生什麼事了?”
那語氣還是該死的優雅溫柔,我沒扛住,一個箭步衝上去撲到他懷裡,因爲衝擊力過大,半杯滾燙的咖啡全部撒在我裸露的肩膀上…
很疼,很燙,急得卓然趕緊推開我,我卻笑着緊拽不放……
他也沒轍,只能任由我抱着,我像貪戀溫暖的孩子,任由自己瘦窄的肩膀鑲入他的胸口,吟吟訴:“對不起,對不起…我回酒店找你,你不在,又去酒吧,還是沒找到你,所以只能來公司碰運氣…我很擔心你,我知道你心裡不好受,所以我想陪你,你可以當我不存在,當我空氣…但是請允許,允許我在這裡,陪你一會兒…”
措辭模糊,毫無邏輯,越哭越兇……
臉上的汗水,淚水,混着香水,事後想想,應該會很難看!而卓然握着咖啡杯的手先是垂着,繼而很快摟緊我的腰身,深深扣住…像是用盡所有力氣!
事情到這地步,感情敗露,之後的身體糾纏就顯得有些水到渠成!
只是我沒有想到,一向溫文爾雅的卓然在牀笫之歡上竟能如此熱灼,像火焰,燒過我身體的每個角落,最後衣衫盡落,連帶皮膚都貼合在一起…